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與驃騎將軍秦木蘭成婚已過八載，從未想過，
那個曾與我指天誓日說要一同絕嗣的女人，竟在外藏了一個七歲的孩兒。
我攥緊青帷馬車的紫檀轅木，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連指尖都透著冰涼。
隔著“和順樓”朱漆雕花門的縫隙，我清晰看見秦木蘭彎著腰，
眉眼間滿是我許久未見的溫柔，正逗弄一個眉眼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小童。
那小童獻(xiàn)寶般舉起一方描金紅帖蹭著她的手臂，熟練地攀上她的頸項，聲音清脆得像碎玉。
“娘親！我考了書院頭名，您都不來觀禮！”秦木蘭一把將孩子抱起，眉宇間滿是歉疚，
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軟和：“珩兒，娘對不住你，邊關(guān)告急，實在抽不開身。
”小童失落地趴在她肩頭，不死心追問：“那暑月娘親帶我去騎獵嗎？”秦木蘭笑著伸出手，
與他擊掌為誓：“自然，擊掌為誓?！彼齻兩砗螅粋€模樣溫潤的男子走上前，
輕輕接過孩子，聲音溫和：“爹爹抱你，莫累著你娘親。”娘親？爹爹？
這兩個稱呼像兩道驚雷，在我腦子里炸響，瞬間讓我一片空白。眼前陣陣發(fā)黑，
窒息感像無形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嚨。那個曾在我面前指天誓日說要愛我一世的女人，
竟然早已背叛得如此徹底！我們是青梅竹馬，相識十五載，相愛經(jīng)年，
我以為這份感情能抵過歲月漫長。為了她，我放棄了宮中仕途擢升的機(jī)會，
甘愿留在府中做個深宅主夫，洗手作羹湯，打理家事，只盼她歸家時能有一份安穩(wěn)。
頭胎孩兒難產(chǎn)夭折時，我哭得昏天黑地，幾乎走不出那片陰翳，是秦木蘭抱著我說，
她甘愿絕嗣，不忍我再受生育之苦。我們曾抵足相眠，她握著我的手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信了，為了全她的心意，我偷偷飲下了絕嗣湯藥。湯藥剛?cè)牒恚?/p>
秦木蘭就心疼地吻著我的額角，說：“我也飲了斷嗣散，此生唯你我二人，白首不離。
”那時我感動地蜷在她懷里，以為這是世間最真摯的伉儷情深，是我們愛情的絕唱。
可眼前這一幕，卻將所有誓言撕得粉碎，連一點余地都不留。
我的目光僵滯在那“一家三口”身上，眼眶不受控制地發(fā)紅，
一顆心像是被人用鈍刀反復(fù)撕扯，苦水從心底翻涌而上，嗆得我?guī)缀醮贿^氣。
我想沖進(jìn)去質(zhì)問她，問她那些誓言是不是都是假的，問她這八年的夫妻情分在她眼里算什么，
可腳步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更恐懼那赤裸的真相，怕她對我從未有過真心，
更怕自己承受不了當(dāng)街被棄的狼狽。我猛地甩動鞭繩，駕車沖出老遠(yuǎn)，
直到聽不到樓里的聲音，才敢對著空曠的街道放聲低吼，將心中的痛苦與不甘宣泄出來。
馬車的紗簾被輕輕掀開，我抬起赤紅的眼，對上了至交好友秦之清關(guān)切的臉。
他皺著眉問：“無恙？這是怎了？”“你面色煞白，出了何事？”面對摯友，
我所有的防線瞬間崩塌，聲音嘶啞地痛訴：“之清……秦木蘭她負(fù)了我，她還有個孩兒！
”秦之清的臉色驟然變了，神情復(fù)雜地喃喃：“她負(fù)心？怎會……”我喉頭發(fā)緊，
唇間滿是苦澀，幾乎說不出話：“你也不信？可那孩兒，已然七歲了。
”秦之清錯愕地瞪大眼睛，他比誰都清楚，七歲意味著什么——我們成婚才一年，
秦木蘭就已經(jīng)背叛了我！車廂里陷入死寂，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沉重。這時，
車外的仆役遞進(jìn)一枚竹筒，我低頭展開里面的信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無恙，
軍情急報，兩月后歸?！倍⒅切心郑业男目谙癖坏督g般疼，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
連信紙都被我捏出了褶皺。每年七八月，秦木蘭總會借口巡防新軍離京兩月，整整八年，
我從未有過一絲懷疑，始終信她是為了家國大義?？扇缃裾嫦嗑拖褚挥涰懥恋亩?，
狠狠扇在我臉上——哪來的軍務(wù)，分明是去陪外室與私生子！我像是自虐一般，
翻看著匣子里存著的她往日寄來的信箋與畫像?！拔岱?，天寒添衣。”“吾夫，念卿如狂！
”“吾夫，心悅卿，速歸賀芳辰。”從前讀這些話時，只覺滿心甜蜜，可此刻再看，
每一個字都荒唐刺目，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蛟S，早有預(yù)兆。秦家是累世公卿，
怎會容忍嫡脈絕嗣？秦母當(dāng)初那般反對我，又怎會輕易接受“絕嗣”的說法？或許，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算計。我忍不住想，秦木蘭對我，可曾有過半分真心？
同床共枕時，她念著的究竟是我，還是外頭的那個孩子與那個男人？
這些念頭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讓我不敢深想，卻又控制不住地去想。我們的愛情，
曾是京城人人艷羨的佳話，人人都說秦家嫡女為了我甘愿絕嗣，連翰林學(xué)士來訪時，
秦木蘭都能對我的喜好如數(shù)家珍，那般細(xì)致入微，我曾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男子。
她陪我走過二十三年人生中的十五載，少時我重病，是她背著我翻山越嶺尋醫(yī)，
她以為我危在旦夕時，哭著說要隨我一起去；她偷偷為我備下十里紅妝，
聘禮里嵌著我最愛的墨玉；她曾牽著我的手，
眼含熱淚說會愛我一世……那些過往的赤誠與熱烈，難道都是假的嗎？
后來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兒，卻難產(chǎn)夭亡，我走不出那片陰影，
秦母甚至擬好了休書找上門逼我們離棄，是秦木蘭以死相挾，說絕不棄我，
次日還在全京城宣告要與我一同絕嗣。為了應(yīng)和她的心意，我飲了絕嗣湯，
她還說趁我藥力未散，自己也飲了斷嗣散……我一直以為，那是我們鸞鳳和鳴的絕美情事，
可原來，從那時起，她就已經(jīng)辜負(fù)了我。
“無恙……”秦之清的呼喚將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回。我強(qiáng)扯出一抹笑容，
卻對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他嘆了口氣說：“秦將軍府上的人尋到我這兒了，說找你。
”我麻木地接過傳話仆役遞來的信件，秦木蘭蒼勁有力的字跡映入眼簾：“夫君？怎不在府？
”“不過我一猜你就與秦家郎君在一處，今日膳食用得可好？”“夫君？怎么信也不回？
亦不見人，惱了？乖，我給你捎了好些南珠。”隔著信紙，她的親昵顯得格外虛假，
像一層薄薄的糖衣，一戳就破。我沉默著，沒有回應(yīng)。仆役久等不到答復(fù)，
聲音變得緊張：“夫君？是否身體不適？可要奴去將將軍喚回？”“勿去！”我強(qiáng)裝鎮(zhèn)定，
嗓子嘶啞得厲害：“我無恙，軍務(wù)要緊，莫要打擾將軍?！比羰窃趶那?，我久未歸家，
她定能察覺我的異樣，可如今，我們之間早已隔了心，她連我的情緒變化都感知不到了。
奴仆走后，我的目光掃過信件背面，上面赫然顯現(xiàn)出孩童稚嫩的字跡——“娘親”二字，
像兩把小刀子，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猛地攥緊信封，寒意像毒蛇般從腳底爬上脊背，
幾乎讓我渾身發(fā)冷。她竟與那個男人在一起時，還寫信給我，甚至讓孩子在信后寫字！
我渾身發(fā)顫，雙手掩面，眼眶通紅，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在接信之前，
我還在為她開脫，告訴自己她或許是被宗族脅迫，身不由己，
可現(xiàn)實卻再次狠狠扇了我一耳光——秦木蘭是甘之如飴！秦之清在一旁不敢作聲，
見我情緒激動，才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盁o恙，今時不同往日，無論你做什么決斷，
我都支持你?！蔽颐靼姿陌抵浮碗x?！疤澪疫€一直認(rèn)為，
她秦木蘭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女子！原來她也會養(yǎng)外室、藏私生子！”我咬緊下唇，
回握住秦之清的手，在他切齒的斥罵中，心里終于有了決斷。第2章翌日清晨，
雨水洗過的天穹格外清透，空氣里帶著泥土的腥氣，可我的心卻依舊沉重。我徹夜未眠，
腦子里反復(fù)回放著昨日在“和順樓”看到的畫面，那些甜蜜的過往與殘酷的現(xiàn)實交織在一起，
讓我痛苦不堪。我見過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秦木蘭，我們的感情也曾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
我不懷疑她昔年的真心，只是人心易變，感情也會被歲月與欲望消磨。
我是深愛秦木蘭的厲無恙，可我也是當(dāng)年仕途考核第一的厲無恙，我有我的驕傲與底線，
無法容忍背叛，更無法在謊言中茍且。我來到父親的書齋，深吸一口氣，開口說：“爹爹，
聽說您想將商路南拓？之清的妻室調(diào)任嶺南，他全家半月后就要遷過去，兒子想去探看一番，
順便幫您打理商事?！眳柛覆唤獾乜粗?，眼神里滿是疑惑：“怎么突然想接手商事了？
是木蘭也外放了嗎？”我喉頭一哽，苦笑了一下：“不是，兒子自己想去。新政剛頒布，
我想幫您分擔(dān)，也想自己出去闖蕩一番，找回點從前的樣子?！蔽疫o指尖，
心頭滿是酸澀——這么多年，所有人都默認(rèn)我與秦木蘭是一體的，我從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男子，
漸漸變成了她的附庸，連曾以我為傲的父親，都習(xí)慣了將我與她綁定在一起。
厲父顯然很詫異，他看著我，語氣陡然嚴(yán)肅起來：“無恙，秦木蘭可是做了對不住你的事？
”我心神一緊，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fù)u頭：“無事，爹爹不要再問了。等我到了嶺南，
再慢慢跟您細(xì)說?！眳柷貎杉沂鞘澜?，父親與秦父是總角兄弟，還曾并肩御敵，
兩家的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事，讓兩家的情誼破裂。我懂這個道理，
厲父自然也懂。見我不愿多言，他便不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好，稍后你跟我回家，
我?guī)闶煜ひ幌律淌律系氖聞?wù)。”我應(yīng)下，與父親約好時辰后，先行回到了秦府。
銅鏡里的人面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哪里還有半分從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和離書我已經(jīng)寫好了，
就壓在枕下，可我卻遲遲沒有勇氣向秦木蘭開口——十五載的情分，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記憶，哪能輕易割舍？我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換了身素色長衫，
開門走出房間。廳堂里，秦之清正哄著他的小女兒念念用膳。昨夜我回府晚，念念已經(jīng)睡下，
沒能見到她。念念見我進(jìn)來，立刻露出驚喜的神情，溜下食案就朝我奔來：“舅舅！
您怎來了？舅舅的眼睛好紅！是不是偷偷難過了？”秦之清揉了揉女兒的頭，
柔聲道：“念念，舅舅傷心了，該怎么辦呀？”念念抓著我的衣擺，示意我俯身，
然后在我的臉頰上印下一個軟軟的吻，奶聲奶氣地說：“念念親親舅舅，舅舅就不要傷心了。
”我的眼眶又是一酸，抱起念念輕輕撫摸著她的頭。念念身上的乳香讓我的心緒稍稍平復(fù)，
可撫著她的臉蛋，我腦子里卻抑制不住地浮現(xiàn)出昨日那個男童的模樣。我不禁想，
若是我那夭折的孩兒還在，如今也該這般大了，也會像念念一樣，會哄我不要哭泣，
會圍著我叫爹爹?；蛟S那樣，秦木蘭也不會背叛我，我們一家三口，定會過得十分美滿。
可惜，沒有如若。我蹲下身，將念念放回秦之清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秦之清凝視著我，
多年的默契讓我們無需多言，他輕聲問：“想通了？”我一怔，隨即鄭重點了點頭。
秦之清露出欣慰的笑容：“想走就走，你放心，后面的事我來幫你打理。”我深吸一口氣，
剛走出秦府大門，卻看見長街對面停著一輛熟悉的青帷馬車——那是秦木蘭的車。
秦木蘭倚著車轅，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還頻頻看著日晷，似乎在等人。我的腳步頓住了，
心里滿是疑惑——她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昨日我已暗中查清，
那個與她在一起的男子名叫秦雍弦，男童名叫珩兒，生辰在七月，秦木蘭每年這個時候離京，
為的就是陪他們母子。按慣例，她此時應(yīng)該在京外，絕不會突然回來，西北到京師，
豈是一夜就能到的？她向來謹(jǐn)慎，不會犯這種錯，
更不會如此魯莽行事……我探究的視線太過直白，警覺如秦木蘭，立刻就察覺到了。
她起初是警惕不悅的眼神，可在看清是我時，眼神驟然一亮，黯淡的眸子瞬間燃起光焰，
快步朝我走來。她一把將我攬入懷中，懷抱依舊溫?zé)幔晌覅s覺得冰冷刺骨，
渾身都透著不自在。秦木蘭關(guān)切地摸了摸我的臉，問道：“身子還好嗎？
昨日奴仆說你身體不適，我立刻告假連夜趕回來了?！彼恼Z氣滿是憂切，
面上的緊張看起來不似作假，可我已經(jīng)無法再相信她了。我分辨不出她哪句話是真，
哪句話是假，更不懂，那個曾說愛我入骨的女人，為何能心安理得地背叛我，
還與別的男人生了孩子。心口像壓著一塊巨石，喉間的酸澀與委屈被我強(qiáng)行咽下，
那些到了嘴邊的詰問，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我只是訥訥地說：“沒事，我正要回府。
”秦木蘭緊皺的眉峰這才舒展，她拉著我的手，柔聲道：“往后身體不適，一定要告訴我，
我會擔(dān)心的?！彼穆暰€溫柔低沉，讓我恍惚間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仿佛昨日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上乱凰?，街角那道挺拔的身影，
就徹底擊碎了我的幻夢——秦雍弦正站在那里，死死地盯著我，唇角還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朝身后看了看，一名侍衛(wèi)朝他點頭，然后快步跑向秦木蘭。秦木蘭見是侍衛(wèi)，瞥了我一眼，
臉色瞬間變得僵硬，側(cè)身聽侍衛(wèi)小聲匯報著什么。她的面色越來越難看，囑咐了侍衛(wèi)兩句后，
就飛身上馬，急聲道：“營中有急事，我須先走了。”我瞥見不遠(yuǎn)處秦雍弦挑釁的笑容，
心里的苦澀幾乎壓不住，只能生硬地擠出一個笑容：“好，軍務(wù)要緊?！鼻啬咎m面露愧色，
俯身將我攬到身前，匆匆在我額上吻了一下，便策馬絕塵而去。馬車剛過巷口，
秦雍弦就不再躲藏，邁步朝我走近，他看著我，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親昵：“厲郎君，
在下秦雍弦，是……”他的話還未說完，見我面色難看，
便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來郎君已經(jīng)知曉我與珩兒的存在了。那么，就靜候好戲吧。
”第3章秦雍弦站在我面前，姿態(tài)帶著幾分趾高氣揚，他看著我，
語氣帶著施舍般的意味：“同為男子，在下不欲為難郎君。您愛木蘭，我亦深愛她，
不忍她為了我們二人傷懷。所以，還請郎君自請下堂，成全我們。”我只覺得荒謬至極，
看著他反問：“憑什么？我與木蘭成婚八載，夫妻情分在前，你憑什么讓我離開？
”秦雍弦冷哼一聲，語氣帶著幾分不屑：“郎君若是不信，不妨遣輛車送我回去，
然后去醫(yī)館瞧瞧。若你見了醫(yī)館的情景，還能心無芥蒂地同木蘭廝守，我自會消失，
不再打擾你們?！蔽臆P躇片刻，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派人送秦雍弦回去，
自己則轉(zhuǎn)身朝醫(yī)館走去——我想看看，秦木蘭到底還瞞著我多少事。醫(yī)館的內(nèi)室里，
我剛推開門，就看到了讓我心如刀絞的一幕，疼得我眼眶發(fā)酸，幾乎站立不穩(wěn)。
我死死咬著下唇，強(qiáng)忍著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聲息，怕驚擾了里面的人，也怕自己繃不住情緒。
房內(nèi)，珩兒正躺在床上，一名醫(yī)者正在為他施針，孩子小臉慘白，額角滿是冷汗，
嘴里還痛苦地呻吟著“娘親”。秦木蘭皺著眉頭，坐在床邊緊緊抱著孩子，柔聲撫慰著，
可她看向醫(yī)者的眼神，卻帶著雷霆震怒：“爾等是如何診治的！一個稚子發(fā)熱都治不愈，
還敢稱什么名醫(yī)！”一旁忙前忙后的醫(yī)者，我認(rèn)得，
是秦木蘭的摯友沈清歡——我們?nèi)耸且煌L大的，她竟然也幫著秦木蘭騙我！
沈清歡顯然也有些不滿，語氣帶著幾分不客氣：“孩子才剛送來！我又沒有仙丹，
怎么可能立竿見影！何況，你們作為父母，沒有照料好孩子，讓他受涼，現(xiàn)在卻沖我發(fā)火，
這是什么道理？”秦木蘭被噎得說不出話，只能更緊地抱緊孩子，不再言語。
沈清歡卻不打算就此打住，她看著秦木蘭，語氣愈發(fā)不客氣：“秦木蘭，我真不懂你！
當(dāng)初我們說好，孩子生下后就去父留子，可結(jié)果呢？孩子都七歲了，你還留著秦雍弦！
今天就為了一個風(fēng)寒，你就敢叫我過來，先不論合不合規(guī)矩，你想過無恙知道后會怎么想嗎！
”秦木蘭的表情一僵，眼神有些閃躲，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聲調(diào)帶著幾分無奈：“我能如何？每次我想送走雍弦，孩子就哭鬧不止，
難道我能任由他啼哭，不管不顧嗎？”沈清歡冷哼一聲，
戳穿她的借口：“到底是誰離不開秦雍弦？是孩子，還是你自己？你心里比誰都清楚！
”秦木蘭被戳穿心思，臉上露出幾分狼狽，神情疲憊地說：“沈清歡，
秦雍弦好歹為我誕下了子嗣！我身為女子，豈能不管不顧，虧待他們母子！
”聽到這剖心般的話語，秦雍弦才哭哭啼啼地從門外闖入，
淚流滿面地?fù)涞角啬咎m面前：“木蘭，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珩兒！昨夜您離開后，
珩兒哭著要見您，把自己哭發(fā)熱了……我怕打擾您與無恙哥哥，
就沒敢告訴你……”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珩兒迷迷糊糊地抓住秦木蘭的手，
小聲說：“娘親，我疼?！鼻啬咎m撫摸著孩兒滾燙的額角，心瞬間軟了下來，
她伸手將秦雍弦也攬入懷中，輕聲安撫：“別哭，不怪你。是我不夠關(guān)心珩兒，
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
的胸膛上啜泣著：“我知道該懂事……可我真的不愿珩兒受一點委屈……”秦木蘭神色一凜，
眸色變得冷厲，語氣堅定：“有我在，沒人能欺負(fù)你們母子！別哭了……你哭得我心痛。
”她小心翼翼安慰秦雍弦的溫柔模樣，像一把把尖刀，刺得我心口劇痛。我攥緊手心，
指甲深深嵌進(jìn)皮肉里，疼得我面色煞白，可這點疼痛，遠(yuǎn)不及心口的酸澀萬分之一?！稗Z隆！
”一聲悶雷炸響，外面的雨又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我踉蹌著逃離醫(yī)館，任由暴雨打在我身上，模糊我的視線。我?guī)状卧缘乖谀酀衾铮?/p>
又狼狽地爬起來，膝蓋被石子劃破，布滿了猙獰的傷口，血肉模糊，雨水混著血水，
順著褲腿流下，狼狽不堪。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將軍府邸門前，秦木蘭的親衛(wèi)看到我，
慌張地跑過來為我撐傘：“郎君！您怎么了？身上全是傷！需要稟報將軍嗎？她要是瞧見了，
肯定會心疼的！”聽到“心疼”兩個字，我?guī)缀跻鲊I，
麻木的心室再次泛起酸疼——秦木蘭騙了我，也騙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說秦木蘭愛我，
只有我知道，這份愛從來都不純粹，里面摻雜了無數(shù)的欺騙和背叛。我推開親衛(wèi)攙扶的手，
聲音嘶啞得厲害：“沒事，只是淋了點雨。你把這枚玉戒典了吧，我想買身干凈的衣裳。
”我褪下手上的婚戒——那是我們成婚時，秦木蘭親手為我戴上的，我戴了八年，
從未摘下過?？涩F(xiàn)在，它在我手上，只覺得沉重又諷刺。我看也不看，
就將玉戒塞進(jìn)親衛(wèi)手里，轉(zhuǎn)身避入了耳房。反鎖房門后，
我才敢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低吼出聲，將心中的痛苦與絕望宣泄出來。我原以為，
之前見過他們曖昧的畫像，聽過那些露骨的情話，我就能對這一切無感，可未曾想，
當(dāng)我親眼看到秦木蘭以他人妻子、陌生孩兒母親的身份出現(xiàn)時，我依舊無法承受。
我的心像是被利刃刺穿，連帶著血肉一起被剜出，疼到幾乎窒息?？帐幍亩坷铮?/p>
只剩下我壓抑的低吼和窗外的雨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凄涼。我想問秦木蘭，
當(dāng)初那些海誓山盟，到底有幾分是真的？說此生只愛我一人的是她，
先背棄誓約的也是她……她怎么能如此狠心？叩門聲響起，我才勉強(qiáng)從悲慟中抽離，
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親衛(wèi)拎著一個錦緞包袱站在門外，
將用紅綢包妥的玉戒遞了過來：“郎君，卑職知曉這是您與將軍的婚戒。買衣裳用不了幾錢，
您就算是與將軍鬧意氣，也別拿這婚戒撒氣啊?！蔽医舆^衣裳和玉戒，心里五味雜陳，
卻無力辯駁，只能低聲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庇H衛(wèi)卻一臉“我懂”的表情，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苦笑了一下，換上干凈的衣裳，手指摩挲著那枚玉戒——是啊，所有人都知道，
這枚玉戒是我們恩愛的見證，美玉恒久，可秦木蘭的真心，卻早已腐朽變質(zhì)。
我揚手將玉戒擲出窗外，玉戒落在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然后歸于寂靜。我深吸一口氣，
調(diào)整好心情，轉(zhuǎn)身前往厲父的書齋——棄官從商，我需要學(xué)的東西還有很多，
以前所學(xué)的知識，大多用不到商道上，我只能一遍遍苦讀，讓自己忙起來，
才能暫時忘記那些痛苦。直到晚上，我才精疲力竭地回到秦府，收拾行裝，
打算乘坐明日一早的官船離開京城，去嶺南開始新的生活?？晌疫€沒進(jìn)門，
就看到一群人圍著院落議論紛紛，人群中心傳來稚子的嬉笑聲。見我出現(xiàn)，
眾人默契地讓開了一條道路，光亮處，秦雍弦赫然站在那里。
第4章秦雍弦換了一身粗布衣裳，打扮得與府中的仆從一般無二，
他正與珩兒在院子里追逐嬉鬧，廳堂里被他們弄得一片狼藉，桌椅歪斜，茶具散落一地。
我強(qiáng)撐著笑意，一邊驅(qū)散圍觀的人群，一邊走進(jìn)院子。見我進(jìn)來，秦雍弦停下了動作，
乖巧地抱緊珩兒，對我露出一抹溫潤的笑容，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謙卑：“郎君回來了？
在下是秦老夫人請來照料小公子的仆從，往后還請郎君多指教?！蔽宜浪赖囟⒅?，
一口氣堵在喉間，呼吸都變得不暢——秦木蘭她怎敢？她怎敢將這對母子帶入我們的府邸，
還讓秦雍弦以仆從的身份留下！見我面色青白，秦木蘭從屋里走出來，
神色慌亂地解釋：“無恙，我給你遞過信的，你沒看到嗎？
珩兒是娘親從慈幼局領(lǐng)養(yǎng)的忠烈遺孤，與我們……有緣，我想著讓他留在府中，
也能給你做個伴?！蔽业哪抗馊绲?，越過心虛的秦木蘭，直刺向她身后得意的秦雍弦，
心中的酸楚瞬間化為怒火——這幾個人，當(dāng)我是眼瞎的傻子嗎？我冷下臉，
聲線因為憤怒而發(fā)顫：“秦木蘭，你可是存心戳我的痛處？你明知道我失去過一個孩子，
卻還要把一個陌生的孩子帶到我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木蘭沒想到我反應(yīng)這么大，
她看著我冷硬的臉色，有些慌了神，語氣也軟了下來：“無恙，你別生氣，我也不想這樣的。
只是秦家不可無后，娘親她以死相逼，我也是沒辦法……我怕你常為我們夭折的孩兒傷懷，
想著有個孩子在身邊，或許能寬慰你一些……何況，珩兒只比我們的孩兒小一歲。
”小一歲……這四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這意味著，我還未走出喪子之慟，
秦木蘭就已經(jīng)背叛了我，就已經(jīng)和秦雍弦有了孩子！我不禁想，那時她每夜擁著我，
撫摸我的小腹安慰我時，心里想的究竟是我們夭折的親子，還是秦雍弦腹中她的骨血？
我的眼神愈發(fā)黯淡，心一點點沉了下去。秦木蘭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
試探著說：“如果你實在不喜歡他，我立刻就把他送走，絕不留他在府中惹你生氣！
”又是這句話！我太清楚她的伎倆了，若是此言傳出，坊間又會多一樁“秦木蘭愛夫如命，
為了夫君甘愿舍棄孩子”的佳話。是啊，所有人都會說秦木蘭愛我，愛到因為我不悅，
就愿意讓自己的親生骨肉流落在外七載?？蛇@份刻意的偏愛，不僅抹不平她背叛我的傷痛，
反而讓我覺得作嘔——她用這種方式塑造自己的深情形象，卻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了我。
我想取出枕下的和離書，挑明一切，可還沒等我開口，珩兒就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他沖到我面前，狠狠撞向我的腿，我踉蹌著后退了幾步，他卻指著我大聲叱罵：“惡夫！
你為什么要拆散我爹娘！你滾！你滾出去！”秦木蘭的臉色瞬間變了，她一把推開珩兒，
將我護(hù)在身后，厲聲呵斥：“誰教你的這些話！沒大沒小！”“滾回廂房去！不準(zhǔn)用膳！
什么時候認(rèn)錯了，什么時候再出來！”秦雍弦顯然沒料到會發(fā)生這種事，
他明白現(xiàn)在不是勸架的時候，便故作委屈地走上前，對著秦木蘭說：“將軍，都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教好珩兒，讓他沖撞了郎君！您要責(zé)怪，就責(zé)怪我吧！”他一邊說，
一邊狠狠扇自己的耳光，臉頰很快就紅腫起來，然后轉(zhuǎn)向我，
帶著哭腔說：“郎君您不要生氣，都是我的錯，您要罰就罰我，別遷怒于孩子和將軍。
”他抬起紅腫的臉，我清晰地看到秦木蘭的身子顫了一下——她終究還是心疼秦雍弦。果然，
秦木蘭再開口時，語氣軟了不少：“我沒有怪他，你也別再自責(zé)了。孩子還小，不懂事，
我怎么會真的計較？你快帶他回房休息吧?！蔽依溲叟杂^著他們兩人拙劣的戲碼，
看著他們之間毫不遮掩的調(diào)情目光，心愈發(fā)冰冷，像被凍住了一樣。
我猛地推開故作體貼的秦木蘭，徑直轉(zhuǎn)身回房，“砰”地一聲反鎖了房門，
將所有的虛偽與不堪都關(guān)在門外。秦木蘭站在門外，語氣依舊帶著幾分煩悶，
卻還是耐著性子安撫：“無恙，別氣壞了身子。你要是實在不愿意見到珩兒，
我明日一早就把他送走，好不好？”“你不見我也沒關(guān)系，一定要記得按時服藥，
抽屜里我給你備好了?！甭犞琅f溫柔的言辭，我的心口像被刀絞般疼，
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心底竟還閃過一絲可笑的挽留念頭——或許，她真的有苦衷？
我悄悄打開一道門縫，想看看她是否還在門外，卻看到秦木蘭正與秦雍弦在廊下?lián)砦牵?/p>
姿態(tài)親密，旁若無人。心痛欲裂，我輕輕合上房門，頹然地滑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淚水無聲地落下。秦木蘭，你好虛偽，好狠心。我竟然傻傻地愛了你這么多年，
把你的謊言當(dāng)成了真心。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門縫里塞進(jìn)一張字箋，我顫抖著手撿起來，
拆開閱讀。上面是秦雍弦的字跡，語氣帶著挑釁與控訴：“厲無恙，
我同秦木蘭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你才是那個奪我位次的外室！如果你不信，就來書齋看看，
看清楚你才是被拋棄的人、是后來者！”落款是秦雍弦。這莫名的控訴，像一把鈍刀，
在我千瘡百孔的心上又撕開了一道豁口。我攥緊字箋，將它揉出斑駁的褶皺，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猶豫了片刻，我還是站起身，打開房門，直奔書齋——我想看看，
我的心還能承受多少，秦木蘭又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書齋的門虛掩著，
顯然是秦雍弦刻意留的縫隙，昏黃的油燈從門縫里透出來，伴隨著曖昧的聲響，
刺激著我的耳膜。秦雍弦的聲線帶著幾分不穩(wěn)，還夾雜著喘息：“木蘭……你弄疼我了！
”女子的氣息粗重，語氣里帶著幾分狠厲，卻又不失溫柔：“我疼你，是教你長記性！
往后不準(zhǔn)再自傷！否則……下次就不是這么輕的力道了！”秦雍弦驚呼一聲，
隨后聲音就被女子捂住，兩人的動作愈發(fā)親密，抵死纏綿。眼前的一幕刺得我雙目赤紅，
心臟酸苦難當(dāng)，幾乎要停止跳動。門縫中，我與面色潮紅的秦雍弦對視，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挑釁的弧度，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示威。而他們接下來的對白，
更讓我如墜冰窟。秦雍弦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你何時同他和離？你答應(yīng)過我的，
珩兒十歲前，你就會娶我……現(xiàn)在只剩下三年了。”秦木蘭竟然也向他許下了婚諾？
屋內(nèi)再次傳來秦雍弦壓抑的呻吟聲。秦木蘭悶聲動作著，
語氣帶著幾分怨念：“別再勾我……我可不想再多一個骨血?！鼻赜合逸p笑一聲，
語氣帶著幾分不依：“多一個骨血……你是不是就會立刻娶我了？”秦木蘭沒有回答，
只是用唇堵住了他的嘴，舌尖交纏半晌才分開，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敷衍：“三年還遠(yuǎn)。
你若想珩兒留在秦家，就不要再去打擾無恙……三年后，我自會與他離棄。
”我氣得渾身發(fā)顫，用力咬著下唇，嘗到了唇間的血腥味，才勉強(qiáng)保持著清醒，
慌亂地逃離了書齋?；氐椒块g后，那些畫面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胃里陣陣反酸，
我沖到一旁的凈手臺，吐得昏天黑地，恨不能將過往所有的甜蜜與痛苦，
都隨穢物一同傾瀉出去。直到胃部抽痛得厲害，我才狼狽地直起腰，
看向銅鏡——鏡中的人面色如土，眼眶通紅，眼神空洞，哪里還有半分從前的模樣？
我不該如此脆弱，如此狼狽，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昔日的歡愉，如今都成了磋磨我的鴆毒，
一點點侵蝕著我的理智與尊嚴(yán)。我悔了，真的悔了——我悔不該嫁給秦木蘭，
悔不該為了她放棄自我，悔不該輕信她的所有誓言。第5章我在冰冷的青磚上醒來，
渾身酸痛，連直起腰都覺得費力，昨晚哭了太久，眼睛又腫又疼。我勉強(qiáng)回神，推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景象——秦雍弦已經(jīng)卸下了仆從的偽裝，
換上了華美的衣袍，身姿挺拔，妝容精致，正與秦木蘭在院子里言笑晏晏，
珩兒則在一旁玩耍。“郎君醒了？快來用早膳吧，我特意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蓮子粥。
”秦雍弦看到我，露出一抹笑容，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熟稔。我第一次仔細(xì)端詳他，
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眉眼間，竟然與我有幾分相似——秦木蘭選擇他，難道只是因為他像我？
這個念頭讓我覺得一切都荒謬至極，心底的寒意更甚。秦雍弦顯然不在意我的目光，
甚至刻意偏過頭，露出頸間的紅痕——那是昨夜留下的印記，如此刺眼。我的眸光一黯，
視線落在了他胸前的玉玨上——我認(rèn)得那枚玉玨，那是秦家的傳家寶，
是秦家主母才能佩戴的物件。當(dāng)年我失去孩子后，秦母一氣之下將它收回，說我“不爭氣，
連快落地的孩兒都保不住，傳家寶給我會損陰德”，秦木蘭后來討要了數(shù)次，都被秦母拒絕。
可如今，這枚象征秦家主母身份的玉玨，卻被秦木蘭輕易地給了秦雍弦——一個外室。
我咬緊下唇，心里滿是悲涼——我為了兩家的顏面，一直隱忍退讓，
殊不知秦家早已表明了態(tài)度，秦雍弦才是他們認(rèn)可的“主君”！甚至秦木蘭身邊的故舊，
也都知道她與秦雍弦的“三年之約”，只有我像個癡兒一樣，被他們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還傻傻地守著那份早已變質(zhì)的感情。滿心酸楚被我強(qiáng)行咽下，
昨日的種種畫面灼燒著我不堪一擊的理智，我恨不能立刻撕碎秦雍弦的偽裝，
狠狠摑秦木蘭一耳光，質(zhì)問她為何如此對我！可我不能——責(zé)罰太輕，
不足以平息我心中的憤怒，我要他們?yōu)樽约旱谋撑迅冻龃鷥r，要秦木蘭為她的謊言悔恨終生。
身后傳來開門聲，一股溫?zé)豳N上我的后背，是秦木蘭走了過來。從前，她這樣靠近我，
我會滿心歡喜，主動轉(zhuǎn)過身給她一個晨吻，可此刻，我只覺得渾身腌臜，僵硬著身體，
不肯回頭。秦木蘭沒有生氣，她繞到我面前，軟語哄道：“無恙，消氣了嗎？昨日是我不好，
不該讓你受委屈?！蔽页读顺洞浇牵瑒傁腴_口，卻看到秦木蘭偷偷回頭，
與秦雍弦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眼中的欲火灼灼，毫不掩飾——這一幕，
瞬間燃盡了我對秦木蘭的最后一絲希冀。秦雍弦羞澀地垂下頭，秦木蘭才如夢初醒般看向我，
遲了許久才注意到我面色蒼白，語氣帶著幾分關(guān)切：“無恙，你氣色不太好，
要不要我告假在府中陪你幾日？”我盯著她的眼睛，若是在從前，我定會信了她的話，
覺得她是真心在乎我，可此刻，我只覺得疑心——她是不是想借著陪我的名義，
留在府中與秦雍弦私會？我已經(jīng)無法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了，與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讓我覺得作嘔。我斷然拒絕：“不必了，軍務(wù)要緊，我自己歇息就好。
”秦木蘭被我反常的應(yīng)答弄得有些不安——從前的我，恨不能與她形影不離，
如今卻對她如此疏離，甚至帶著幾分抗拒。她自認(rèn)為足夠了解我，可此刻，
卻覺得我無比陌生。秦木蘭緊張地瞥了一眼秦雍弦，想不出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綻，
只能竭力維持著微笑，囑咐府中的仆役：“郎君若是有任何不適，務(wù)必第一時間去營中尋我，
不可耽誤?！逼鸵圻B連點頭，一副早已習(xí)慣他們恩愛模樣的表情。秦木蘭甚至走出府門，
向鄰里街坊又交代了一遍，言語間滿是對我的“牽掛”，眾人也都露出“了然”的神情，
紛紛夸贊他們夫妻情深。更有人調(diào)侃道：“秦將軍，你這般舍不得無恙，
不如干脆帶他去營中陪你算了！”“年年離京都這般交代，你二人可真是恩愛，羨煞旁人??！
”秦木蘭爽朗地笑了笑，語氣帶著幾分得意：“今日還得勞煩諸位多照拂內(nèi)子，多謝了。
”話音剛落，一道挺拔的身影從府中閃出，竟是秦雍弦。他快步走到秦木蘭面前，
伸手將她微亂的衣襟重新理好，
語氣帶著幾分親昵：“您總是不會照料自己……每次都得我來幫你整理。
”秦木蘭剛展開笑容，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她顯然沒料到秦雍弦會突然出來，
更沒料到他會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周遭鄰里投來的狐疑目光，讓她猛然驚醒，
她迅速后撤一步，語氣生硬地道了聲謝，眼神里滿是慌亂。她心虛地走回我身邊，
在我的額上匆匆印下一吻，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寵溺：“我去營中了，你乖乖在家候我回來。
”那寵溺的語調(diào)，像極了昨日她在秦雍弦身上情濃時說的誓言，如此諷刺。
第6章我目送秦木蘭離去，臉上強(qiáng)擠出來的笑容，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徹底崩塌，再也維持不住。
我已經(jīng)看透了這個女人的虛情假意，實在難以再偽裝出半分親密。我緩步走回府中，
將早膳胡亂地塞入口中——心已經(jīng)苦澀到了極點，根本嘗不出任何滋味，只是機(jī)械地吞咽著，
想讓自己的胃里能有一些東西。囫圇吞下幾口后，我就放下了碗筷，
起身回房收拾行裝——我要走，立刻離開這座府邸。這里本是我與秦木蘭的愛巢，
滿是我們曾經(jīng)的甜蜜回憶，可如今，處處都?xì)埩糁c秦雍弦茍合的齷齪痕跡，
每一處都讓我覺得窒息。決心已定，我轉(zhuǎn)身回房，開始收拾行李。秦雍弦卻突然擋在我面前，
語氣帶著幾分挑釁：“你還真是能忍！昨夜在書齋外，你應(yīng)該都聽見了吧？
”“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來用早膳！真不知道該夸你大度，還是該罵你沒心沒肺！
”我沒有被他激怒，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語氣帶著幾分冷淡：“你除了說這些上不得臺面的話，還會什么？”秦雍弦反而被我氣到了，
他瞪著我，語氣帶著幾分惱怒：“你！我知道你只能逞口舌之快！
這座府邸早就沒有你的位置了，你難道還不懂嗎？”“我、珩兒、木蘭，
我們一家三口才是圓滿的！識相的話，就自己搬離這里，別等我們動手！”我抬起頭，
滿不在乎地看著他，皮笑肉不笑地說：“若我不走，你能奈我何？你以為，憑你幾句話，
就能把我趕走？”秦雍弦皺起眉頭，見硬的不行，便換了說辭，
語氣帶著幾分“勸誡”：“你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欲，阻礙秦將軍追求歡愉！
秦家也絕不會要一個不能延續(xù)香火的主君！你留在府中，不過是自討沒趣?！蔽依浜咭宦暎?/p>
語氣帶著幾分不屑：“你覺得這是歡愉？那我便送你?！鼻赜合乙徽?，
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輕易松口，他愣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眼神里滿是驚喜。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我卻從袖中抽出早已寫好的和離書，遞到他面前：“你應(yīng)該能看出來，
秦木蘭心里還是有我的，若我主動提和離，她定然不會允許?！薄拔乙呀?jīng)寫好了書契，
你去叫她畫押簽字，只要她簽了字，我即刻就走，絕不猶豫，也絕不會再回來糾纏。否則，
我們?nèi)司瓦@般耗下去，誰也別想好過。”秦雍弦一把奪過和離書，喜出望外，
語氣帶著幾分不敢置信：“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舍棄秦木蘭，主動和離？
”我看著自己簽好的名字，沉聲道：“是，該了斷了。我們之間，早就該結(jié)束了。
”秦雍弦仔細(xì)地翻看和離書，確認(rèn)無誤后，還是忍不住追問：“為什么？你不是也愛她嗎？
這么多年的感情，你說斷就能斷？”他的連番追問，
像針一樣刺在我心上——我與秦木蘭相伴十五載，她早已在我心底生根發(fā)芽，
如今要將她從心中徹底剔除，無異于剝皮抽筋，那種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移開視線，
強(qiáng)壓下心口的酸澀，再抬眼時，眼中只剩下平靜：“我不想再將自己的余生，
虛擲在秦木蘭身上。更何況，她早已背棄了我，這份感情，不值得我再留戀。
”秦雍弦不屑地嗤笑一聲，顯然不信我的話：“你別在這里欲擒故縱了，
這種手段對秦木蘭沒用，還是收起你那套把戲吧?！痹掚m如此，
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收好和離書——他清楚，律法終究比情理更有力，只要秦木蘭簽了字，
我就再也沒有理由留在府中。我看著秦雍弦耀武揚威離去的背影，
心里不禁冷笑——他與秦木蘭那個負(fù)心女，倒真是般配，一樣的虛偽，一樣的自私。
我回到房間，攤開行李箱篋，開始收拾行裝。這個房間里，
堆滿了秦木蘭這些年送給我的禮物——無論她去何處，總會給我?guī)┊?dāng)?shù)氐奶禺a(chǎn)或飾品，
我的生辰、我們的成婚紀(jì)念日，她從未落下過。正是這些滿溢著“心意”的物件，
讓我深陷在秦木蘭愛我的幻夢里，傻傻地相信了八年。現(xiàn)在想來，我真是蠢透了。
我只將幾件換洗衣裳和路引放入篋中，其余的東西，
一概不動——那些曾經(jīng)象征著甜蜜的禮物，如今都成了諷刺，我要干干凈凈地離開，
不帶走這里的任何一點東西，也不留下任何留戀。收拾停當(dāng)后，我派小廝給秦之清傳了信，
約定稍后在城外的驛站見面。我拖著不大的箱篋，在府中等候馬車，屋內(nèi)過分寂靜，
像極了從前秦木蘭離京時，我獨守空房的模樣。我才覺得有些怪異——秦雍弦和珩兒，
怎么不見了？我還沒來得及細(xì)想，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就從門外傳來，
秦木蘭神色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滿面焦灼的秦老夫人，還有淚痕斑斑的秦雍弦。
秦雍弦一見到我，就撲跪在地，死死扣住我的膝頭，哭嚎著：“主君！我知錯了！
求您放過珩兒吧！孩子是無辜的！您告訴您，他在哪里！您把他藏到哪里去了！”他這一撞，
讓我凍了一夜的膝頭再次遭受重?fù)?，后腰也狠狠磕在了身后的青石桌角上?/p>
鈍痛讓我面色煞白，聲線都變得不穩(wěn)：“我……我不知你在說什么，珩兒怎么了？
”秦雍弦竟然朝著我重重叩首，額頭很快就磕出了血：“珩兒自從昨日見了你一面，
就失蹤了！我看到你今日送走了好幾批箱籠，是不是你偷偷把他送走了？求您告知我，
他在何處！我不能沒有他??！”我疼得說不出話，只能大口地抽氣，冷汗順著額頭流下。
秦雍弦赤紅著眼睛，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把裁紙刀，抵在了我的頸項上，
語氣帶著幾分癲狂：“主君！把珩兒還給我！否則，我就跟你同歸于盡！
”第7章珩兒竟然失蹤了？我神經(jīng)瞬間緊繃，深吸一口氣，
不敢再動——刀刃已經(jīng)刺破了我的肌膚，溫?zé)岬难樦鳖i流下，我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我真的不知道你孩兒在哪里，你先放開我，我們有話好好說。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怕刺激到秦雍弦，讓他做出更極端的事。秦雍弦雙眼赤紅，
將刀刃抵得更深，我的脖頸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痛楚不斷加劇。他狀若癲狂，
可握刀的手卻異常穩(wěn)定，顯然是早有準(zhǔn)備：“你撒謊！你一直厭棄珩兒，
肯定是你把他藏起來了！今日進(jìn)出府中的都是你的人，不是你送走的，還能是誰！
”他嘶聲控訴著，活脫脫一副丟了孩兒的苦命父親模樣，若不是我親身經(jīng)歷了這一切，
恐怕都會被他的演技欺騙。說完，他又突然丟了刀，再次跪倒在我面前，淚水漣漣：“主君！
求您把我的孩兒還給我吧！我不能沒有他！他還那么小，經(jīng)不起折騰啊！”我捂著脖頸，
劇烈地嗆咳起來，聞到他話語中的虛偽，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還我？你不是說，
他是慈幼局領(lǐng)養(yǎng)的忠烈遺孤嗎？與你何干？你這般緊張，倒像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不是……”秦雍弦脫口而出，想反駁我，卻被秦木蘭厲聲喝止：“夠了！秦雍弦！
你定神一點！別在這里胡言亂語！”秦雍弦畏縮地瞥了秦木蘭一眼，剩下的話哽在喉嚨里，
跌坐在地，放聲痛哭起來，模樣凄慘。我冷眼看著他們兩人做戲，
心中的酸楚與憤怒交織在一起，我故意刺激秦雍弦，想讓他徹底撕破臉皮，
這樣我就能順理成章地提出和離，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們的真面目。“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你說！”我盯著秦雍弦，語氣帶著幾分逼問?！皦蛄?！”秦木蘭怒喝一聲，氣急之下，
竟然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厲無恙！你怎么能如此咄咄逼人！他已經(jīng)夠可憐了，
你還要逼他嗎！”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腦子里一片空白，
難以置信地看向秦木蘭——我們相識十五載，她從未對我動過手，哪怕是爭吵最激烈的時候，
她也從未舍得打我。剛才我被秦雍弦以死相脅，性命堪憂，
秦木蘭無動于衷；可我不過是問了秦雍弦一句，她就毫不猶豫地掌摑我。四目相對，
我眼中只剩下失望，再也沒有一絲溫度。秦木蘭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回落的手微微顫抖，
她緊張地走上前，聲音細(xì)若蚊吶：“對不住……我太著急了，我不是故意的?！蔽覄e開臉，
不愿再看她，心里的寒意越來越重。秦木蘭慌了神，忙不迭地解釋：“珩兒自從被領(lǐng)養(yǎng)回來，
就一直是雍弦在照料，他們母子情深，他現(xiàn)在著急上火，才會做出傻事……你別怪他。
你要是知道孩兒的下落，就告訴我吧，我們一起去找他?！蔽曳畔挛婺樀氖?，
冷聲道：“秦木蘭，你的孩兒在哪里，我不知道。尋人該找衙役，不該來問我。
你若真的擔(dān)心他，就趕緊派人去四處尋找，而不是在這里圍著我?！蔽已壑械睦湟?，
刺得秦木蘭一怔——那冷意背后，是徹底的死寂，都讓她心慌不已。在她的印象里，
我看她的眼神，永遠(yuǎn)都帶著愛意與溫柔，從未有過這般冰冷的模樣。心神劇震之下，
她竟然沒有察覺，我早已道破了珩兒是她親生孩兒的事實。就在我們僵持不下時，
親衛(wèi)慌忙從門外闖入，語氣帶著幾分急切：“將軍！孩子找到了！
我們在城外的一輛貨騾車上找到珩兒了！”秦木蘭立刻追問：“他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是怎么會在貨騾車上的？”親衛(wèi)瞥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復(fù)雜，他的這個動作，
讓我心頭一顫——果然，下一句話，就將我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昂⒆記]什么大礙，
只是受了點驚嚇。那車夫說，今日的車輛，已經(jīng)被主君包下了，
說是要運一些私人物品去嶺南?！笔覂?nèi)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射向我，
帶著懷疑與指責(zé)。秦母歪坐在圈椅上，冷笑一聲，
語氣帶著幾分誅心：“自己沒福氣留下子嗣，我好心送個孩子來給你做伴，
你竟然還想著暗害他！厲無恙，你這種妒夫，怎么就落到我們秦家了！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秦母這句話，無疑是將我架在火上炙烤，把我失去孩子的傷痛，
血淋淋地攤在所有人面前，還要給我扣上“妒夫”的罪名。我本能地望向秦木蘭，
想從她那里尋求一絲慰藉，可她的目光，卻緊緊地鎖在秦雍弦身上，滿是擔(dān)憂，
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我。我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心徹底涼透了，
連最后一絲希冀都破滅了。我自嘲地笑了笑，聲音帶著幾分悲涼：“是，我是不配有孩子，
更不該嫁給秦木蘭。是我瞎了眼，才會相信她的鬼話?！鼻啬咎m這才猛然抬頭，
看到我煞白的臉色，還有脖頸上未干的血跡，喉頭發(fā)緊，語氣帶著幾分慌亂：“無恙，
你別再說氣話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彼噲D服軟，伸手想牽我的手，卻被我一把甩開。
我聲線發(fā)顫，語氣帶著幾分厭惡：“別碰我?！蔽铱粗啬咎m的眼神，滿是失望與冰冷，
昨夜她與秦雍弦纏綿的畫面，再次在我腦海里浮現(xiàn)，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我沒有再理會秦木蘭的震驚，只是不住地望向窗外，盼著秦之清的馬車能快點到來，
帶我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一陣馬嘶聲傳來，我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以為是秦之清來了。
可開門后，看到的卻是淚痕滿面的珩兒——他被一個侍衛(wèi)抱在懷里，小臉哭得通紅。
珩兒一看到我，就發(fā)出刺耳的尖叫，驚恐萬狀地?fù)湎蚯啬咎m，一個勁地往她懷里鉆，
哭喊著指控：“娘親！就是他！是他要扔了我！是他把我塞進(jìn)車?yán)锏?！我好害怕?/p>
”秦母當(dāng)即發(fā)難，指著我怒喝：“厲無恙！你還有什么話說！珩兒才七歲！他這么小的孩子，
能扯謊嗎？你竟然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秦木蘭緊緊抱著孩兒，沉默不語，
沒有為我辯解一句。我卻從她防備的姿態(tài)中，讀懂了她的情緒——這個曾經(jīng)愛我、護(hù)我，
將我視若珍寶的女子，現(xiàn)在也開始懷疑我了。第8章那懷疑的眼神，像一陣?yán)滹L(fēng)，
灌入我的心口，凍得我渾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舌尖翻涌的不再是酸苦，而是濃重的血腥氣，
我?guī)缀跻獓I出來。我生硬地牽動唇角，面無表情地說：“罷了，你們說什么，便是什么。
橫豎，你們也不會相信我?！辩駜簭那啬咎m的懷中探出頭，眼神帶著幾分得意：“娘親！
惡夫他認(rèn)了！你要狠狠罰他！不能放過他！”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瞥向角落里痛哭的秦雍弦，
見秦雍弦朝他點頭，聲音變得更響亮：“娘親！我不要他當(dāng)我的父親！他會害死我的！
你把他趕走好不好！”秦木蘭這才有所動作，她安撫地摸了摸珩兒的頭，
柔聲道：“珩兒別怕，娘親會護(hù)著你的，不會讓你受委屈。”她站直身體，
看向我的眼神冷若冰霜，語氣帶著幾分威嚴(yán)——那是她在軍中發(fā)號施令時才有的語氣，
如今卻用在了我身上：“厲無恙！你此次做得太過火了！立刻去宗祠罰跪！什么時候認(rèn)錯了，
什么時候再出來！”秦木蘭是真的怒了，罕見地在我面前展露了她作為將軍的威嚴(yán)。
她抱起珩兒，又走到角落，扶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秦雍弦，三人說說笑笑地走上樓，
再也沒有給我半個眼神。秦雍弦在路過我身邊時，卻挑釁地回眸，眼中的得意與炫耀，
像針一樣刺得我體無完膚。秦母慢悠悠地起身，擺出十足的長輩架勢，
命令府中的仆役：“把他扭送到宗祠去！好好看著他，若是敢偷懶，就家法伺候！
”方才的鬧劇鬧得很大，府外聚集了不少圍觀的鄰里，此刻議論紛紛，可他們所說的話，
卻都帶著對我的“信任”：“無恙公子，你別擔(dān)心，我們都信你，你不是那樣的人！
”“秦將軍肯定有苦衷，她那么愛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秦將軍那般疼你、護(hù)你，
定是有難言之隱，你要相信她啊！”這些安慰的溫言軟語，在此情此景下，
卻成了扎心的冰刃，每一句都讓我覺得諷刺。信秦木蘭？正是因為我信了她八年，
才會被她當(dāng)成癡兒一樣糊弄，才會落到如今這般境地。秦家的宗祠建在深山的秦家祖塋里，
即使是暑月，也透著一股陰森的寒氣。我昨夜在冰冷的青磚上躺了一宿，渾身酸痛，
此刻又被仆役按在堅硬的巖塊上跪了三天三夜，膝蓋早已失去了知覺。每隔一個時辰，
就會有仆役來問我“知錯否”，我只要猶豫一秒，就會被他們斥為“死性不改”，
押去受家法——那些執(zhí)行家法的人，自幼習(xí)練，棍棒能精準(zhǔn)地砸在骨頭上，
恨不能敲碎我的骨頭。我疼得幾欲昏厥，卻又被他們用冷水潑醒，強(qiáng)迫我保持清醒。
視線被血汗模糊，我實在撐不住了，思緒飄回了七年前——我失去孩子的那天，
也是這般血肉模糊，疼痛難忍。那時，秦木蘭也曾整夜跪在宗祠里，求她的雙親不要趕我走，
她承受著秦家的壓力，我也承受著父母的施壓——我無法再生育，秦家對香火又執(zhí)著入骨，
秦木蘭更是秦家的一脈單傳。我曾猶豫過，想過主動離開，可秦木蘭卻發(fā)了毒誓，
說愿意與我一同絕嗣，我信了她，也選擇了留下。最難熬的那年，我們眼中只有彼此，
我以為我們的感情能抵過所有艱難?？扇缃窨磥?，這或許就是我愛錯人、信錯人的報應(yīng)。
但我從來都不是甘受屈辱的人，那些背叛我的人，必須付出代價?；璩亮藬?shù)日，
宗祠的門才終于打開。秦木蘭踉蹌著滑跪到我身邊，神色疲憊，眼中滿是“疼惜”，
聲音嘶啞地說：“無恙，我來接你回家了?！蔽业难凵衲救唬?/p>
視線從排列整齊的秦家祖先牌位上，緩緩移到秦木蘭的臉上——她是秦家的一脈單傳，
是秦家的希望，我竟然天真地相信她會真的不要子嗣，真是愚蠢。今日的種種，
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別開視線，撐著膝頭想站起來，可渾身的骨頭像是都碎了一樣，
稍一動作，就疼得我臉色煞白，冷汗直流。腳剛踏實地面，我就重重地跌了下去。
秦木蘭眼疾手快地將我攬入懷中，她的手剛觸及我的身體，就被我的痛呼震住了，
聲音發(fā)顫：“你怎么了？不過是罰跪而已，怎么會傷成這樣？”不過是罰跪？
那我滿身的傷痕是假的？我骨頭斷裂般的疼痛是假的？直到此刻，我才徹底醒悟，
秦木蘭對我的關(guān)切，從來都只是浮于表面，她從未真正關(guān)心過我的感受，從未真正心疼過我。
我掙脫開她的懷抱，依靠著門框，氣若游絲地說：“秦木蘭，是你說過，只要我不喜歡，
就會把那個孩子送走的。”秦木蘭皺起眉頭，語氣帶著幾分無奈：“無恙，
秦家的香火不能斷，這個孩子，是我給秦家的交代，我也是身不由己?！蔽亦托σ宦?，
語氣帶著幾分嘲諷：“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算什么交代？莫非，她是你在外的親生子？
”秦木蘭的表情瞬間僵滯，眼神有些閃躲，心虛地反駁：“你別胡言！我心里只愛你一個人！
珩兒只是我看著合眼緣，才領(lǐng)養(yǎng)回來的！”她不敢看我的眼睛，不敢吐露半分真相。
樁樁件件，讓我從失望徹底走向了絕望。莫大的悲慟之下，壓抑了多日的情緒翻涌上來，
逼得我脫口而出：“秦木蘭，你……”——你究竟還想誆騙我到幾時？我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秦雍弦截斷了。秦雍弦走上前，挽住秦木蘭的手臂，
語氣帶著幾分撒嬌：“木蘭！珩兒鬧著要買竹馬，我們一起去給他買好不好？
”他挽著秦木蘭就要走，行到半途，才“驚覺”般看向我，
語氣帶著幾分假意的邀請：“主君也出來了？要不要一起去？”那詢問的語氣里，
沒有半分真正的邀請之意，反而滿是炫耀?！八麆偝鰜?，需要回去養(yǎng)傷，就不去了。
”秦木蘭冷著臉，替我回答了。她神色復(fù)雜地看向我，語氣帶著幾分命令：“明日，
珩兒會正式入秦家的族譜，認(rèn)你為嫡父，你就別再胡鬧了，安分一點。”我垂首而立，
沒人能看清我此刻的情緒。我扶著墻壁，緩緩挪動著步子，剛走到宗祠門口，
就迎上了滿面焦灼的秦之清。所有的委屈瞬間涌上心頭，我紅了眼眶，
罕見地流露出脆弱：“之清……你怎么才來？”我虛弱的囈語，讓秦木蘭心頭一顫，
她忍不住關(guān)切地說：“你別亂走，跟秦之清好好歇一晚，明早我來接你回府。
”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沒有回頭。秦木蘭盯著我的背影，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她只能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能心軟，
這件事不能妥協(xié)——秦家的香火，比什么都重要。她想著，稍后要去給我買個膝護(hù)，入秋了，
我的膝蓋又該疼了，以前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提前備好。秦之清狠狠剜了秦木蘭一眼，
紅著眼眶，小心翼翼地扶著我離開，生怕碰疼了我。他輕柔地哽咽道：“無恙，
你的箱籠我已經(jīng)從秦家取出來了，都放在驛站了。
秦雍弦已經(jīng)把簽了字的和離書給我了……你與她，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了許久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我劇烈地嗆咳了一聲，
聲音帶著幾分解脫：“極好，之清，我們走，永遠(yuǎn)都不要再回來了。
”秦之清滿眼疼惜地拂去我眼角的淚水，輕聲說：“好，我們永遠(yuǎn)都不回來了，去嶺南，
開始新的生活?！瘪R車緩緩向前駛?cè)ィ彝虼巴猓?/p>
恰好看到秦木蘭、秦雍弦和珩兒“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畫面，我釋然地笑了——秦木蘭，
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第9章一年一度的花燈節(jié)如期而至，京城的大街上人聲鼎沸，
燈火輝煌，到處都是歡聲笑語。秦木蘭抱著珩兒，與秦雍弦并肩走在喧鬧的人群中，
珩兒高舉著糖葫蘆，右手緊緊抱著秦木蘭的脖子，興奮地指著街邊各式各樣的花燈，
小臉在燈火的映照下紅撲撲的，格外可愛。這本該是一幅溫馨和睦的畫面，可秦木蘭的心底，
卻像墜著一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的，讓她透不過氣。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流光溢彩的花燈，
沒有半分欣賞之意，只覺得晃眼，心里亂糟糟的。她頻頻望向秦府的方向，
眼前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厲無恙蒼白憔悴、頸間帶血、踉蹌離去的模樣，
尤其是他最后那聲帶著委屈和依賴的“之清……你怎才來？”，像一根細(xì)小的針，
反復(fù)刺著她的心，讓她坐立難安?！澳镉H！你看那個！好漂亮的蝴蝶風(fēng)箏！
”珩兒突然掙脫秦木蘭的懷抱，跑到一個賣風(fēng)箏的攤子前，踮著腳尖，
想去夠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風(fēng)箏。秦木蘭下意識地跟了過去，目光落在那只蝴蝶風(fēng)箏上，
心頭猛地一悸——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了許多年前的畫面：還是少年郎的厲無恙，
也是這樣踮著腳尖，指著攤子上最漂亮的蝴蝶風(fēng)箏，回頭對她笑得眉眼彎彎，
清朗的聲音喊著：“木蘭姐姐，我要那個！”那時的陽光正好，他眼底的光芒，
比這滿街的花燈還要明亮，還要耀眼?！盁o恙……”她下意識地喃喃出聲，
一種強(qiáng)烈的、混雜著愧疚與恐慌的情緒，瞬間攫住了她——她得回去！立刻！
馬上就去秦府接厲無恙！他受了那么重的家法，又在祠堂跪了那么久，身體肯定受不住，
他現(xiàn)在一定很需要她！她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那里！“木蘭！”秦雍弦的聲音適時響起，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恰到好處的委屈。他快步上前，挽住秦木蘭的手臂，
力道帶著不容置疑的親昵：“這是我們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過花燈節(jié)呢，多難得啊。你看，
那邊有放花燈的河，珩兒念叨了一路，我們?nèi)ヅ闼呕艉貌缓?？”他仰頭望著秦木蘭，
眼中含著期待和祈求，又將珩兒往秦木蘭面前輕輕推了推：“珩兒，
是不是想讓娘親陪我們?nèi)シ呕?，給爹爹祈福呀？”珩兒立刻抱住秦木蘭的腿，仰著小臉，
眼睛亮晶晶的：“娘親！放花燈！給爹爹祈福！我們一起去！
”秦木蘭低頭看著女兒依賴的小臉，那聲甜甜的“娘親”，像一盆溫水，
暫時澆熄了她心頭那簇急切的火苗。是啊，這是珩兒期盼已久的花燈節(jié)，
她不能讓孩子失望……她壓下心中翻騰的不安，試圖說服自己：無恙在秦府有秦之清照顧，
肯定是安全的，他那么明事理，一定會理解她此刻的難處。等過了今晚，
明日一早她就去接他，親自向他解釋一切，他們還有長長的未來，
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彌補(bǔ)……她深吸一口氣，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俯身抱起珩兒：“好，
娘親陪你去放花燈，咱們一起為爹爹祈福?！睙艋痍@珊處，她抱著孩子，身邊依著秦雍弦，
身影漸漸融入歡樂的人潮中，看起來與尋常人家無異。那一盞盞承載著祈愿的花燈順流而下，
燭光搖曳，卻載不動她心底悄然蔓延的恐慌——她總覺得，有什么重要的東西，
正在離她遠(yuǎn)去。第10章秦木蘭心中的不安，在夜深人靜時，瞬間膨脹到了極點，
幾乎要將她吞噬。她幾乎徹夜未眠，天剛蒙蒙亮，天邊剛透出一絲魚肚白，她就翻身下榻，
連鞋都來不及穿好，就匆匆披上外袍，大步?jīng)_出府門。
她無視了秦雍弦惺忪睡眼里的挽留和欲言又止，只對著門外的親衛(wèi)厲聲吩咐：“備馬！立刻！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此刻有多慌亂。
駿馬如離弦之箭，疾馳在空曠的街道上，馬蹄聲敲打著青石板路，
也敲打著她越來越快的心跳。昨夜強(qiáng)行壓下的不安，此刻如同兇猛的潮水，拼命向她襲來，
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一遍遍在心里描摹著見到厲無恙時的場景：他或許還在生氣，
或許臉色依舊蒼白，但只要她好好道歉，好好哄他，他總會原諒她的……畢竟，
他們有十五年的情分，那不是說斷就能斷的。秦府緊閉的朱漆大門，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
秦木蘭猛地勒住韁繩，馬兒發(fā)出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她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
她翻身下馬，動作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和慌亂，連韁繩都忘了遞給親衛(wèi)。
那扇緊閉的門扉，像一塊巨石，驟然堵在她的胸口，窒息感瞬間襲來?！盁o恙！
”她揚聲喊道，聲音在寂靜的巷子里顯得格外突兀，帶著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顫抖和迫切，
“厲無恙！開門！是我！我來接你了！”無人應(yīng)答，只有晨風(fēng)吹過檐角的風(fēng)鈴，
發(fā)出幾聲空靈的輕響，更顯寂寥?！盁o恙！開門！我來接你回家！
”她用力拍打著厚重的門板，掌心很快就變得通紅，“秦之清！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無恙，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我們先回家好不好？有什么話，我們回家慢慢說！
”可無論她怎么吼叫，怎么拍打門板，回應(yīng)她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秦木蘭僵立在門外，
拍門的手緩緩垂下，指尖冰涼，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了?！扒貙④?？
”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從她身后響起，帶著幾分疑惑。秦木蘭猛地回頭，
雙目猩紅地看著來人——那是秦府隔壁的王婆婆，平日里與厲無恙也算熟絡(luò)。“王婆婆，
你看到無恙了嗎？他是不是還在府里？”她急切地問道，聲音帶著幾分哀求。
王婆婆被她嚇了一跳，后退兩步，猶豫著說：“這……將軍您不知道嗎？
皇上前些日子下了旨，把沈大人調(diào)往嶺南任職了，秦之清公子一家，
也跟著沈大人一起遷去嶺南了啊。”“什么時候……”這話剛問出口，
秦木蘭就察覺到了不對——前段時間的早朝，皇上確實說過要派人去嶺南主持賑災(zāi)事宜，
只是那個時候，她全身心都撲在珩兒身上，對于最后派了誰去，并沒有多在意。
“沈大人舉家遷往嶺南，就是昨日出發(fā)的。第10章我昨夜還特意去秦府找過無恙公子，
看到他指揮仆役搬了一箱又一箱的行李，
我還以為將軍您也會跟著一起去嶺南呢……”王婆婆嘆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惋惜。
可秦木蘭此刻滿腦子都是我拋下她去了嶺南的消息，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一擊，
疼得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根本沒心思聽王婆婆后面的話?！皩④?，
您和無恙公子到底是怎么了？我看那孩子離開時臉色很不好，眼底全是紅血絲，
看著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王婆婆還在搖頭嘆氣，話語里滿是擔(dān)憂。
秦木蘭強(qiáng)扯出一抹笑意，聲音干澀得厲害：“沒事，我們……只是有些誤會，我這就去找他。
”說著，她踉蹌著腳步翻身上馬，幾乎是跌坐在馬背上，
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就往厲府的方向奔去——她依舊不愿意相信，我會真的徹底離開她，內(nèi)心無比希冀，
這只是我和秦之清聯(lián)手欺騙她的把戲。她總覺得，我肯定還在京城，
還在厲府等著她來接我回家。想到這一點，她揮舞馬鞭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馬蹄濺起的塵土落在衣袍上，她卻渾然不覺，滿心都是“找到我”的念頭。
駿馬在厲府朱紅色的厚重大門前嘶吼著停下，揚起的塵土彌漫在空氣中。
秦木蘭等不及馬匹站穩(wěn)，幾乎是從馬背上滾下來，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門前，
拳頭像雨點一樣砸向緊閉的大門，力道大得指節(jié)很快就泛了紅。她雙目赤紅，
嘶啞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和哀求：“開門！岳父大人！開門！無恙是不是在里面？
讓他出來見我！”“無恙！我知道錯了！你出來！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會騙你了！
”門內(nèi)依舊是一片死寂，仿佛空無一人，連一絲回應(yīng)都沒有。秦木蘭的心一點點沉到了谷底，
可她仍不甘心，拳頭砸得更重，指節(jié)很快滲出血絲，染紅了門上的朱漆，看著觸目驚心。
“開門！求您開門！讓我見見無恙！哪怕就一眼！”她幾乎是在哀嚎，聲音里滿是絕望。
終于，沉重的門軸發(fā)出“吱呀”一聲，緩緩拉開了一道縫隙。縫隙后露出的，
卻不是我熟悉的身影，而是厲父那張布滿寒霜、沉得能滴出水的臉。厲父身形依舊挺拔，
眼神卻銳利如刀，冷冷地釘在門外狼狽不堪的秦木蘭身上，沒有半分從前的溫和。
“秦大將軍，”厲父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每一個字都砸得秦木蘭心頭發(fā)顫，
“大清早在我厲府門前擂鼓喧天，是何道理？”秦木蘭被這毫不客氣的質(zhì)問噎住，
急切地透過門縫向里張望，語氣帶著幾分懇求：“岳父大人！無恙呢？他是不是回來了？
他在府里對不對？讓我見見他！我有話跟他說，我要跟他道歉！
”厲父嘴角勾起一抹極其諷刺的弧度，語氣冰冷：“岳父？秦將軍這聲‘岳父’，
厲某可擔(dān)待不起。”他向前一步，徹底擋死了秦木蘭向內(nèi)窺探的視線，
目光如寒潭般幽深：“至于無恙……呵，”他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目光掃過秦木蘭失魂落魄的臉，“秦將軍此刻才想起找他？是不是太遲了些？
”“我……”秦木蘭喉嚨發(fā)緊，想辯解自己并非故意忽略我，
可在對上厲父洞悉一切的目光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偽裝，看到她最不堪的背叛，看到她對我的傷害。
厲父的眼神更冷了，壓抑不住的怒火終于爆發(fā)：“你還有臉來問無恙？他昨夜孤身一人，
帶著滿身的傷和破碎的心來找我辭行！秦木蘭，我厲家的兒子，是捧在手心養(yǎng)大的明珠，
嫁與你八年，為你放棄大好前程，為你飲下絕嗣湯藥，
換來的就是你讓他跪祠堂、受家法、被外室持刀相向、被誣陷謀害稚子？！
”他每一個字都像鞭子，狠狠抽在秦木蘭的臉上，讓她無地自容?！拔乙暷闳缬H女，
你與我兒是總角之交，還曾并肩沙場，這份情誼，你就是這般回報的？！
”厲父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你縱容外室登堂入室，任由私生女辱罵嫡父，
甚至……為了那對母子，你竟敢對他動手？！秦木蘭！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秦木蘭被罵得臉色慘白，踉蹌著后退一步，嘴唇翕動著，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厲父的每一句控訴，都像一把鈍刀，在她心口反復(fù)切割，
血淋淋地撕開她極力掩蓋的虛偽和不堪?！八吡??！眳柛缚粗Щ曷淦堑臉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