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冷的遺產(chǎn)與溫熱的債主林薇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銀行余額短信，嘆了口氣。
數(shù)字冷得像冰。房租明天到期，房東老王可不會對“藝術(shù)家的困境”這種理由買賬。這時，
電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拔?，是林薇女士嗎？這里是正清律師事務(wù)所。
”一個刻板的聲音說?！拔也毁I理財，不貸款，沒保險?！绷洲睖蕚鋻祀娫挕?/p>
“您的一位遠房姨婆，蘇芮女士，于上月去世了。根據(jù)遺囑，您是她遺產(chǎn)的唯一繼承人。
”林薇愣住了。蘇芮姨婆？她只在童年模糊的記憶里見過幾次，是個做古怪玩具的老太太。
“遺產(chǎn)？有多少？”這是林薇最現(xiàn)實的問題?！爸饕ㄒ粭澪挥陟F隱山的舊宅，
及其內(nèi)部所有物品。此外還有少量現(xiàn)金，約五千元，剛好覆蓋遺產(chǎn)稅。”一棟山里的老房子？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這解決不了她明天的房租?！拔夷芊艞墕?？”她只想要現(xiàn)金?！翱梢?。
但若放棄，房產(chǎn)將收歸國有，您仍需支付辦理手續(xù)產(chǎn)生的相關(guān)費用，約三千元。
”律師的聲音毫無波瀾。林薇算了一下。放棄還得倒貼三千，
接受的話好歹有五千和一座破房子。她咬咬牙?！拔医邮堋！薄昂玫摹?/p>
鑰匙和文件已快遞至您地址。請注意查收。另外，”律師頓了頓，“蘇女士囑托，
務(wù)必‘親自查看所有物品，尤其是那些有溫度的’?！庇袦囟鹊?？這說法真怪。
林薇掛了電話，看著那個刺眼的余額，又看了看窗外開始飄雨的灰蒙蒙天空?？磥恚?/p>
她得先去會會她那份“冰冷”的遺產(chǎn)了?？爝f下午就到了。除了一把沉重的老式黃銅鑰匙，
就是一疊文件。雨下大了。林薇抱著裝文件的紙箱，沖回她那狹小的公寓。樓道里，
房東老王正叉著腰站在她門口?！靶×职?，明天可最后期限了?！崩贤跚昧饲檬直怼！巴跏澹?/p>
放心，明天一定。”林薇晃了晃手里的黃銅鑰匙，“我剛繼承了套山里的別墅，回頭賣了錢，
連明年房租一起付！”老王嗤笑一聲：“就你？還別墅？夢里繼承的吧？明天見不到錢，
換鎖！”門關(guān)上。林薇踢掉濕透的鞋子。她打開文件，
里面是房屋照片：一棟在濃密樹蔭下看起來陰森破敗的老房子。她打了個寒顫。
那五千塊倒是很快到賬了。但付完房租，她連搬家的錢都不夠。她拿起那把鑰匙，冰涼刺骨。
底部刻著一個模糊的圖案，像一只閉著的眼睛?！坝袦囟鹊模俊彼匝宰哉Z，
摩挲著那把冷鑰匙，“我看是冷得能凍死人?！彼龂@了口氣，打開電腦，
開始搜索通往霧隱山的公共交通?？磥磉@個“家”，她不想回也得回了。至少，
能暫時躲開老王。2.吱呀作響的門與沉默的“人”去霧隱山的巴士破舊得像快散架，
一路上吱呀亂響。林薇抱著背包，里面塞著幾件換洗衣服和那份沉重的遺囑文件。
窗外景色從城市灰墻變成荒涼山色。雨一直沒停?！办F隱村，到了！”司機喊了一嗓子，
聲音淹沒在雨聲里。林薇跳下車，冷風(fēng)夾著雨點砸在她臉上。
站牌下只有一個裹著舊雨衣的老頭，牽著一頭眼神呆滯的毛驢。“去蘇婆婆的老宅？
”老頭啞著嗓子問，上下打量她。林薇點頭?！笆畨K?！崩项^伸出粗糙的手。
泥濘山路顛得林薇骨頭都快散了。毛驢走得慢吞吞。老頭一路沉默，
直到看見一片黑壓壓的樹林后露出一角灰瓦屋頂。“就那兒?！崩项^指指，不肯再往前，
“那地方，邪性?！彼洁煲痪?，拉著毛驢掉頭就走，很快消失在雨霧里。林薇深吸一口氣，
踩著泥水走向那棟房子。比照片上更破敗。藤蔓爬滿了斑駁的墻壁，窗戶大多黑乎乎的。
她用那把黃銅鑰匙插進鎖孔。費了點勁，鎖芯發(fā)出沉悶的“咔噠”聲。門開了，
帶起一陣灰塵。一股混合著陳腐木頭、灰塵和某種淡淡奇異香料的味道撲面而來。光線昏暗，
大廳里堆滿了東西。全是玩具。
木偶、鐵皮機器人、絨毛熊、發(fā)條小鳥……各種樣式、各種年代的玩具堆得到處都是，
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它們沉默地擠在一起，用玻璃珠或油漆的眼睛盯著這位不速之客?！皣K，
這地方能住人？”林薇皺緊眉頭。她得先找個地方坐下歇歇腳。大廳角落有張舊沙發(fā)，
被一個巨大的泰迪熊和幾個缺胳膊少腿的洋娃娃占據(jù)著。林薇走過去，想把它們挪開。
她伸手去抓泰迪熊。指尖碰到它絨毛的瞬間，似乎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的…暖意？
她猛地縮回手?！盎糜X吧。凍壞了?！彼λκ?，用力把泰迪熊扯到地上?；覊m飛揚。
沙發(fā)上依舊臟。林薇從背包里扯出件舊T恤打算鋪上。動作太大，手肘撞到旁邊一個小茶幾。
上面一個精致的陶瓷音樂盒搖搖欲墜。林薇趕緊伸手去扶。指尖劃過盒蓋邊緣的金屬裝飾。
一陣刺痛。被劃了個小口子。血珠滲出來，滴落在音樂盒蓋子上，很快被灰塵吸走，
留下一點暗紅痕跡?！罢娴姑??！彼洁熘?，把手指含進嘴里。就在這時，
她身后傳來極輕微的一聲“咔噠”。林薇猛地回頭。大廳另一頭，
一個她剛才沒注意到的、坐在高背椅上的古老人偶，它的木頭腦袋，
極其緩慢地、幾乎是微不可查地，轉(zhuǎn)向了她所在的方向。那雙玻璃眼珠，在昏暗光線下，
似乎捕捉到一絲微弱反光。四目相對。林薇僵在原地，含著手指出不來聲。
屋子里只有雨水敲打窗戶的滴答聲。那人偶再無動靜，仿佛剛才只是她的又一個幻覺。
但空氣里，那股奇異的香料味道，似乎變濃了一點點。
3.夜半聲響與“熱心”管家林薇盯著那人偶足足一分鐘。它再沒動過?！翱隙ㄊ枪庥板e覺。
”她對自己說，但心里發(fā)毛。這屋子太靜了，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肚子咕咕叫起來。
她決定先解決實際問題。她在堆滿雜物的廚房里翻出一個落滿灰的燒水壺，擦了老半天。
又找到幾包過期的速溶咖啡。聊勝于無。熱水沖下去，香味沒出來，倒有一股霉味。
林薇皺著眉喝了一口，差點吐出來。窗外天徹底黑了。雨還在下。老宅的電路時好時壞，
燈泡昏黃，偶爾閃爍幾下，像在喘氣。她拖來一個舊屏風(fēng)，勉強擋在沙發(fā)前，
給自己圈出個小空間。背包當枕頭，外套當被子。她累得骨頭縫都疼，很快睡著。半夜，
她被一種細微的“沙沙”聲吵醒。不是雨聲。像是有人在輕輕摩擦什么東西。她屏住呼吸，
心跳如鼓。聲音從屏風(fēng)后面?zhèn)鱽怼Ｋ那奶匠鲱^?；璋抵校?/p>
她看見白天那個被她碰到地上的巨大泰迪熊，正被一只毛茸茸的、只有三個手指的機械爪子，
慢慢地、努力地往沙發(fā)上推。推它的，
是旁邊一個少了條腿、用發(fā)條鑰匙當假肢的鐵皮小兵玩具。它吭哧吭哧地發(fā)力，
發(fā)出輕微的齒輪轉(zhuǎn)動聲。泰迪熊太重，小兵推得吃力。一次發(fā)力過猛，小兵自己向后翻倒，
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所有動靜瞬間停止。泰迪熊僵在半路。小兵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整個屋子回歸死寂，只有林薇粗重的呼吸聲。她猛地坐起身，按亮手機手電筒。光柱掃過。
泰迪熊歪在沙發(fā)邊。小兵躺在地上，鑰匙腿指向天花板。所有玩具都待在原位，蒙著灰，
死氣沉沉。仿佛剛才一切都是夢。林薇走過去，撿起那個鐵皮小兵。冰涼的鐵皮。
她下意識用手指摸了摸它胸口擰發(fā)條的鑰匙孔。指尖昨天被劃破的地方結(jié)了個小痂，
這么一蹭，又滲出一絲血，極微量地沾到了鑰匙孔邊緣。幾乎同時，
小兵在她手里極其輕微地振動了一下，像手機靜音模式時的震動。
林薇嚇得立刻把它丟回地上。小兵躺著，毫無反應(yīng)。她喘著氣，看著滿屋子沉默的玩具，
又看看自己再次滲血的手指。律師的話在她腦子里回響：“…尤其是那些有溫度的。
瘋話的句子：“…血與靈木之契…喚醒沉睡之仆…”她好像有點明白“溫度”是什么意思了。
這遺產(chǎn)，真他媽邪門。但好像……也有點意思？她看著地上“裝死”的鐵皮小兵，
又看看那個高背椅上的人偶?！拔梗彼囍_口，聲音有點干，“別裝了。
我知道你們……有點特別?！睕]人理她?！皫臀覀€忙，”她指著廚房，
“我想喝杯能下咽的熱水。誰知道哪個柜子里有干凈杯子？”寂靜。幾秒后，
高背椅上那個古老人偶，極其緩慢地，抬起一只木手，指向廚房角落一個高柜。動作僵硬，
但明確。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走過去，打開那個柜門。
里面果然躺著一套相對干凈的白瓷杯。她拿出一個杯子，回頭看那人偶。
它的手已經(jīng)放回去了，仿佛從未動過?！爸x了?！绷洲闭f，感覺自己在對空氣說話。
她沖了杯新咖啡。味道還是差，但似乎沒那么霉了。她端著杯子坐回沙發(fā)，
看著滿屋子的“遺產(chǎn)”。債主老王的臉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對比之下，
這些會動的玩具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至少，它們目前看起來……挺“熱心”？
她吹著咖啡的熱氣，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姨婆靠這些玩意兒干嘛？總不能是開孤兒院吧。
這背后肯定有別的事。她得搞清楚。4.筆記、藍光與“別回去”天亮了。雨停了，
但天色依舊陰沉。光線從臟兮兮的窗戶照進來，勉強照亮滿屋灰塵。
林薇在廚房翻出一包受潮的餅干，勉強填肚子。她開始系統(tǒng)地翻找。
姨婆肯定留下了更多線索，不只是這些會動的“驚喜”。
她在一個抽屜里摸到一本硬皮筆記本。封面是磨損的深綠色，沒有標題。她吹掉灰，翻開。
紙頁泛黃，字跡是那種老式的漂亮花體字，但很清晰。前面幾頁是些玩具設(shè)計草圖，
比市面上見的任何玩具都復(fù)雜精密，關(guān)節(jié)、齒輪、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畫得一絲不茍。
旁邊標注著材料：“月光木”、“心鐵”、“靈紋布”……都是些沒聽過的名字。翻到后面，
內(nèi)容變了。更像日記?！癤月X日?！T’的波動又增強了。它們越來越躁動。
加固了西墻的‘守衛(wèi)’，希望有用?！薄癤月X日。小阿守的核心終于雕完了。
用了最后一點‘源血石’。它能幫上忙，在我……之后?！绷洲卑櫭??！伴T”？“守衛(wèi)”？
“源血石”？這都什么跟什么？她快速往后翻。字跡有時潦草，仿佛書寫者很急切。
“血脈越來越弱了。我是最后一個了嗎？姐姐，如果你當年沒有執(zhí)意離開……”最后幾頁，
字跡變得虛弱但異常用力?！氨仨毦婧髞碚?！不要輕易嘗試‘回歸’！路徑已扭曲，
守望者可能已墮落的，標記是……（后面是一團墨漬，看不清）”“記住！
真正的‘回家’之路不在……（又一團模糊）……在于平衡，
而非……”筆記在這里突兀地結(jié)束了。林薇合上本子，心怦怦跳。姨婆不是在制造玩具，
她是在造守衛(wèi)？防御什么東西？來自一扇“門”？她想起律師的話：“親自查看所有物品”。
還有那個總被提及的“回家”。她需要更多信息。筆記里提到“小阿守”，還有個核心。
那是什么？她回到大廳，目光掃過那個最高大、最精致、坐在高背椅上的古老人偶。
它穿著舊式禮服，木頭臉孔雕刻得極其精細。她走過去，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阿守？
”人偶毫無反應(yīng)。她想起昨晚的事。血。她的血似乎能觸發(fā)它們。她咬咬牙，
用指甲在昨天結(jié)痂的傷口上輕輕一掐，擠出一小顆血珠。她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把血珠抹在人偶冰涼的木頭手背上。血珠滲了進去，消失不見。幾秒鐘死寂。
突然，人偶的雙眼猛地亮起兩道微弱的、幽藍色的光。它的頭“咔”地一聲低下來，
玻璃眼珠對準了林薇。
老舊齒輪摩擦發(fā)出的聲音響了起來：“警告……路徑……危險……勿歸……”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林薇屏住呼吸：“什么路徑？回哪里？為什么危險？
光閃爍不定：“……血脈……呼喚……但……陷阱……守望者……已變……”它抬起一只手，
僵硬地指向窗外，霧隱山更深的方向。
“……家……不在彼處……平衡……關(guān)鍵……”藍光突然熄滅。人偶的頭垂下去，恢復(fù)原狀，
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手指的方向也落了下去。林薇站在原地，心臟狂跳。姨婆的筆記。
人偶的警告。都在說同一件事：有一個叫“家”的地方，回去很危險，
有什么“守望者”變了。但律師和遺囑又反復(fù)強調(diào)“回家”。該信誰？
她看著滿屋子安靜的玩具。它們不是遺產(chǎn)，是線索，甚至是武器。姨婆留給她的。
門外傳來腳步聲，很重，踩在濕漉漉的落葉上。一個粗嗓門喊道：“有人嗎？收廢品的！
聽說這老家戶要處理東西？”林薇猛地一驚。不是老王。是陌生人。
她迅速把筆記本塞進背包，警惕地看向門口。收廢品的？ timing 可真巧。
5.廢品佬與不廢的“垃圾”林薇走到門邊，從窗戶縫往外看。
一個穿著臟兮兮綠馬甲的男人站在院子里，正不耐煩地踢著地上的落葉。
他開著一輛破舊的小貨車，車身上模糊地印著“回收”字樣。“有人沒有？吱個聲！
”男人又喊，眼睛卻不住往屋里瞟，眼神里有點別的東西，不只是收廢品的那么單純。
林薇把門拉開一條縫，沒取門鏈。“什么事？”“喲，真有人啊?！蹦腥硕哑鹦Γ冻鳇S牙，
“聽說這家的老人走了，東西都要清空？我價格公道，這些破銅爛鐵、舊木頭，我都收。
”他說著就要推門。林薇用力頂著門?！罢l告訴你要清空的？”“嗨，這片都傳遍了，
蘇婆婆沒了，城里來個侄孫女繼承，肯定看不上這些老破爛唄。”他眼神往屋里掃，
“我?guī)湍闾幚?，省事。”“我沒說要賣?！绷洲崩渲?，“你請回吧?！蹦腥诵θ輿]了。
“小姑娘，別不識好歹。這深山老林的，你一個人處理這些？我這是幫你忙。
”他語氣硬了點，又推了下門。門鏈嘩啦響。林薇心里警鈴大作。這人不對勁。“我說了，
不賣。你再不走我報警了?！彼瘟嘶问謾C?！皥缶俊蹦腥肃托?，“信號都沒有你報個屁。
”他顯然有備而來?！拔覄衲阃纯炷命c錢，這些東西你留著屁用沒有……”話沒說完，
屋里傳來“哐當”一聲脆響，像是什么瓷器掉地上摔了。男人一愣，伸頭想看清里面。
林薇也心里一緊。是哪個“小家伙”又動了？就在這時，那個高背椅上的人偶“阿守”，
它的腦袋極其緩慢地、發(fā)出細微的“嘎吱”聲，轉(zhuǎn)了過來，
空洞的玻璃眼珠正好對著門口的男人。男人臉上的橫肉跳了一下，明顯嚇了一跳，
往后縮了半步。“什……什么鬼東西？”林薇趁機道：“我姨婆就喜歡這些‘鬼東西’。
她剛走沒多久，沒準還在屋里看著呢?！彼室獍崖曇舴诺汀Ｒ魂嚴滹L(fēng)吹過，
院子里樹葉沙沙響。男人臉色有點發(fā)白，嘴上還硬：“少唬人！老子……”“咔噠。
”又一聲輕響。這次是那個缺腿的鐵皮小兵，它不知怎么從地上立了起來，
獨腿（發(fā)條鑰匙）支著地，手里的錫皮步槍（原本是固定的）似乎往上抬了一丁點，
正對著男人。男人眼睛瞪圓了，看看人偶，又看看小兵，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