“世有異武之氣,名曰"狂",猶世之狂者不可與常人語也??駳馑姡荒芘c常氣相安,譬若冰炭同器,必致相戕。故兩氣相逢,必生禍階。
且夫秉狂氣者,多夭天年,未見逾歲而不亡者。此皆天刑之加,造化所忌。雖扁鵲持其術,巫咸奮其能,亦不能解其厄于萬一。悲夫!狂者之命,若朝菌之遇霜,未及晡時而萎;似蜉蝣之經(jīng)日,難待夕照而僵。此實天意之所定,非人力之可禳也?!?/p>
————《帝醫(yī)雜談》·李萬里
那是一年冬日,雪很大,覆了江樵。
“瑞雪兆豐年啊,好兆頭,好兆頭!”
上官岳在屋中大笑著,他坐在一個女子面前,輕輕的撫摸已經(jīng)隆起的肚腩,隨后把臉貼在上面,濃密的胡子扎了女子一下,她笑罵著將上官岳推在,說他的胡子將她扎痛了。
他笑著,在她面前笑著道歉。
她說,你這樣道歉一點也不真誠,我不原諒你了。
她也笑著??粗σ饪偸遣夭蛔?。
他小聲嘟囔著,可別,可別,你如果不原諒我我還不如去死了。
那算了,你去死了我舍不得你。
夫人真好,夫人原諒我了。
屋外是漫天的飛雪,屋內兩人打情罵俏,溫暖的像是春天,草長鶯飛。
“岳郎,你說我們的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p>
女子目光似水,柔柔的問道。
“如果是男孩的話,就叫上官澈,心源清澈一如泉,我們兩個的孩子一定是坦蕩豁達的。”
“如果是女孩的話,就叫上官雪,不僅名字中有你的字,還正好映了今年的雪景,雪兒,我們的女兒一定會和你一般溫柔且美麗?!?/p>
“上官雪嗎,我喜歡這個名字,上官澈也不錯,要是能來個龍鳳胎就好了。”
“你就別瞎想了,我已經(jīng)找人看過,里面只有一個寶寶,雖然分不清男女,但我想應該是個女孩,今年這飄揚的大雪,感覺是在映視我什么?!?/p>
“要是再要個女兒,那家中你還有地位嗎?”
洛清雪笑著調侃他。
“沒關系,讓我女兒在我頭上,我樂意,再說,就算是個男孩子,不一樣騎在我頭上嗎?!?/p>
“那倒也是?!?/p>
洛清雪看了看窗外的風景,雪花將這個院子蓋住,顯得高潔而神秘,漫天的白芒將天空與地面染成一體,美的像是在畫中一般。
但是她的心中始終有一絲擔憂,那擔憂終日吊在心上,是新傷,亦是舊傷,傷的情緒體無完膚。
“雪兒,沒關系的,只是一次分娩,不會出事情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如果你感覺痛的話到時候你就掐我的胳膊,咬我的手掌,沒關系的,我不怕痛。”
“沒事的岳郎,我才不咬你呢,我只是有一點害怕,希望是我的幻覺吧,我總覺得我們的孩子并非會很……”
“好了雪兒,不要再說了,那一定是你幻想的,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健康出生,幸福長大,以我們兩個的地位,哪怕她到時候沒有什么修煉天賦,一生也一定會活得非常幸福的?!?/p>
“那是當然……”
外面的風開始呼嘯,外面白的刺眼,風卷著雪拍在窗戶上,明明溫暖的室內卻變得有一絲冰涼。
“沒事的雪兒,我會一直在你身旁……”
……
“夫人!夫人!家主,夫人她出事了!”
急迫的腳步不斷拉扯著上官岳的擔憂,轟的一聲,接生室的房門被打開。
“家主,夫人現(xiàn)在生命癥狀在急速下降,您……”
下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上官岳便匆忙沖入接生室內。
本來分娩過程很是成功,就連孩子也已經(jīng)從子宮中順利出來,但是還未等到下人們向上官岳告喜,新的情況便突然出現(xiàn)。
自從孩子產(chǎn)出的那一刻,洛清雪好像生命力被抽離一般,身體狀況在短短幾秒鐘時間內急轉直下,哪怕房內之人用盡全部氣力也沒有辦法補回分毫。
“雪兒,雪兒,你把這個吃了,你一定會好的,雪兒,你不要嚇我……”
上官岳跪坐在她旁邊,將丹藥放入她口中,隨后緊緊握著洛清雪那已經(jīng)略有消瘦的手。
他喂給他的是一品丹藥,九幽還魂丹,傳說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哪怕魂飛魄散也可以保留一線生機
“雪兒,你一定會沒事的,雪兒,你相信我,我已經(jīng)傳喚了帝醫(yī),他一定會過來治好你的,挺一會兒,挺一會兒就好,雪兒……”
似乎是丹藥的效果,他感受到洛清雪的身體開始有所好轉,她的手掌也有了些許氣力,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洛清雪在輕輕捏他的手指,隨即立刻把頭埋下去。
“雪兒,你感覺好些了嗎?”
“岳郎……”
“嗯,我在?!?/p>
“我可能堅持不住了,我能感受到,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不要,我不要,你一定會好起來的?!?/p>
他眼中閃著淚光,乞求般硬生生的將話擠出來。
“岳郎,你一定要把我們的孩子撫養(yǎng)下去,這是我能留給你最后的東西了?!?/p>
“不,雪兒,我們兩個要一起撫養(yǎng)她,我才陪你過了十幾個春秋,我還有更多的事想和你一起做,雪兒,你堅持一下,帝醫(yī)一定會有辦法的,他一定會救活……”
洛清雪顫抖的伸出食指放在上官岳的嘴前,銀白的頭發(fā)攀附在她的手臂上,她眼中是彌漫的不舍,嘴上卻不斷笑著安慰。
“岳郎,你知道我最討厭噪聲了,這段時間,就你陪著我好嗎?”
“好……”
他顫巍著點點頭,把洛清雪輕輕的挽在懷中,就像是他們兩個表明心意的那個晚上。月色皎白,春風拂塘,她慵懶的躺在他的懷中,像一只火爐邊取暖的貓。
他們在月下傾吐著對未來的向往,眼中的愛意慢慢藏不住。
“再見了,岳郎,記住,我愛你。”
洛清雪用盡全部氣力,最后的吻在他的唇上,綿綿的,若春日的細雨,伴隨著春風。
“雪兒,我……我也愛你?!?/p>
他已然泣不成聲,心中的情緒堆積,隨眼淚一同決堤。
“雪兒……”
七丘歷天隆四年,天樞將軍之妻,兵部侍郎之女,洛清雪,病逝。
……
下葬的那天,依舊是一日大雪。
雪將河灘彌蓋,隊伍在河邊慢慢的走,沉默的死寂。
整個將軍府除了留下幾人照顧剛出生的上官雪,其余人全部都在送葬的隊伍中。
下葬的位置是臨時找的,三面環(huán)山,一面繞水,風水上來講是一個下葬的好地方。
河水并沒有完全結冰,流動著,自東而西,上面漂浮著陣陣浮冰。
整整三日,上官岳沒有吃一口飯,除了下葬的相關事宜外,也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只是坐在洛清雪旁邊,這已經(jīng)是他感受她所存在最后的時間。
“家主大人,地方到了?!?/p>
“嗯,我知道了。”
他向前走一步,親自為他心愛之人送上最后一程。
“雪兒……”
心中有千言萬語,但在此時已然不知從何出口,萬般心緒到口中也只剩下一句。
“保重……”
雪愈下愈大,他獨站于風雪中,染了白頭。
誰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風雪送一人。
“起棺~”
上官岳雙手發(fā)力,武氣將棺材托起,他很是溫柔,溫柔的像是第一次輕輕的抱住她,少年的緊張導致雙臂不敢發(fā)力,只能怔怔地隔著空氣,環(huán)在她的身旁,只有雙手輕輕的靠在她的背上。
“蓋棺~”
他的淚已經(jīng)流不出來,但是眼角還是濕潤,隨著厚重的寒石真的將她的臉蓋住,他再也看不見她的臉,往后的時光,只有回憶能相依為伴。
“雪兒……”
……
那天之后,書房的桌子上橫著一封信,還沒有封好,似是還沒有寄出的決心,等到信封上的那一天,或許遠在天邊之人就可以收到愛人的問候,如春天般,將冰雪消融。
信上寫著一首小詩。
“伴君一日雪,
愿化梅外枝。
瀟瀟情思今何是,
秋水東流去?!?/p>
我愛你,自始不變。
……
“上官大人,令愛身體好像確實有些問題?!?/p>
帝醫(yī)在檢查完上官雪的身體后無奈的向上官岳說道。
上官岳的心好像被猛擊了一下,在處理完洛清雪的喪事之后,聽府中下人說上官雪的身體好像與常人有點不一樣,很多時候,都能在她身旁聽到微弱的爆炸聲,于是趕快尋帝醫(yī)前來診斷。
“李先生但說無妨?!?/p>
其實他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些判斷,但是他祈求李醫(yī)可以否決自己。
李醫(yī)生緩緩從上官雪身邊走開,打開自己的包袱,從其中拿出一本名叫《帝醫(yī)雜談》的書籍,他扶了扶因為汗液有點滑落的眼鏡,翻起書本開始查找。
“上官將軍可知,我家曾祖乃何許人也?“
“自然是知曉,名醫(yī)李萬里,千年來大陸最博學的醫(yī)生?!?/p>
“正是,令愛的情況我家曾祖在書中有所記載,你且看看?!?/p>
上官岳顫抖著拿過李醫(yī)生手中那本書,當心中預料的那三個字出現(xiàn)在眼前時,他扶了扶陣痛的額頭,忍住沒有暈過去。
“唉~“
李醫(yī)生嘆了口氣,隨后安慰他說道。
“上官將軍,此病非同小可,連我那名盡一代的曾祖也認為其沒法被人類所治愈,依我看,不如……“
“李先生莫要虛言?!?/p>
上官岳擺了擺手示意其不要再說話。
“抱歉,是老夫失禮了?!?/p>
“無妨,李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一定會保全她性命的,不僅因為她是清雪所留下的最珍貴的東西,更因為她是我的女兒,身上流淌的是我上官家的血液?!?/p>
“若將軍真心想救她的話,老夫愿盡綿薄之力,助將軍一臂。“
“李先生,這件事非同小可,依我看,不如還是交由我一人處理,否則花費時間經(jīng)歷都很長,我怕……“
“怕什么?怕老夫花費時間太長沒法平衡時間?還是怕老夫因為這件事情影響了自己在太醫(yī)院中的地位?這些都無妨,帝醫(yī)的位置,那些人想要便自己去取,如果我這樣他們都爭不過的話,那只能說是一群豬玀。”
他撫了下約莫半尺長的胡子,繼續(xù)道。
“而且,我想試一試,先祖雖名震四海,醫(yī)術百年來無人出其右,但為醫(yī)者,總不能抱著前輩的書籍當鐵律,總要一代一代的將醫(yī)術向更高點推進。我早就想試一試,這所謂的不治之病是否就真的毫無辦法,可惜沒有機會,但如今機會就在我眼前,我怎能不珍惜。”
上官岳愣住了,從李醫(yī)生口中說出來的這些話將其震在原地,心神久久沒法平靜。平日中雖和李醫(yī)生有過一些交際,但今日他的這些話語將他心中對于他的印象徹底泯滅。
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很久才起身。
“我上官岳,能和您這樣的人相交,簡直是我的榮幸,李先生,非常感謝您的所言,我定當竭盡全部氣力,也會幫助你,畢竟,這同樣也是幫助我自己?!?/p>
“上官將軍,不必使用敬語,我你相處時間不長,但是你的功績,你的為人,我也是非常清楚,今日所言絕非虛言,接下來的時間里,就是你我所共同作戰(zhàn)了?!?/p>
他從茶壺中倒出兩杯茶水,遞給上官岳一杯。
“與將軍共飲?!?/p>
“與先生共飲?!?/p>
……
“岳兄,早上好。”
又是一年春天,李醫(yī)生早早的出現(xiàn)在上官府前,此時上官岳已經(jīng)從4品突破到半步三品,或許在十年內便可以成為三品武者,到時候或許會刷新七丘王朝最年輕三品武者的記錄。
“李兄,早上好,早上用膳了沒有?。俊?/p>
“沒吃,在你家吃點?”
“好說,早教人給你備著呢,正好我也沒有用膳,來,里面請?!?/p>
六年的相處,讓兩人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六年前還在思考是否會因年齡差距過大從而影響彼此交流的上官岳如何也想不到,兩人之間的友誼竟然可以到達如此地步。
畢竟6年前上官岳62歲,李醫(yī)生85歲,相差23年之久,但相處一段時間后兩人皆覺相見恨晚,雙方皆灑脫之輩,不拘于小節(jié),相處起來竟是格外的輕松與快活。
雙方在這6年里竭盡全力幫助上官雪,自《帝醫(yī)雜談》中記載,狂氣癥其病體根源在于發(fā)病者會產(chǎn)生一種與世界尋常武氣所不同的武氣,名為狂氣。
狂氣暴躁無比,看到尋常武氣便會如同瘋狗遇見獵物一樣,恨不得沖上去殺的魚死網(wǎng)破??墒鞘澜缟系教幎加形錃?,哪怕是尋常的呼吸都會將武氣擁入體內,當體內變成兩種武氣的戰(zhàn)場,受傷的就只會是患者本身。
每個人將近滿歲之時,是身體初步探索產(chǎn)生武氣的第一階段,無論是否有修行的天賦,每個人身上是注定有武氣在其中,有天賦的孩子在這一階段便會凝結具有相當規(guī)模的武氣用于洗滌經(jīng)脈,而那些沒有天賦的孩子或許只會產(chǎn)生極少量的武氣更有甚者會與世界的武氣濃度所齊平。
在這個時間之前,由于患者體內含有的狂氣幾乎可以視作不存在,故而尚且可以存活,然待滿歲之后,身體中的狂氣不斷變多,從而與尋常武氣的交互便無法避免,最后導致的結果也就只有是患者身死,神醫(yī)難救。
因此也便有了李萬里在書中所寫:“且夫秉狂氣者,多夭天年,未見逾歲而不亡者。”
在此之前,沒有狂氣癥患者可以活過一歲,上官雪是第一個意外。
她的父親是當朝命官,有權有錢,同時還有當時帝國最權威的醫(yī)生所助,倘若在如此條件下尚連活過一歲都成為問題,那么只能說此病神仙來了都沒用。
李醫(yī)生給的治療方針非常的簡潔明了。
“以尋換氣之術為本,以隔尋常之氣為輔?!?/p>
也就是說根本措施還是尋找能夠轉換狂氣的方式,或者是能夠抑制狂氣見到尋常武氣便瘋狂的方式,倘若二者能夠得其一,那么便可以從本源上解決狂氣癥。但是在找到這個方法之前,為了保證患者可以順利活下去,則必須要身處一個嚴厲隔絕武氣的空間中,此空間中不允許存在一點武氣,哪怕不小心漏進去一些,也必須保證在空間內狂氣的數(shù)量遠勝于武氣,如此才能確保兩者不會將戰(zhàn)場牽扯到患者身上,只會在空中將其解決。
畢竟兩者雖然說在使用的威力上來講大同小異,但是單單比較兩者對抗能力……
狂氣確實沒有辦法比過尋常武氣,大多是時間內是處于絕對下風的存在。
基于此,兩人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以及金錢,為上官雪制造了一個武氣抽離裝置,也就是前文中提到的那個閥門。
那個閥門遍布在上官雪整個房間上,哪怕是在院子上同樣有著裝置,在這個裝置的作用下,任何進入上官雪房間的物質都將會抽離其中的武氣,致使上官雪的房間內永遠都不會有武氣流入。
整個裝置兩人剛開始僅僅花費了半年時間,由于時間緊,任務重,兩人并沒有過多考慮舒適性的問題,同時裝置可以覆蓋的面積也比較小。但是當時上官雪年齡尚小,面積方面倒不是最大的問題,如何照顧才是。
考慮到這一點,兩人又制作了一種能夠將人體完全隔絕的服裝,這樣府中下人便可以在穿戴好裝備之后進去照顧。
兩人卻又忘記了舒適性的問題。
據(jù)下人反饋,穿上這個裝備后感覺像是三伏天悶在被太陽照得炎熱的缸中一般,極其的炎熱,同時又不透氣,在里面僅僅2刻鐘便已汗流浹背,像是被雨淋了一樣。
兩人本有意改進,卻發(fā)現(xiàn)改進所耗費時間過長,且等到上官雪6歲之后便有了完全照顧自己的能力,便將此事暫且擱淺,只是稍加改善,使其稍微具有舒適感,總之不會再像之前一樣,屬實沒有辦法穿戴。
同時上官岳又設置了排班制度,每個人每次只需要進去3刻鐘時間,這段時間里下人表示完全可以承受,于是便如此進行下去。
待到上官雪5歲之時,武氣抽離裝置第二代完成,第二代為上官雪保留了更大的活動空間,同時更新了空氣換新系統(tǒng),讓在其中的生活更加舒適。
到了這個年齡,上官雪便不需要下人的照顧,進來看望她的也變成了僅僅只有上官岳與李醫(yī)生兩人。
上官岳修為當時已達到三品,對于武氣的掌控非常了得,李醫(yī)生也進入四品丙級,兩人并不需要防護服便可以進來,經(jīng)過數(shù)年的努力,兩人已經(jīng)可以將武氣壓縮到一種似有若無的境界,進來之后不會引起狂氣的注意。
這種方法極其方便,可惜過長時間運用這種技巧會導致體內的損傷,同時對于修武之路產(chǎn)生不可逆轉的影響。
李醫(yī)生表示最多12時辰,12時辰后每多待一時辰,都可能會有影響,同時一個月最多來兩次,這都是他壓線的計算,都已然是極限……
等到上官雪14歲時,第三代也就是目前在使用的一代改良完成,它加入了更多自然的元素,新增了對于植物生命,以及各種天氣的包容。
那也是上官雪第一次看到雪花。
當雪從空中飄落,落在她的手心時,她心中出現(xiàn)了一絲波紋。
“美嗎?”
上官岳在身旁輕輕的問,他的眼神透過上官雪,好像也在問那個14年前離他而去的摯愛。
“很美……不可方物……”
……
“只可惜,17年來,他們對于如何轉化改變武氣沒有一點進度,到頭來我還是只能活在這個小屋中……”
“但我知道,父親和李叔已經(jīng)盡力了,他們已經(jīng)做到能做的最好,畢竟是被神醫(yī)所定下無藥可救的病癥,僅僅十七年時間又怎能被輕松化解。”
“所幸的是,我修煉天賦尚可,未來還有很長時間,想必一定能等到被治好的那一天?!?/p>
上官雪一臉淡然的講述著十七年間的故事,她的語氣在整個過程中鮮有變化,但是孫輕塵可以聽到隱藏在語氣之后的情緒。
有些人就是這樣,對于任何事情都可以以一種極其恬淡的方式接受,在聆聽者耳中,好像他們在講述的是別人的故事。
可是,他們的內心從來沒有像表面一樣平靜。
“唉~那這么多年過來,你一定很孤獨吧?!?/p>
“后面已經(jīng)慢慢習慣了,除了偶爾父親兩人過來陪一陪我,幾乎都是一個人生活,你是第一個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這樣站在我面前的,或者說,你是第一個以真正的姿勢站在我面前的,而并非使用什么特殊手段。”
孫輕塵看著她灼灼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
他大概明白了,眼前這個少女自出生開始就被困在這個房間中,困住她的并非自己,也并非他人,而是宿命。
為什么在剛剛與她開始交流的時候會出現(xiàn)很多困惑的地方,因為她對于如何和一個少年相處沒有一點經(jīng)驗,只好按照書中的所言去做。她太害怕孤單,害怕到寧愿撥碎自已用于示人的面具也要將他留在這里。
或許這就是他站在府門前總有進去欲望的原因,這里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在等著他來拯救,這個人或許并非一定是他,但是他可以,所以他不會離開。
“我想你也一定感受到了自己的特別之處吧?!?/p>
上官雪開口,像疑問,又并非疑問。
“對,所謂的狂氣對我的武氣沒有任何排斥的征兆,甚至我能感受到我的武氣在潛移默化的改變它們的狂性,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們會真的和正常的武氣別無二致?!?/p>
他頓了一下,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無奈。
“或許,我真是上天賦予你的解藥,自我進入永寧區(qū)起,太多事情都在我的意料之外,但在冥冥中又有一條線在其中,最后把我?guī)У竭@里,真是奇妙的很?!?/p>
“所以說,我希望你可以幫助我,這不是要求,這是請求,倘若你選擇,那么我會提供給你無法想象的資源,倘若你選擇離開,我也不會阻攔,一切的選擇權都在你手上。”
她說完這句話,隨后直直的看著孫輕塵,眼中冰冷中帶有被選擇的渴望。
“真是把一切都放在臉上啊,這讓我該如何拒絕呢。”
孫輕塵心想,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其實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無論從利益出發(fā),還是在其他角度,接受是最好的選擇。而且如果自己選擇拒絕的話,上官雪可能確實會放自己離開,她涉世未深,心中還有著比利益更重要的東西。
當時若上官岳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掘地三尺把自己找出來給他女兒治病,到時候自己就不可能如這次答應一般獲得更豐厚的條件以及更為扎實的人脈。
“我該怎么幫你?”
聽到這句話,上官雪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欣喜,不同于以往的表情,她這次發(fā)乎內心的笑在臉上,看的孫輕塵心中一動。
“你答應我了!”
少女語氣中的激動好似要捅破這個房間,明明聲音還是那樣,可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特,就像有時候你握住一個人的手,只是靜靜的靠在一起,你們不需要說什么,對方的喜怒哀樂都會在你心中浮現(xiàn),僅僅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將你們的心連在一起。
“自然,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同意才是最好的選擇吧,雖然不知道該怎么幫助你,也不知道需要花費多少時間,但是未來一段時間我們大概都要生活在一起了,那么,未來這段時間,請多多指教了?!?/p>
“嗯,你也是。”
兩人暫且達成了協(xié)議,但是這份協(xié)議能否順利執(zhí)行其實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便是上官岳,畢竟上官家族中的物資都在他手上,他若不同意,那孫輕塵便只好怒罵剝削階級了。
不過這邊有上官雪,對于女兒奴上官岳來說,拒絕好像真的很難。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那么上官姑娘,我認為既然我們要彼此共同生活很長時間,那么一些注意事項還是要確認一下的,對吧?!?/p>
“嗯?!?/p>
“那上官姑娘,你對我有一些什么要求嗎,比如說某些時間保持安靜,那些時間不需要打擾你之類的,有的話你可以說出來,我記一下?!?/p>
“讓我想一想?!?/p>
上官雪抬起頭思考了一會,隨后掰著手指說道。
“一,夜晚亥時后保持安靜,可以選擇不睡,但是請不要發(fā)出聲音,修煉的話轉化為靜修?!?/p>
“可以?!?/p>
“然后是在我讀書的時候不要打擾我,我需要保持專注。”
“沒問題?!?/p>
“每日起碼一個時辰和我一起聊聊天…一起做些其他事什么的…反正為了目標可以早日實現(xiàn),我們兩個要多接觸一點?!?/p>
少女的話語突然有點磕絆,在說到后面的時候臉頰微微露出一點紅暈,似是有一點害羞。
“這個嘛……行吧……”
“沒了?!?/p>
“好,這三點我記下了,如果以后你有其他什么要求的話請立刻提出來,我不想讓問題把我們解決。”
“好,那你也可以提一點自己的要求?!?/p>
“我只有兩個要求,已經(jīng)想好了,一是在我那邊床簾拉上的時候若無重要的事情請不要隨意打擾我,我比較喜歡安靜。二是倘若你們想要我做什么事情,請一定先詢問我一下,如果不經(jīng)過我同意強制執(zhí)行的話,我會生氣的。”
“沒問題,我答應你?!?/p>
“好,那就先這樣吧,未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時說哦,否則可能真的會出大問題,我見過無數(shù)的好朋友因為一些小事而分離,我們兩個還暫且論不上是好朋友,所以有些事情更要有所防備?!?/p>
“好……”
“那我先去療傷了,有什么事記得叫我,如果我的床簾微微有個縫隙,那說明我現(xiàn)在可以隨時被打擾,如果事緊閉的話,那請你稍微等一下,那是比較重要的階段?!?/p>
“我會仔細看的?!?/p>
“嗯,晚安?!?/p>
上官雪在聽到這句晚安后微微愣了一下,她第一次從除了書上以外的地方聽見晚安,父親其實很少說這些,他的愛都是藏在行動中,每次離開也是等自己睡后輕輕的走,晚安都是躲在夢鄉(xiāng)后。
她眼角流下一滴清淚。
從今天起,她不再是常常的孤單一人,有一個人能走到她身邊。
“嗯,晚安。”
孫輕塵沒有回頭,他若回頭必然會看到美若朝華的笑意,足以將世界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