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夜玉釵“皇上——又死了一個！”內(nèi)侍馮保幾乎是滾進殿的，
膝蓋在金磚上擦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咯吱”。他顧不上疼，兩手高舉過頭頂，
捧著一方染透鮮血的錦帕——帕子里裹著半截斷釵，玉色發(fā)烏，
像是從死人喉嚨里硬拽出來的。我，蕭玨，大胤新帝，登基才七天，龍椅還沒坐熱，
后宮卻接連暴斃三人，死法一模一樣：喉骨盡碎，口中含釵。最邪門的是，那釵尾缺了口，
和我掌心這半截嚴(yán)絲合縫——那是我藏了七年的“命根子”。
銅爐里的炭“啪”地炸出一簇火星，濺在我手背，燙得我指尖一抖。我卻笑了，
笑得比雪夜還冷：“把尸體抬到金鑾殿來，朕要親自驗?！瘪T保撲通一聲跪倒：“陛下，
血污沖撞龍體——”“沖撞？”我俯身，一把攥住他衣領(lǐng)，
逼他直視我左臉那道從額角劃到下頜的疤，“七年前，亂葬崗的狗都沒怕過這張臉，
如今倒怕幾個死人？”殿門轟然洞開，寒風(fēng)卷著雪片灌進來。
兩具宮女尸體被并排放在御案前，面色青紫，嘴唇卻詭異地鮮紅——像抹了口脂。我蹲下身，
掰開其中一人的嘴，半截玉釵“當(dāng)啷”掉出來，斷口處滴著黑血，落在《罪錄》空白的卷首，
暈開一朵小小的、猙獰的花。我盯著那滴血，耳邊忽然響起七年前的聲音——“小乞兒，
好吃么？”雪夜里，少女蹲在我面前，兜帽下一雙杏仁眼彎成月牙。她手里端著一碗粥，
熱氣剛冒頭就被寒風(fēng)掐斷。我餓得眼冒金星，剛要伸手，
一只金橘“啪”地砸進碗里——“臟死了，柔兒你也濫好心?！碧邮掔裾驹谖宀酵?，
貂氅如云，嫌棄地甩著指尖。粥碗碎成幾瓣，餿米混著雪泥，我撲過去像狗一樣舔。
舌尖被瓷片割破，血腥味混著餿味，竟有點甜。少女回頭看我，
笑得更好看了：“原來真有這么餓的人?！蹦悄晡移邭q，她十四。她不知道，我舔的不是粥，
是她狐裘掃過我鼻尖時留下的那縷冷香。她更不知道，七年后，我會用同樣的姿勢，
掰開她的嘴，看她還能不能笑出來?！氨菹隆瘪T保顫聲打斷我的回憶，“仵作說，
死者喉骨是被內(nèi)力震碎的，可這宮里，能用內(nèi)力的只有——”“只有朕。”我替他說完，
指腹摩挲著玉釵斷口，那里有一道極細的、金色的修補痕。七年里，我夜夜摩挲，
竟沒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是裂紋，而是——“傳蘇芷柔。”我站起身，
半截玉釵在指間轉(zhuǎn)出一道冷光，“立刻?！钡钔庋└罅耍駸o數(shù)細小的刀刃。我閉上眼，
聽見七年前的雪聲里，有人輕聲說：“小影子，要活著回來啊。”那聲音太輕，
輕到我以為是自己餓昏了頭。如今想來，那分明是——催命符。
2 血詔與舊香雪從檐角砸下來，“啪”地一聲，像耳光。我提著琉璃燈踏進鳳棲宮時，
鞋底踩到一截斷枝，“咔”——脆生生的，像人的指骨。殿里沒點燈，
一股子陳年檀木混著血腥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鉆。那味道我太熟了：七年前的亂葬崗，
尸堆里滲出的土腥，再加上雪夜特有的涼，冷得你肺管子都發(fā)疼。“蘇芷柔。”我喊了一聲，
聲音在空殿里轉(zhuǎn)了個圈，又彈回自己耳朵里，帶著點沙啞的顫。沒人應(yīng)。
只有火折子“嗤”地一亮，照出她半張側(cè)臉——蒼白，像被水泡過的紙，睫毛上沾著灰，
鼻尖卻凍得通紅，跟七年前一模一樣。她蹲在炭盆前，正把一張人皮面具往火里送。
面具被火舌一卷，發(fā)出“呲啦”一聲，像誰在撕綢緞，又像我小時候餓急了撕破自己的衣袖。
我瞇眼，看那面具被燒得卷邊、起泡、發(fā)黑，最后“啪”地一聲，裂成兩片。火光滅下去，
殿里更黑了?！傲糁鴩樔??！碧K芷柔的聲音從黑暗里浮出來，輕飄飄的，卻帶著鉤子，
“尤其是嚇你?！蔽野寻虢赜疋O“當(dāng)”一聲扔在案上。玉釵是死人喉嚨里掏出來的，
斷口新鮮，像剛被牙咬斷。它滾了兩圈，停在她腳尖前?！罢J得嗎？”我問。她低頭，
指尖在釵尾那道缺口的邊緣蹭了蹭，聲音軟得像在哄孩子：“認得，你的。”“放屁。
”我冷笑，“七年前，我連碰都沒碰過它?！碧K芷柔忽然笑了，笑聲像雪落進火盆，
“哧”地一下，就沒了。她站起身，素衣上沾著灰，
鬢邊卻別著一支完整的白玉釵——和我丟的半截嚴(yán)絲合縫。她抬手，把鬢邊那支拔下來，
兩截玉釵“咔”地并在一起，中間一道細細的金繕紋，像愈合的骨縫?！翱匆娏藛幔?/p>
”她把合并的玉釵遞到我眼前，指尖微微發(fā)顫，“七年前，你把它留在我這兒了。
”我盯著那道金繕紋，腦子里“嗡”地一聲。七年前，我倒在亂葬崗，半死不活，
手里攥著半支玉釵。醒來后，另一半不見了。我一直以為是野狗叼走的，
或者被哪個撿尸的順了。原來，是她拿走的。她拿走的，又在我登基第七夜，
塞進死人喉嚨里，再送到我面前。“為什么？”我嗓子發(fā)緊。蘇芷柔沒答，
彎腰從炭盆里扒拉出一截焦黑的骨哨，吹了吹，沒響。“太子殿下……哦，先太子。
”她糾正自己，聲音里帶著點嘲諷，“當(dāng)年送我去莊子前，給了我這個?！彼压巧谶f給我，
指腹蹭過哨口，一道細小的“蕭”字若隱若現(xiàn)，“他說，‘要是影子活過來，就用這個喚他。
’”我捏著哨子，骨縫里滲著涼意：“喚來做什么？”“殺你?！彼鸬酶纱?，
“可惜我吹不響?！蔽亦托Γ骸澳闵岵坏?？”她抬眼，眸子里映著炭火，
像兩汪燒紅的冰：“我嫌臟。”話音未落，窗外一聲尖嘯——骨哨竟自己響了！
聲音像鈍刀刮過鐵，刺得我耳膜生疼。緊接著，殿頂“嘩啦”一聲碎瓦，一道黑影直撲而下，
雪亮的刀尖對準(zhǔn)我眉心。我側(cè)身，刀鋒貼著我疤劃過，斬斷幾縷鬢發(fā)。黑影落地，單膝跪地，
聲音沙?。骸爸髯?，晚了七年?！蔽艺J出來了——是當(dāng)年東宮的暗衛(wèi)首領(lǐng)，沈硯。
他該死在七年前那場“剿匪”里，如今卻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手里握著另一截玉釵。
“你主子是誰？”我冷聲問。沈硯抬頭，目光越過我，落在蘇芷柔身上。她輕聲道：“我。
”我猛地回頭。蘇芷柔不知何時已退到窗邊，手里多了一卷明黃詔書——血寫的，
字跡干涸成黑?！坝捞┦哪昱D月，太子蕭珩矯詔：‘若影子蕭玨未死，持玉釵者，
可代天行戮。’”她念完，沖我晃了晃詔書，“這是原件，你要不要驗？
”我只覺得血往頭上涌：“你早知我是真皇子？”“不，”她搖頭，“我只知道，
你比蕭珩更像人?！鄙虺幍牡都馕⑽㈩潱圃诘让?。蘇芷柔卻抬手，把詔書扔進炭盆。
火舌卷上血字，發(fā)出“噗”一聲悶響，像七年前的雪夜，有人把粥碗扣在我頭上?！艾F(xiàn)在，
”她看著我，“詔書沒了，玉釵也齊了。你要殺我，還是殺他？”我笑了，笑得比雪還冷。
“都不殺?！蔽疑焓?，一把攥住沈硯手腕，內(nèi)力一震，他刀脫手。
“我要你們——替我殺一個人?！碧K芷柔挑眉：“誰？”我指尖點向自己心口，隔著龍袍，
能摸到那道疤在跳?！笆挮k?！薄坝白铀懒耍实鄄拍芑??！鄙虺庛蹲?，蘇芷柔卻笑了，
笑出眼淚：“好，七年前我欠你一命，現(xiàn)在還你。”她抽出完整玉釵，
斷口對準(zhǔn)我咽喉——卻在最后一寸停住?！暗鹊龋彼p聲道，“還欠個觀眾?！彼郑?/p>
推開鳳棲宮的門。門外，雪地里齊刷刷跪著一排人——蘇氏九族，男女老少，
嘴里都含著半截玉釵，血從嘴角蜿蜒到雪里，像一行行小字。最前面，
是被鐵鏈鎖著的……蕭珩。他本該死在七年前，如今卻瞎了一只眼，
瘋瘋癲癲地沖我咧嘴：“影子……來抓你了?！蔽衣犚娮约盒奶衿吣昵暗墓贩?，
一聲急過一聲。蘇芷柔把玉釵塞進我手里，聲音輕得像雪落無聲：“皇帝陛下，動手吧。
殺了影子，你就是光了?！蔽疫o玉釵，卻遲遲刺不下去。雪越下越大，淹過玉階，
淹過尸骨，淹過那道永遠跨不過去的疤。我忽然明白——影子和白月光，從來都不是兩個人。
是我，和困在鏡子里、永遠不肯原諒我的……自己。我蹲下身，指尖沾了雪，
在血詔的灰燼上寫下一行字：“朕，赦免蘇氏九族流放之罪，貶為庶民。沈硯，自今日起，
為朕之影，終身護蘇氏后人。朕之罪，留待史書刀筆?！毖┞錈o聲，字痕瞬即被覆蓋。
我回頭，蘇芷柔站在雪里，素衣染血，像一株被風(fēng)折斷的梅。她輕聲問：“蕭玨，
你恨錯了人，怎么辦？”我答：“那就恨我一輩子?！彼α?，眼淚落在玉釵上，
沖淡了那道血絲紋。3 詔獄里的雪聲我把那卷親手寫的赦書放在雪里，像擱下一盆炭火。
雪片落下，墨跡一瞬就被吞沒，只剩幾點墨渣，像碎掉的鱗。蘇芷柔站在三步外，
素衣被風(fēng)鼓得獵獵作響。她沒有謝恩，也沒有哭，只是抬眼看我，
像看一個終于肯從鏡子里走出來的陌生人。我轉(zhuǎn)身，吩咐沈硯：“把人帶去詔獄，
別驚動刑部?！鄙虺巻蜗c地，雪沒到他靴面。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主子，
真要留活口？”“留?！蔽翌D了頓，補一句，“留到我弄明白為止。”鐵鏈嘩啦，
蕭珩被拖走時還在笑，瞎掉的那只眼眶里溢出膿血，順著下巴滴在雪里，
像一截被踩爛的梅花。他含糊不清地喊：“影子……你終于來接我了？”我沒回頭。
我怕一回頭，就會忍不住親手掐死他。那樣太便宜他了。詔獄在最底層，石階三百六十五級，
每下一級，風(fēng)就更冷一分。我提著燈，燈罩上凝著冰花，燭芯被寒氣逼得只剩黃豆大。
沈硯押著蕭珩走在前面，鐵鏈拖過石階，聲音在甬道里來回撞，像無數(shù)幽魂跟著起哄。
蘇芷柔跟在我身后，腳步聲輕得像貓?！芭?？”我沒回頭，聲音卻傳過去?！芭?。
”她答得干脆，“怕你死太快，我來不及看清你到底是什么?！蔽倚α恕Ｐβ曉陉幚淅镎ㄩ_，
又很快被潮氣吞回去。最后一級臺階走完，火把亮起。刑架上的鐵環(huán)銹得發(fā)黑，卻足夠結(jié)實。
蕭珩被綁上去時還在笑，笑聲尖利，像指甲刮過瓦。我抬手，示意沈硯退到暗處。“哥。
”我蹲下身，第一次用這個稱呼叫他，“七年不見，你倒是一點沒變。”蕭珩歪頭，
僅剩的一只眼盯著我，瞳孔渙散，卻透出詭異的亮：“影子……你來接我回東宮嗎？
”我伸手，指腹擦過他臉上的疤——那道疤橫貫鼻梁，是我七年前用碎瓷劃的。
當(dāng)時血濺了我一臉，溫的，腥的，像剛宰的羊?！安?，我來送你下地獄?！笔掔窨┛┬ζ饋?，
聲音卡在喉嚨里，像老風(fēng)箱：“地獄？我早就住夠了?！蔽覐膽牙锩瞿侵Ш蠑n的玉釵，
舉到他眼前。“認得嗎？”蕭珩的笑突然停了，瞳孔縮成針尖?！爱?dāng)年你把它給我，
說‘影子若活，用此釵取他性命’?！蔽逸p聲道，“現(xiàn)在，我把它還你?！笔掔耖_始發(fā)抖，
鐵鏈被他掙得嘩啦作響：“不……不是我！是她！是她騙我！”“她？”我挑眉。
蕭珩猛地抬頭，獨眼瞪向蘇芷柔，聲音扭曲成尖叫：“賤人！你說過只要我裝瘋就能活！
你——”蘇芷柔站在火把的光暈外，臉藏在陰影里，只露出一點下頜，白得像瓷。
她聲音平靜：“殿下，瘋要裝得像，話不能亂說?！笔掔竦募饨嘘┤欢?，
仿佛被人掐住脖子。我轉(zhuǎn)頭看她，忽然覺得后背生寒?！霸t書是你給他的？”“是。
”她承認得干脆，“但我沒告訴他，詔書是血寫的，用的是他自己的血。
”我瞇眼：“你什么時候?qū)W會這些？”她抬眼，
火光在她眸子里跳動：“從你把命留給我那天起。”我起身，示意沈硯。
刑架旁的火盆被拉到蕭珩腳下，炭火噼啪，映得他臉色忽明忽暗。我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刀身薄如蟬翼，是當(dāng)年東宮暗衛(wèi)專用的“蟬翼”。刀尖貼上蕭珩的頸動脈時，他忽然不抖了，
獨眼定定看著我，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阿玨……疼。”我手一顫。七歲那年，我發(fā)高燒，
他偷偷給我塞過一顆糖，也是這樣叫我：“阿玨，吃糖就不疼了。
”匕首的刃口已經(jīng)壓出一粒血珠。我深吸一口氣，刀鋒一轉(zhuǎn)，挑斷了他右手筋。
慘叫在詔獄里炸開，回聲層層疊疊，像無數(shù)冤魂在鼓掌。我退后兩步，
聲音冷得像鐵：“第一刀，還你當(dāng)年斷我手筋?！钡诙?，挑左腳筋。第三刀，劃開他脊背，
露出森森白骨。血濺上我的臉，溫的，腥的，和七年前一樣。我扔了匕首，轉(zhuǎn)身就走。身后，
蕭珩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像被雪埋住的炭火，只剩一點暗紅。詔獄外，雪停了。
天邊泛起蟹殼青，風(fēng)卻更烈。蘇芷柔站在臺階上，素衣被血染出大片暗色，
像一幅被水暈開的畫。我走過去，把染血的斗篷披到她肩上。她沒躲，
只是輕聲問：“痛快了？”我搖頭：“還不夠?！彼α?，笑得眼梢發(fā)紅：“那就繼續(xù)恨吧，
恨到你再也恨不動為止?！蔽疑焓?，指腹擦過她眼尾的淚，冰涼的?！疤K芷柔，
”我叫她名字，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七年前，你為什么不干脆讓我死在亂葬崗？
”她抬眼，眸子里映出我的影子，扭曲，破碎，卻真實?！耙驗槲蚁肟纯?，”她輕聲道，
“一個人被逼到絕境時，會變成什么怪物。”我低頭，吻住她冰涼的唇。
血腥味在唇齒間炸開，像七年前的雪夜，那碗餿粥的味道。遠處，傳來更鼓聲，五更了。
4 金殿釘影五更鼓的余音像鈍刀，一下一下刮在宮墻上。我牽著蘇芷柔的手，
從詔獄的石階走回金殿。雪又開始下，大片大片砸在琉璃瓦上，發(fā)出細碎的“嗒嗒”聲，
聽著像無數(shù)牙齒在互相磕碰。她的手冰涼，指尖卻有力，反扣著我的虎口，
像扣著一把隨時會反刃的匕首。沈硯遠遠跟在后面，影子被雪光拉得老長，像一條沉默的狼。
我知道，從今夜起，我再也不能一個人走路了——身后不是影，就是刀。金鑾殿燈火通明，
宮人跪了一地。我前腳剛踏進去，禮部尚書就捧著折子沖過來，
額頭在金磚上磕得“咚咚”響：“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后，蘇氏女——”我抬手，打斷他。
“朕自有主張?！痹捯袈涞?，殿內(nèi)靜得能聽見雪落。蘇芷柔松開我的手，走到御案前，
指尖輕輕劃過那卷昨夜被火舌舔過的《罪錄》。焦黑的邊緣簌簌掉渣，墨跡糊成一團，
像一灘干涸的血。她回頭看我，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大殿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罪錄已毀，
該添新冊了?！蔽姨裘迹骸笆裁磧裕俊薄坝笆??！彼鸬酶纱啵坝浤阄胰绾位榈顿?，
記這江山如何被影子啃出一個洞?！倍Y部尚書臉都白了，哆嗦著想開口，我抬腳，
踹翻了案幾。“傳旨——”我聲音在殿梁間回蕩，“即日起，廢《罪錄》，立《影史》。
”“由蘇芷柔執(zhí)筆，沈硯校閱。朕——親自監(jiān)修。”群臣嘩然，卻沒人敢抬頭。我彎腰，
把焦黑的《罪錄》碎片一片片撿起來，攏在掌心，像攏住一把灰?！芭f賬燒完了，
”我輕聲道，“新賬，慢慢算?！绷⒑蟠蟮涠ㄔ谄呷蘸蟆６Y部忙得雞飛狗跳，
我卻把自己關(guān)在御書房，誰也不見。桌上攤著一幅未完的畫像——少年蕭玨，左臉有一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