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軍訓(xùn)最后一天,我跟陸景辰提了分手。就在嘈雜的食堂里,
周圍全是穿著迷彩服汗流浹背的學生,空氣里混雜著飯菜香和汗水的味道。
起因是他又一次給林悅打了飯,一份她最愛的糖醋里脊?!拔覀兎质职?。
”我看著他餐盤里那份明顯不是為我準備的菜。陸景辰愣了一下,隨即嗤笑出聲,
那雙我曾迷戀了七年的眼睛里,此刻滿是熟悉的輕蔑和不耐?!跋耐硇牵阌衷谧魇裁囱??
不就是一份糖醋里脊嗎?林悅她身體不舒服,我?guī)退蚍蒿堅趺戳耍俊彼X得我又在鬧,
是刻在我骨子里的“公主病”又發(fā)作了。他身邊的兄弟也圍過來起哄:“辰哥,
嫂子這又怎么了?”“沒事,老毛病了,過兩天就好?!标懢俺降靡獾負u了搖頭。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離不開我。”他當著所有人的面,開始細數(shù)我的“罪狀”。
“當年為了跟我考一個學校,連國外的offer都拒了,結(jié)果分不夠,
被調(diào)劑到那個破歷史系,她不也屁顛屁顛地來了?”“就她這脾氣,能跟我冷戰(zhàn)三天,
都算是極限了。”周圍爆發(fā)出一陣哄笑,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我垂下眼簾,
看著自己餐盤里那幾根可憐的青菜,內(nèi)心一片冷寂。七年。我追逐了他整整七年,
從懵懂的少女時代到如今,耗盡了所有熱情和力氣,最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我低頭,
手指在口袋里輕輕摩挲著那張折疊起來的退學申請表。陸景辰不知道,我放棄的國外大學,
前兩個月又給我發(fā)了offer。簽證也已經(jīng)在路上了。不合適的人,可以放下。
不合適的大學,也可以重新開始。我的世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早已開始悄然重建。
回到宿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陸景辰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拉黑刪除。
手機屏幕上跳出“對方不是你的好友”的紅色感嘆號時,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上乱幻?,
一個視頻電話彈了出來。是林悅。我本想直接掛斷,指尖卻不小心滑到了接通鍵。
畫面瞬間亮起,KTV包間里閃爍的燈光晃得我眼睛疼。陸景辰正和他的兄弟們推杯換盞,
喧鬧聲震耳欲聾。他沒看鏡頭,卻像知道我正在看一樣,
大聲地對身邊的人說:“夏晚星就是腦子笨,書讀不明白,人情世故也不懂,
除了那張臉一無是處。離開我,她能干什么?”“看著吧,不出三天,
她肯定哭著跑回來求我?!绷謵偩妥谒磉叄恢皇钟H密地搭著他的肩膀,
另一只手舉著手機,鏡頭正對著我。她笑得花枝亂顫,
嘴上卻說著:“景辰你別這么說晚星了,她會難過的?!蔽椅罩謾C,
指尖因為用力而一寸寸泛白。陸景辰像是被她的話提醒了,
終于煩躁地皺起眉:“我真是受夠她了,軍訓(xùn)她為你的事跟我哭了四回,神仙也得被煩死吧?
”“都怪我,”林悅立刻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耙晃乙院箅x你們遠點吧,
我不想你們因為我吵架?!薄案阌惺裁搓P(guān)系?”一個兄弟立刻幫腔,
“就是夏晚星自己嫉妒心太強,小題大做!”我的目光死死盯著屏幕里陸景辰的臉。
他沒有反駁。當聽到那句“神仙也得被煩死”時,我的心口像是被一把鈍刀反復(fù)切割,
疼得麻木了。我再也聽不下去,默默地掛斷了視頻。眼睛干澀得發(fā)疼,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我點開外賣軟件,給自己訂了一個小小的奶油蛋糕。蛋糕送到時,我正坐在書桌前,
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甜膩的奶油混著苦澀的情緒,堵在喉嚨里,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就在這時,我媽的電話打了進來。我迅速抹掉眼淚,
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喂,媽。”“星星,吃飯了嗎?軍訓(xùn)累不累?
”“吃了,不累。”我停頓了一下,看著桌上那張退學申請表?!皨?,我跟陸景辰分手了。
還有,我想好了,我要退學,去國外讀書?!彪娫捘穷^沉默了片刻。我以為她會震驚,
會勸我,可沒想到,她卻發(fā)出了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胺值煤?!你可算長大了!
”我媽的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欣慰?!拔以缇透惆终f,陸景辰那小子配不上你,
是他沒福氣!你想出國就去,家里全力支持你!錢的事你不用擔心!
”媽媽爽朗的話語像一道暖流,瞬間沖散了我心底所有的委屈和陰霾。我拿著電話,
吃著蛋糕,眼淚掉得更兇了,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一封加急郵件彈了出來。發(fā)件方是大使館,郵件標題只有短短幾個字。
【簽證批準通知】02掛斷媽媽的電話,我笑著擦干了眼淚。心口那陣被鈍刀子割過的疼,
好像被媽媽溫柔的話語撫平了。七年的感情,追逐他的整個少女時代,如今只剩下疲憊。
我看著桌上那個只吃了一口的小蛋糕,甜膩的味道混著淚水的咸澀,提醒著我剛剛的狼狽。
但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我站起身,拉出行李箱,開始打包屬于陸景辰的一切。他的球衣,
我們一起看電影的票根,他送我的每一份生日禮物。最后,我從抽屜最深處,
拿出了那個小小的木雕。那是我十八歲生日,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親手為我雕刻的。他說,
木雕上的人是我,他會永遠把我捧在手心。指腹摩挲著木雕粗糙的紋理,
過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扇缃?,這沉甸甸的誓言,只像一個冰冷的笑話。
我面無表情地將它扔進箱子里,蓋上蓋子,用膠帶一圈圈封死。
像是封存一段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的過往。提著沉重的箱子走出宿舍樓,傍晚的燥熱還未完全散去,
蟬鳴聲吵得人心煩。我沒想到,會在這里撞見他們。宿舍樓下的路燈旁,
林悅整個人幾乎都掛在陸景辰身上,笑得花枝亂顫,腦袋親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而陸景辰,
正低頭看著她,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縱容和寵溺。那畫面,像一根針,
不偏不倚地扎在我心上。他們也看見了我。陸景辰臉上的笑意先是一僵,閃過一絲錯愕,
但很快,那絲錯愕就變成了看好戲的戲謔。他松開林悅,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
就那么站在路燈下,等著我。像在等待一場早已爛熟于心的戲碼上演。
等著我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沖上去質(zhì)問,哭鬧,然后在他不耐煩的安撫下,委屈求全??上?,
他要失望了。我抱著那個沉甸甸的箱子,目不斜視,一步一步,從他們身邊走過。
沒有一句質(zhì)問,沒有一個眼神,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陸景辰臉上的戲謔僵住了。
他預(yù)想中的狂風暴雨沒有來,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沒有。這種徹底的無視,
讓他感到一陣說不出的不悅,眼底甚至透出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跋耐硇?,
你站住。”他快步上前,攔在我面前,視線落在我懷里的箱子上,眉頭皺起。
“箱子里是什么?”我沒說話。他自顧自地猜測,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別的我不管,
那個小木雕,你留下?!蔽也铧c氣笑了。“陸景辰,你想多了?!蔽姨鹧?,冷冷地看著他,
“我還沒low到會找前任要回禮物的地步。
”“晚星……”一旁的林悅?cè)崛崛跞醯乜苛诉^來,伸手想拉我的胳膊?!澳銊e誤會,
我……我就是今天喝多了點,景辰才送我回來的。你就……就把我當個男的好了。
”當個男的?這句話像個開關(guān),瞬間點燃了我積壓已久的全部怒火。我猛地甩開她的手,
聲音不大,卻字字冰冷:“男的你讓他給你送姨媽巾?
男的你讓他陪你玩只有情侶才用的英雄皮膚?
男的你一天二十四小時使喚他去給你打開水買奶茶打飯?”我往前逼近一步,
直視著她瞬間煞白的臉?!傲謵偅闶遣皇怯行詣e認知障礙?有病就去治!
別再來我面前惡心我,不然我真的會給你一巴掌!”林悅被我吼得愣在原地,
眼眶瞬間就紅了,臉上是既難堪又委屈的神情,活像一朵被暴雨摧殘的小白花。
陸景辰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一把將林悅拉到自己身后,像護著什么稀世珍寶,
眼神冰冷地射向我?!跋耐硇牵銢_她發(fā)什么瘋?”他看著泫然欲泣的林悅,又轉(zhuǎn)向我,
語氣里滿是厭惡:“別給她道歉。都上大學了還拿自己當公主,都是慣的。
”他輕蔑地瞥了一眼我懷里的箱子,“愛扔不扔,反正扔了,我也不會再給你補一個。
”那句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干脆利落地斬斷了我心中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留戀。
我看著他維護林悅的樣子,突然覺得,這七年,真像一場笑話。
我再也懶得跟他們爭辯一個字。我抱著箱子,徑直走到不遠處的垃圾桶前。
在他們錯愕的注視下,我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沉甸甸的箱子——“砰!”一聲巨響,
箱子被我狠狠砸了進去。那里面,是我整個青春,是我七年的愛與不甘?,F(xiàn)在,
它們都和垃圾待在一起了。我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留給身后兩個人一個決絕的背影。
夜風吹起我的發(fā)梢,空氣中,只剩下我鞋底與地面摩擦發(fā)出的,清脆又堅定的聲響。
03身后,陸景辰和林悅的錯愕與難堪被我甩得一干二凈。我抱著手臂,一步步走回宿舍。
夜風吹在臉上,有點涼,也讓我因憤怒而發(fā)燙的腦子冷靜下來。那箱被我親手扔掉的東西,
比我想象中更沉。沉到,在它墜入垃圾桶的那一刻,
我感覺壓在心口七年的巨石也跟著一起粉碎了?;氐剿奚幔乙活^栽進被窩里,
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蒙得嚴嚴實實。疲憊與失落像潮水一樣將我席卷,我很快就睡著了。
夢境光怪陸離,全是關(guān)于陸景辰的過往。我夢見我五歲那年,穿著一條粉色的小裙子,
因為被鄰居家的小孩說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也是五歲的陸景辰像個小大人一樣走過來,
笨拙地用袖子給我擦眼淚。他親了一下我的臉頰,奶聲奶氣地說:“星星超可愛,
我最喜歡星星妹妹了?!蹦且晃牵瑤е还纱蟀淄媚烫堑奶鹞?,瞬間止住了我的哭聲。
從童言無忌到情竇初開,那些被他護在身后的時光,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我曾以為,
他會是我的永遠??蓧艟车漠嬅婷偷匾晦D(zhuǎn),色調(diào)從溫暖的明黃變成了刺眼的慘白。高二分班,
林悅像一道不合時宜的閃電,劈進了我和陸景辰的世界。她和我們學校所有女生都不同,
短發(fā)染得亂七八糟,一半還編著臟辮,叼著一根棒棒糖,對陸景辰說她在戒煙。
陸景辰的目光,第一次在我面前,為一個女孩停留了那么久。后來他跟我解釋,
說林悅很可憐,原生家庭不好,性子才會這么野。他說:“星星,你不懂,我和她都是那種,
內(nèi)心極度渴望得到解放的人?!蔽掖_實不懂。我只感覺到,我們之間有什么東西,
從那一刻開始,出現(xiàn)了裂痕。陸景辰開始為林悅破例。他騎著他那輛心愛的機車,
載著林悅在晚風中呼嘯而過,卻從不讓我碰一下,說女孩子玩這個危險。
他帶著林悅?cè)ネ婊?,看她摔倒了就大笑著拉她起來,卻在我提出想學的時候皺眉,
說:“我們玩的這些你都玩不了,怕你受傷?!彼o我補習數(shù)學的時候,
林悅也理所當然地坐在旁邊,一會兒喊渴,一會兒喊餓。我和他約會,
他總能接到林悅的電話,不是電腦壞了就是心情不好,需要他立刻過去。我忍不住生氣,
他卻總有理由。那些敷衍的借口,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將我牢牢困在原地,
看著他一次次奔向另一個人。后來,我一哭,陸景辰就頭疼。他干脆先跑去跟林悅玩夠了,
再懶洋洋地提著一塊小蛋糕回來找我。他會捏著我的臉,漫不經(jīng)心地問一句:“愛哭鬼,
哭夠了沒?”而我,總是默默地接過那塊蛋糕,以為這就是他愛我的方式。我不知道,
我每一次的妥協(xié),都在心底的裂痕上,又添了一道新的傷口。夢境驟然變得真實而刺痛。
軍訓(xùn)第二天,所有人都累得像狗,倒頭就睡。我和陸景辰因為林悅又吵了一架,
我給他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他一個都沒接。夜里十一點,我睡不著,無意識地刷著手機。
一條同城推送的短視頻,像驚雷一樣在我腦中炸開。高架橋上,一輛機車翻倒在地,
火星四濺,拍攝者驚呼著“有人出車禍了”。那輛機車,我認得,是陸景辰的。
我的心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我穿著睡衣就沖出了宿舍,
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師傅,快,去城南高架橋!
”車子在橋下緊急停住,我甚至等不及車停穩(wěn),推開車門就摔了下去。
膝蓋和小腿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出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疼得我眼前發(fā)黑??晌翌櫜簧咸?。
我掙扎著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事故現(xiàn)場。然后,我看到了。陸景辰完好無損地站在那里。
他的懷里,緊緊抱著因為受驚而瑟瑟發(fā)抖的林悅。他低著頭,手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的背,
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別怕,我在。”我的腿在流血,傷口火辣辣地疼??赡且豢?,
心口所有的苦澀、委屈和絕望,匯聚成一股冰冷的潮水,將我從頭到腳徹底淹沒。
我趴在冰冷的地上,看著他們緊緊相擁的背影,忽然就累了。就這樣吧。人總要接受,
這世上,沒有什么會是絕對的永遠。膝蓋上的舊傷疤,好像又開始隱隱作痛。
04高架橋下的那一幕,成了我之后兩周揮之不去的夢魘。我不再給他打電話,
也不再回復(fù)他任何消息。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課、吃飯、回宿舍。
直到兩周后,我正在食堂二樓小口吃著鹽水鴨,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一封郵件,
標題上醒目的“Visa Application Approved”讓我呼吸一滯。
幾乎是同一秒,我媽的電話打了進來?!靶切牵炞C過了!護照和機票我給你寄過去了,
最**天后就能到,到時候你就直接飛,國外的學校我都安排好了。
”我媽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喜悅,我捏著筷子,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觥?/p>
眼前的飯菜仿佛都變得清晰起來,食堂的喧囂也變成了新生活的序曲。我看著窗外湛藍的天,
眼底終于重新燃起了光。再見了,陸景辰。再見了,我兵荒馬亂的青春。正想著,
食堂入口處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陸景辰和林悅走了進來。真是好巧不巧,
他們就坐在離我兩三桌遠的位置。林悅像只驕傲的孔雀,坐下后,
便用筷子把自己餐盤里的青椒、胡蘿卜絲,一樣一樣地夾進陸景辰的盤子里,
姿態(tài)親昵又自然,仿佛在宣示主權(quán)?!拔也怀赃@個,你吃?!标懢俺?jīng)]什么表情,
低頭漫不經(jīng)心地吃著她扔過來的菜,眼神卻像長了鉤子,一下一下地往我這邊瞟。我猜,
他大概在等我像以前一樣,要么紅著眼眶沖過去質(zhì)問,要么甩下筷子哭著跑開??上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