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臉上的時候,我正把最后半個冷饅頭塞進(jìn)嘴里。
巷口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和女人的驚呼。我扔下饅頭沖過去,一輛電動車歪倒在積水里,
穿米白色套裝的中年阿姨抱著腳踝,痛得臉色發(fā)白?!鞍⒁蹋苷酒饋韱??”我蹲下身,
雨水立刻糊了眼睛。她嘗試借我的力起身,卻倒抽一口冷氣又坐回水里。
積水迅速漫開一縷鮮紅。沒多想,我背對她彎下腰?!暗米锪?,我送您去醫(yī)院。
”她遲疑一秒,濕透的手搭上我的肩。我背起她,比她想象中更穩(wěn)當(dāng)。
她在背后輕聲問:“孩子,你叫什么?”“林燼?;覡a的燼?!奔痹\室的熒光燈慘白。
她腳踝縫了七針,我墊付了身上僅有的三百七十八塊六毛——我下個月的全部飯錢。
護(hù)士說:“你媽媽真堅強,縫針都沒喊疼?!蔽覀兌紱]糾正這個誤會。一周后,
按照她強硬塞給我的地址,我站在了市中心頂級豪宅區(qū)的雕花鐵門外。按響門鈴,
對講器里傳來不耐煩的女聲:“誰啊?”“我找秦悅女士,我叫林燼?!辫F門無聲滑開。
穿過比我們學(xué)校操場還大的庭院,開門的是個女孩。她穿著絲綢睡裙,長發(fā)海藻般披散,
臉精致得像個洋娃娃,但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垃圾?!皨?!”她扭頭朝屋里喊,聲音甜膩,
眼神卻淬毒,“你說的那個‘救命恩人’來了——穿得可真‘別致’?!鼻匕⒁炭觳阶邅恚?/p>
笑容溫暖,狠狠瞪了女兒一眼:“薇薇,怎么說話呢!”她熱情地拉我進(jìn)去。
水晶吊燈的光晃得我眼暈,光潔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我洗得發(fā)白的舊球鞋和格格不入的局促。
沙發(fā)上,叫薇薇的女孩雙臂環(huán)胸,用打量蟑螂的眼神上下掃視我?!傲譅a,阿姨今天叫你來,
是慎重考慮過的?!鼻匕⒁贪醋∥业氖?,她的手很軟,很暖,“我先生去得早,
就留下我和薇薇。家里太空了。你救了我,這份恩情不說,我更看重的是你的人品。
我想認(rèn)你做干兒子,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好嗎?”我愣住了。家?
這個詞對我來說太陌生了?!皨?!你瘋了?!”薇薇猛地跳起來,指尖幾乎戳到我鼻尖,
“你看他這副窮酸樣!誰知道他救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攀高枝!你也配當(dāng)我哥?
給我提鞋都不配!我不同意!”尖刻的話語像冰錐,刺破剛才那點不切實際的暖意。
我喉嚨發(fā)緊,站起身:“秦阿姨,謝謝您的好意。我救您不是圖這個。告辭?!薄傲譅a!
”秦阿姨拉住我,轉(zhuǎn)頭對女兒厲聲道,“蘇薇薇!給你哥哥道歉!”“哥哥?他也配!
”她漂亮的臉上全是嫌惡和憤怒,“我只有一個哥哥,在國外念書的楚辰哥!
這種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底層垃圾,想進(jìn)我們家門?除非我死!”“蘇薇薇!”“除非我死!
”她尖叫重復(fù),摔碎了桌上的水晶杯。我看著一地碎片,
像看到我和這個華麗世界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我抽出被秦阿姨緊握的手,
微微鞠躬:“阿姨,保重?!蔽肄D(zhuǎn)身走向門口,脊背挺得筆直,
能感受到身后那道怨恨輕蔑的目光幾乎要將我燒穿。直到某天,
她發(fā)現(xiàn)我是全國首富遺落在外的親孫子。1蘇薇薇那聲“你也配當(dāng)我哥”像根毒刺,
扎在我心里?;氐轿夷莻€只有十平米、終年不見陽光的地下室出租屋,
潮濕發(fā)霉的空氣裹挾著隔壁夫妻的爭吵聲,狠狠把我拉回現(xiàn)實。是啊,我林燼,
一個父母早亡、靠打零工和獎學(xué)金勉強糊口的窮學(xué)生,
憑什么和蘇薇薇那種活在云端的大小姐扯上關(guān)系?那天之后,
我刻意躲著秦阿姨可能出現(xiàn)的路線。那份突如其來的“母愛”,太奢侈,我要不起。
但秦阿姨是認(rèn)真的。她竟然查到了我的學(xué)校和專業(yè),直接找到系主任,
以捐贈一座圖書館為條件,強硬地將我的助學(xué)貸款轉(zhuǎn)為最高額度獎學(xué)金,
甚至把我安排進(jìn)了最好的宿舍。系主任拍著我肩膀,語重心長:“林燼啊,要懂得感恩,
好好報答蘇夫人。”我成了全校皆知“被富婆包養(yǎng)的小白臉”。走在路上,
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如影隨形?!翱矗褪撬?,救了富婆一命,飛上枝頭了?!薄皣K,
長得也就那樣,富婆口味真獨特?!薄奥犝f還死皮賴臉想當(dāng)?;ㄌK薇薇的哥哥呢,
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更難堪的是,秦阿姨堅持每周讓我去蘇家吃飯。每一次,
都是我和蘇薇薇的修羅場?!皨?,能不能別讓乞丐用我的洗手間?我怕有虱子。
”她當(dāng)著我的面,讓傭人把我用過的馬桶圈拆了扔掉?!傲譅a,你吃相能不能好看點?
沒人跟你搶。”她對著我端碗的手皺眉,仿佛我呼吸都是錯的。我沉默地忍受著。
不是沒脾氣,是欠秦阿姨的。那座圖書館的捐贈協(xié)議里,
有一條附加條款:必須保證林燼學(xué)業(yè)順利,直至畢業(yè)。我不能毀掉這一切。直到那個周末,
秦阿姨臨時出國談生意,囑咐我照看感冒在家休養(yǎng)的蘇薇薇。
我拎著秦阿姨吩咐煲好的粥送去蘇家。別墅里靜悄悄的。我敲響蘇薇薇的房門?!皾L進(jìn)來。
”她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我推門進(jìn)去。她裹在被子里,
只露出燒得通紅的小臉和散亂的長發(fā),平日里盛氣凌人的氣勢弱了不少,
竟有點……楚楚可憐。我把粥放在床頭柜。“媽叫你來的?”她瞥了一眼,嫌惡地蹙眉,
“拿走,誰要吃你碰過的東西,惡心。”“阿姨吩咐的?!蔽衣曇羝降?,“趁熱吃。
”“我說了拿走!聽不懂人話?”她猛地?fù)]手,打翻了保溫桶。滾燙的粥潑濺出來,
大半灑在我手背上,瞬間紅腫一片。我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她卻看都沒看,
只是尖叫:“我的毯子!限量版的!被你弄臟了!你賠得起嗎?!滾!給我滾出去!
”火辣辣的疼痛和著她刺耳的辱罵,像汽油澆在我壓抑許久的怒火上。我盯著她,
一字一句:“蘇薇薇,要不是因為你媽,我一分鐘都不想待在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
”“正好!滾回你的下水道去!別用你那窮酸氣污染我家!”她抓起枕頭砸向我。
我轉(zhuǎn)身就走,狠狠摔上門,隔絕了她歇斯底里的罵聲。手背灼痛,心里更是一片冰涼的死寂。
這個世界,果然從來都不公平?;氐綄W(xué)校,
關(guān)于我“伺候校花不力反被轟出門”的添油加醋的版本已經(jīng)傳得滿天飛。
死黨趙胖子氣得要去找散播謠言的人算賬,我拉住了他?!皼]必要。”幾天后,
一封律師函毫無預(yù)兆地寄到了我宿舍。牛皮紙信封,燙金徽章,透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林燼先生:茲受林氏集團(tuán)董事會委托,請您于本月15日下午2時,
蒞臨集團(tuán)總部頂樓會議室,事關(guān)您的身世及重大遺產(chǎn)繼承事宜。落款是林氏集團(tuán)首席律師團(tuán)。
”林氏集團(tuán)?那個產(chǎn)業(yè)遍布全球、富可敵國的全國首富林家?遺產(chǎn)繼承?我盯著那封信,
第一個反應(yīng)是——搞錯了?或者是誰的惡作???蘇薇薇的新把戲?15號下午,
我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穿著唯一一套還算得體的舊西裝,
走進(jìn)了那棟聳入云霄、象征著財富和權(quán)力的林氏集團(tuán)大廈。
穿制服的門童打量我的眼神充滿審視,直到前臺核對我名字后,瞬間變得無比恭敬,
親自引我坐上董事專用電梯。電梯直達(dá)頂層。厚重的紅木大門推開,
足以俯瞰整個城市全景的奢華會議室里,坐著一排表情肅穆的男女。
為首的一位銀發(fā)老者起身,目光銳利如鷹,在我臉上仔細(xì)逡巡,
最終落在我眼角一顆極淡的小痣上。他眼中閃過一絲激動,快步上前?!跋瘢?/p>
太像年輕時的董事長了……”他聲音微顫,遞給我一份泛黃的舊報紙和一張老照片。
報紙刊登著二十年前一起慘烈車禍,遇難者是一對年輕夫婦,照片上的男人,
眉眼間竟與我有著八分相似!照片則是那對夫婦抱著一個嬰兒?!八麄兪悄母改福?/p>
林董事長唯一的兒子和兒媳。車禍后,您意外失蹤,
我們找了您整整二十年……”老律師聲音哽咽,“根據(jù)DNA比對和遺物確認(rèn),
您就是林家遺落在外的唯一嫡孫,林氏集團(tuán)第一順位繼承人?!蔽掖竽X一片空白,
耳邊嗡嗡作響。全國首富……的親孫子?這比最荒誕的網(wǎng)絡(luò)小說還要離譜!“初步估算,
您當(dāng)前可立即繼承的動產(chǎn)、不動產(chǎn)及集團(tuán)股權(quán),凈值約……”老律師報出一個天文數(shù)字。
我扶著桌角,才勉強站穩(wěn)。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徹底打敗。
2渾渾噩噩地簽了一大堆文件,手里被塞進(jìn)一張黑卡和一把車鑰匙?!斑@是您零用的副卡,
額度無限。車在地庫,代步工具而已。董事長留下的幾處房產(chǎn),您隨時可以入住。
”老律師的語氣,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我捏著那張冰冷又滾燙的黑卡,走出林氏大廈。
夕陽的金輝灑在摩天大樓的玻璃幕墻上,晃得人睜不開眼。街上行人匆匆,為生活奔波。
而我,林燼,一個小時前還在為下個月的生活費發(fā)愁,現(xiàn)在卻成了這座金融帝國的主人。
荒謬,卻不真實得令人心悸。我沒有回學(xué)校,也沒有去蘇家。律師團(tuán)隊效率極高,
當(dāng)晚就幫我搬進(jìn)了市中心頂級公寓“鉑悅宮”的頂層復(fù)式。站在全景落地窗前,
腳下是璀璨的城市燈火,如同星河倒懸。巨大的房間空曠得能聽見回聲,
名貴的家具和藝術(shù)品冰冷地陳列著,沒有一絲煙火氣。手機瘋狂震動。是趙胖子,
電話一接通就是他語無倫次的尖叫:“我靠!燼哥!炸了!學(xué)校論壇炸了!
說你是林氏集團(tuán)那個失蹤了二十年的太子爺?!真的假的?!你快看??!”我掛了電話,
點開幾乎被擠爆的校園論壇。首頁最頂端的爆貼標(biāo)題血紅——《驚天反轉(zhuǎn)!
‘貧困生’林燼實為全國首富親孫!繼承萬億家產(chǎn)!
》帖子里詳細(xì)扒出了我的身世(顯然是林氏官方放出的消息),
附有我進(jìn)入林氏大廈和鉑悅宮的照片,甚至還有我父母當(dāng)年車禍的舊聞剪報。
評論區(qū)已經(jīng)徹底瘋了。“臥槽?。。。。?!小說照進(jìn)現(xiàn)實!!
”“所以蘇薇薇之前那么羞辱人家……”“哈哈哈笑死,校花臉疼嗎?之前還說人家是乞丐?
”“首富孫子裝窮體驗生活?這情節(jié)我熟!”“之前罵林燼的那些人出來走兩步?
”“@蘇薇薇,快來叫你哥!”我面無表情地翻著評論,之前那些嘲諷、鄙夷我的ID,
此刻紛紛換上諂媚驚嘆的嘴臉。人性之現(xiàn)實,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手機再次響起,
是個陌生號碼。我接起?!傲帧譅a哥哥?”電話那頭的聲音,甜得發(fā)膩,
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蘇薇薇。我沒說話?!案绺纭悖?/p>
你真的是林家的……”她似乎難以啟齒,呼吸急促,“我看到論壇了……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之前都是我不好,我年紀(jì)小不懂事,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我現(xiàn)在過去找你,
當(dāng)面給你道歉,好嗎?”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睜著那雙小鹿般無辜的大眼,
試圖擠出幾滴眼淚?!安环奖恪!蔽衣曇衾涞?。
“哥哥~別這樣嘛~我知道錯了~”她拖長了調(diào)子撒嬌,
這招以前對秦阿姨和那些圍著她轉(zhuǎn)的男生無往不利,“媽媽不在家,
我一個人好害怕……你忍心妹妹一個人在家嗎?我這就過來,地址我知道,鉑悅宮嘛,
等我哦~”不等我拒絕,她迅速掛了電話。一小時后,門鈴響了。監(jiān)控屏里,
蘇薇薇站在門外,顯然是精心打扮過。她穿著一條純白色吊帶蕾絲裙,
外面套了件寬松的針織開衫,露出精致的鎖骨,臉上化了淡妝,眼波流轉(zhuǎn),
手里還拎著一個保溫桶。一副純欲又無辜的樣子。我打開門。
她立刻揚起一個甜美到極致的笑容,聲音軟糯:“哥哥~我煲了湯給你賠罪,以前是我不對,
你大人有大量~”她試圖擠進(jìn)來,我卻擋在門口,
目光落在她因為寒冷而微微泛紅的鼻尖和光潔的小腿上?!案绺纾饷婧美?,
你不請我進(jìn)去坐坐嗎?”她眨著眼,身體不經(jīng)意地往前傾,吊帶滑下一邊肩膀,
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安环奖恪!蔽抑貜?fù)道,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她笑容一僵,
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冷淡。但她很快調(diào)整表情,眼圈微微泛紅,帶上哭腔:“哥哥,
你真的不肯原諒我嗎?我知道我以前很過分,
我說那些話做得那些事都不是真心的……我只是,只是害怕媽媽被你搶走……我現(xiàn)在知道了,
你是我哥哥,我們是一家人啊……”她說著,竟真的擠出幾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若是以前那個窮小子林燼,恐怕早已心軟得一塌糊涂??上?,
我不是了。我看著她表演,心中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她見我還是無動于衷,咬了咬唇,
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向前一步,幾乎貼到我身上,仰起臉,呵氣如蘭,聲音壓得極低,
充滿曖昧的誘惑:“哥哥……我的床很大,分你一半?”“哥哥……我的初吻,
你要不要也……分一半?”她的手指悄悄攀上我的胸膛,眼神迷離,帶著孤注一擲的勾引。
就在這時,我身后傳來一聲冰冷的、帶著嘲諷的輕笑?!艾F(xiàn)在想分?晚了。
”我和蘇薇薇同時轉(zhuǎn)頭。只見秦阿姨不知何時站在走廊轉(zhuǎn)角,穿著一身利落的職業(yè)裝,
顯然是剛下飛機風(fēng)塵仆仆趕來。她看著蘇薇薇,眼神像看一件失敗的贗品,
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誚和冷意。蘇薇薇的臉,瞬間血色盡失。3走廊頂燈的光線冷白,
打在秦阿姨臉上,讓她那份平日里的溫柔慈愛消失殆盡,
只剩下精明的冷厲和一絲……快意的嘲弄。蘇薇薇像被燙到一樣,
猛地縮回快要碰到我胸口的手,臉頰由慘白迅速漲紅,又變得青白交錯,精彩紛呈。
“媽……媽?!您、您怎么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我再不回來,我認(rèn)的干兒子,
豈不是要被某些不知廉恥、臨時抱佛腳的人給生吞活剝了?”秦阿姨慢條斯理地走過來,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發(fā)出清脆又壓迫的聲響。她目光如刀,
在蘇薇薇那身刻意打扮的行頭上刮過,“穿成這樣,半夜敲男人的門,蘇薇薇,
我平時是這么教你的?”蘇薇薇渾身發(fā)抖,羞憤欲絕,眼淚這回是真的涌了上來,
卻不敢反駁,只死死咬著下唇。秦阿姨不再看她,轉(zhuǎn)而面向我,瞬間變臉,
帶上那種無可挑剔的、略帶歉意的溫和笑容:“小燼,不好意思,阿姨家教不嚴(yán),
讓你看笑話了。也是怪我,以前太嬌慣她,養(yǎng)得她眼皮子淺,見風(fēng)使舵,
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边@話明著罵蘇薇薇,暗地里卻像針一樣扎人。
我淡淡笑了笑:“沒關(guān)系,秦阿姨。您剛回來,累了吧,要不要進(jìn)來坐坐?”“不了。
”秦阿姨擺擺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我身后奢華卻空蕩的玄關(guān),“你這地方好,清靜。
不像家里,什么阿貓阿狗都往里湊,吵得人心煩?!彼@話意有所指,
旁邊的蘇薇薇頭垂得更低。“小燼啊,”秦阿姨語氣更加柔和,
甚至帶上一點不易察覺的親昵,“之前是阿姨不對,沒處理好家里的事,讓你受委屈了。
現(xiàn)在好了,你找到了真正的家人,阿姨也替你高興。以后啊,咱們還得常來往,
你永遠(yuǎn)都是阿姨的干兒子,有什么事,盡管開口?!彼@話說得漂亮,
既撇清了之前蘇薇薇所作所為與她無關(guān),又重申了和我的“母子”關(guān)系,
試圖在林家這潑天的富貴里,牢牢綁住她的一席之地。我點點頭,不置可否:“謝謝阿姨。
”秦阿姨滿意地笑了,這才像是剛看到蘇薇薇手里那個保溫桶:“喲,還帶了湯?薇薇,
你這湯,是真心實意煲給哥哥賠罪的,還是另有所圖???”蘇薇薇猛地抬頭,
眼淚汪汪地看著秦阿姨,又哀求地看我一眼。秦阿姨冷笑一聲,一把拿過那個保溫桶,
打開蓋子,瞥了一眼:“火候差得遠(yuǎn),材料也不新鮮,跟你的人一樣,上不了臺面。
拿回去自己喝吧,別拿來寒磣人?!闭f著,竟隨手將保溫桶塞回蘇薇薇懷里,湯汁晃出來,
濺臟了她白色的蕾絲裙擺。蘇薇薇“啊”了一聲,看著裙擺的污漬,眼淚掉得更兇,
卻不敢吭聲?!斑€杵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跟我回去!”秦阿姨厲聲道,一把抓住蘇薇薇的手腕,
力道大得讓她踉蹌了一下。秦阿姨又對我換上溫和面孔:“小燼,你好好休息,
阿姨先帶她回去好好管教。明天再來看你?!闭f完,
幾乎是拖著一步三回頭、滿臉不甘和絕望的蘇薇薇走向電梯。電梯門合上,
隔絕了蘇薇薇最后那抹怨毒又可憐的目光。走廊恢復(fù)寂靜。我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長長吐出一口氣??諝庵兴坪踹€殘留著蘇薇薇身上甜膩的香水味和秦阿姨那冰冷強勢的氣場。
好一場精彩絕倫的戲。一個前倨后恭,色誘不成反遭羞辱;一個笑里藏刀,
一邊清理門戶一邊劃地盤。這就是金錢和權(quán)力中心的世界嗎?
虛偽、算計、赤裸裸的利益爭奪。比我那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似乎更加寒冷。手機屏幕亮起,
是趙胖子的微信:“燼哥!牛逼普拉斯!?;ㄕ嫒フ夷懔??怎么樣?拿下沒?
”我回了兩個字:“戲精。”第二天一早,我被門鈴吵醒。透過監(jiān)控,
看到秦阿姨獨自站在門外,手里拎著精致的食盒。她換了一身柔和的米色套裝,妝容得體,
笑容溫婉,仿佛昨晚那個凌厲強勢的女人只是我的幻覺。我打開門?!靶a,沒吵醒你吧?
”她自來熟地走進(jìn)來,將食盒放在餐廳桌上,“阿姨給你帶了早餐,自家廚房做的,
干凈衛(wèi)生。薇薇那孩子不懂事,我?guī)蚰阗r罪?!彼龜[好碗碟,蝦餃、燒賣、腸粉,
香氣撲鼻?!翱靵沓脽岢?。以后啊,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說,阿姨給你送。
你一個人住這么大房子,也沒個人照顧,阿姨不放心?!蔽易?,看著她忙碌,
語氣平淡:“阿姨費心了?!薄皯?yīng)該的?!彼谖覍γ孀?,雙手交疊,姿態(tài)優(yōu)雅,
“你雖然找到了親生家族,但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是我兒子。林家那邊……情況復(fù)雜吧?
突然回去,肯定很多雙眼睛盯著你。要是有什么難處,或者需要人幫你打理、出出主意,
一定要跟阿姨說。蘇家雖然比不上林家,但在本地還是有些根基的?!彼@話,既是關(guān)懷,
也是試探,更是在委婉地推銷她自己——她想要的不止是“干媽”這個名分,更想借此機會,
深度介入林家的產(chǎn)業(yè),分一杯羹。我喝了口粥,味道確實很好?!爸x謝阿姨,
目前還應(yīng)付得來?!鼻匕⒁萄鄣组W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很快又笑起來:“那就好。
對了,周末有個慈善晚宴,本地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去。阿姨帶你去認(rèn)識些人,
對你以后有好處。也正好讓那些人看看,我們小燼可不是什么突然冒出來的窮小子,
有的是人撐腰。”她這是在為我造勢,同時也在向外界宣告她和我的特殊關(guān)系。我想了想,
點頭:“好?!倍嘟佑|這個圈子,沒什么壞處。秦阿姨笑容更深了:“那說定了!
禮服什么的你不用操心,阿姨幫你準(zhǔn)備!”她看著我,眼神熱切,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只是不知道,這份“母愛”里,有幾分真,幾分假。4周末晚,秦阿姨親自來接我。
她給我準(zhǔn)備的是一套頂級奢侈品牌的黑色暗紋禮服,剪裁完美,襯得我身形挺拔。
她自己也盛裝打扮,珠光寶氣,挽著我的手臂步入宴會廳時,
臉上洋溢著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光芒。宴會廳內(nèi)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我們的出現(xiàn)立刻吸引了全場目光。竊竊私語聲四面八方涌來?!澳蔷褪橇旨覄傉一貋淼膶O子?
氣質(zhì)不錯啊?!薄芭赃吺翘K氏的秦悅?她怎么搭上線的?”“聽說認(rèn)了干親,
運氣真好……”“看他樣子,不像小門小戶出來的,挺沉穩(wěn)?!鼻匕⒁涛⑿χ?,
不斷低聲向我介紹在場的重要人物,哪位是政要,哪位是商界大佬,哪位家底雄厚需要交好。
我端著香檳,微微頷首,并不多言。不少人在秦阿姨的引薦下過來打招呼,言辭客氣,
眼神里卻充滿了審視、好奇和算計。我應(yīng)付自如,態(tài)度不卑不亢。林家繼承人的身份,
就是最好的通行證?!靶a,這位是宏遠(yuǎn)集團(tuán)的李董。
”秦阿姨引著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過來。“李董,久仰。”我伸出手。
李董熱情地握?。骸傲稚俟灰槐砣瞬牛×侄麻L在天之靈,也該欣慰了!
以后還請林少多多關(guān)照!”他遞過名片,語氣恭維。寒暄幾句,他剛走,
又一個穿著銀色魚尾裙、妝容明媚的女孩端著酒杯靠近,眼神大膽地在我身上流轉(zhuǎn):“林少,
我是華鑫科技的周婷,很高興認(rèn)識你?!彼斐鍪?,指尖若有若無地劃過我的掌心。
秦阿姨立刻上前半步, subtly 地隔開我和那女孩,笑容依舊得體:“周小姐,
令尊近來可好?”語氣里的維護(hù)和領(lǐng)地意識,不言而喻。周婷撇撇嘴,訕訕走開。
我瞥了秦阿姨一眼,她回我一個“放心,有阿姨在”的眼神。就在這時,
入口處一陣小小的騷動。蘇薇薇來了。她穿著一身粉色的抹胸蓬蓬裙,戴著昂貴的珠寶,
打扮得像個公主,努力昂著頭,試圖維持高傲,但眼神里的忐忑和急切出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