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
姬楚塵說，“比起活人，躺著不會動的往生者更好打交道?！?/p>
“像今天這樣直面家屬，是第一次…”
他這樣說，秦槐就更愧疚了。
“對不起……”她低聲道。
姬楚塵不是會說沒關(guān)系的人，“小姑娘幾歲了？”
“今年中秋節(jié)滿4歲?！?/p>
靈兒端午生日，大兩歲多一點。
“還不知道先生貴姓?！?/p>
“姬?！?/p>
秦槐的大腦里過了一遍百家姓。
“姬？是…周朝的那個姬吧？”
不妙，這句話的最后兩個字一出口，秦槐瞬間閉嘴了。
果然，姬楚塵的眉頭肉眼可見的皺了皺。
秦槐內(nèi)心懊惱，快速轉(zhuǎn)移了話題，“你這個姓倒是很少聽過?！?/p>
“那不巧，今天就聽到了。”
秦槐看著桌上這些好吃的，還有小小舔著比她臉盤子還大的棒棒糖。
秦槐有些好奇，“姬先生身子骨不太健壯，平時上班應(yīng)該挺忙的吧？”
“帶這么多零食上班，補血糖？”
“是我家丫頭的?！蹦腥舜浇菭科鹨唤z弧度。
“姬先生也有孩子？”
“有個女兒，比她大兩三歲?！?/p>
秦槐恍然大悟，“我以為大多數(shù)人都是忌諱我們這行工作的?！?/p>
“沒想到姬先生的家人都這么開明，都允許你帶孩子來工作的地方。”
“不?！奔Сm說。
"忌諱。"
“但忌諱是他們的事，工作是我的事。”
“……”
秦槐干笑了一聲。
“不管怎么說，今天還是謝謝姬先生?！?/p>
我謝謝你，姬楚塵暗想，這次姬后面沒有加個吧字。
“孩子是無辜的?！奔Сm說。
這個小姑娘看著家庭不和的那一刻，眼里都是害怕恐懼。
突然就聯(lián)想到了靈兒被她媽丟在他門口就走的樣子。
離婚后靈兒判給了她媽媽，一年不到，她媽媽的新歡容不下她。
抱了回來，丟在他門口就走。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不肯要媽媽走。
跟著追了出去，但是她媽媽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那時候她才三歲，沒有找到媽媽，在大街上邊走邊哭。
幸好林朝撞見了，聯(lián)系了他，他這才去接了回來。
去到警局，孩子害怕警察叔叔，嚇得坐在那里一動不敢動，連哭都不敢哭。
那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抱著她從警局回家后，小家伙很乖。
被媽媽拋棄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她害怕爸爸也不要她。
所以努力讓自己很乖，這樣爸爸就不會不要她了。
就這樣，孩子就成了他走哪帶哪的小跟班。
一直到上學(xué)。
小方忽然打電話過來了。
“秦姐，你在哪里，我告訴你一個重磅消息，剛剛從林警官那兒確認?！?/p>
秦槐看了一眼男人，這里是他的工作室，在這里談應(yīng)該會打擾他吧。
于是起身想去外面找小方。
“內(nèi)個…我同事在找我，小朋友先存放在你這兒礙事嗎？”
姬楚塵倒是覺得無所謂。
只是，他說，"你這會兒出去又被那群人纏上怎么辦。"
“館內(nèi)禁止大聲喧嘩，會吵到這里的往生者們?！?/p>
“你讓你同事來這里吧，避免不必要的麻煩?！?/p>
秦槐這才反應(yīng)過來，沒準出去吵吵嚷嚷的惹人笑話。
可是這樣一來…麻煩他一次又一次了。
算了，下次再碰見，給他帶點家鄉(xiāng)特產(chǎn)吧。
小方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推門而入，“秦姐，你沒跟我說死者是你丈夫??？”
姬楚塵抬眸看了這女人一眼。
秦槐不太想把自己的私事放到臺面上來。
所以她沒說。
但是她承認了，"嗯…"
小方咽了口唾沫，盯著秦淮。
“你知道我在副駕那位死者的身上提取到了什么嗎？”
“什么？”
“駕駛?cè)说木篋NA?！?/p>
秦槐一瞬僵住了。
姬楚塵輕挑眉尾，深吸一氣，并不太想聽到別人的不堪。
小方又附加了一句，“下體和嘴里?！?/p>
呼…姬楚塵抿了口茶，掩飾一下尷尬，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讓那位被劈的外焦里嫩的忍者綠龜不那么難堪。
秦槐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這就大抵就是車禍原因吧……
小方又說，“交警那邊調(diào)出了監(jiān)控?！?/p>
“車禍前兩分鐘，副駕駛沒有拍到上半身?！?/p>
“一直到前面出現(xiàn)大貨車都沒有減速?！?/p>
“應(yīng)該是前面幾秒才點了剎車，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就憑這句話，不難想象當(dāng)時的情況。
這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嗎…
可是這人是她的另一半，是她的法定丈夫。
張易已經(jīng)死了，臉皮已經(jīng)不重要，外人也不會嘲笑一個死人。
可是她還活著，身為他的未亡人，遭受這樣的羞辱…
她連質(zhì)問都沒有了對象。
這口氣癟在心里，疏通不了，咽不下去。
秦槐攏了把頭發(fā)，什么也沒有說，坐在沙發(fā)上，目光一片茫然。
她沒有能傾訴的人。
也沒有能為她鳴不平的娘家。
大腦失去了思考，一片空白。
不遠處，姬楚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雙目如潭，透著憐憫，帶著一絲同情。
他倒了杯茶，邁著長腿去到她面前，遞給她。
“老天都在幫你認清的人，你繼續(xù)內(nèi)耗下去就不值得同情了。”
“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將別人犯的錯懲罰在自己身上?！?/p>
“活著的人還要繼續(xù)生活，還有孩子在?！?/p>
秦槐吐了口濁氣，說了句，“謝謝…”
“不用客氣?！闭f著那人已經(jīng)朝外面走去了。
殯儀館的談話間。
小方同張母他們談著死者的情況。
“我們打開死者腹腔的時候，發(fā)現(xiàn)死者的左肋斷裂，貫穿了肺部。”
“這是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
張母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兒啊——”
“你老實本分一生，怎么最終落得這么個結(jié)局——”
“你讓爸媽怎么辦是好，你這是要了爸媽的命啊我的兒啊——”
“都怪她！”張母突然猙獰面色，“都怪那個狠心的女人?！?/p>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害死了你?！?/p>
“她想跟外面的野男人過日子，這些都是她的陰謀?！?/p>
“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我要她陪葬！要她陪葬！”
小方不緊不慢道，“死者身上不止一處致命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