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匿名帖的暴擊江城初夏的夜晚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空氣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膠體，
窗外霓虹燈的光芒穿透不了辦公室內(nèi)壓抑的昏暗。林哲揉了揉發(fā)酸發(fā)脹的眼睛，
將最后一份設計稿保存歸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連續(xù)加班三周的重大項目“星河灣”視覺設計終于接近尾聲，明天就是最后的提案日。
他想著終于能兌現(xiàn)承諾，
陪女友蘇婉去看那場她念叨了足足一個月的“未來視界”沉浸式藝術展。他拿起手機，
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辦公室里格外刺眼。
他習慣性地刷起了江城大學的校友論壇——“江大梧桐樹下”。即使已經(jīng)畢業(yè)兩年，
這里仍是他與母校連接的精神紐帶，是疲憊時汲取慰藉的樹洞。
一條標著“HOT”火標、熱度飆升的帖子赫然映入眼簾，標題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直刺他的眼底——《扒一扒那個靠抄襲和跪舔上位的“天才設計師”林哲，看看他的真面目！
》林哲的手指頓住了，心臟猛地一縮，然后瘋狂地跳動起來，撞擊著胸腔，
發(fā)出擂鼓般的悶響。他點進去，長達三千字的帖子，字字誅心，句句見血。
文章用極其肯定的口吻，
“詳細揭露”了他如何從大學開始就系統(tǒng)性抄襲國外小眾設計師的作品，
如何巴結教授獲取資源和獎項，如何在現(xiàn)在的公司“銘創(chuàng)設計”靠搶同事功勞、踩人上位，
甚至暗示他與幾位頗有背景的女客戶有著不清不楚的曖昧交易，才拿到了關鍵項目。
帖子里還附了幾張?zhí)幚淼糜行┠：牧奶煊涗浗貓D和設計稿對比圖，真真假假，虛實難辨，
極具迷惑性。下面的評論更是不堪入目：“所謂的才子不過是職場婊子，又當又立的典范。
”“聽說他私生活亂得很，現(xiàn)任女友也是靠欺騙手段騙來的，
不知道那位要是知道他同時撩著好幾個學妹會怎么想?！薄斑@種人渣居然是我們學校畢業(yè)的，
簡直拉低我們江大的檔次！”“樓主小心，聽說這位‘天才’心眼小得很，小心被報復。
”林哲的呼吸變得急促，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那些惡毒的字眼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他的心里，
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麻痹感。最可怕的是——帖子里的許多細節(jié)，
尤其是大學時期的一些瑣事和項目細節(jié)，只有身邊極為親近的人才知道。是誰？
究竟是誰這樣恨他？要這樣處心積慮地毀了他？
憤怒、委屈、荒謬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交織著涌上來，像藤蔓一樣絞緊了他的心臟。
他顫抖著手，機械地滑到帖子底部，想看看還有多少這樣充滿惡意的評論。然后，
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目光凝固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停止了流動。
在帖子右下角的點贊列表里，一個熟悉的、他閉著眼睛都能描摹出來的頭像，
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蘇婉的微信頭像，一只她養(yǎng)了三年的布偶貓“球球”的卡通畫像，
旁邊清晰地顯示著點贊時間：10分鐘前。林哲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一陣劇烈的頭暈目眩襲來，他不得不扶住冰冷的辦公桌才勉強站穩(wěn)。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定是看錯了，或者是系統(tǒng)顯示錯誤！他像是瀕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瘋狂地刷新著頁面，手指因為顫抖而幾次按錯了地方。頁面重新加載完成。
那個頭像依然在那里。蘇婉的賬號?！皐anwan_0921”。點贊時間：10分鐘前。
十分鐘前……十分鐘前他們在做什么？林哲的大腦一片混亂，他拼命回溯記憶。對了，
十分鐘前，他們剛通過電話。他告訴她項目快結束了，明天可以陪她去看展。電話里，
她的聲音溫柔得像四月的春風，帶著甜甜的倦意和撒嬌的意味，說著“別太累了，
記得吃晚飯，我愛你”……那關切和愛意，那么真實，那么自然，幾乎要透過聽筒滿溢出來。
怎么會……怎么會在同時，她用同一個賬號，
給這條將他貶低得一文不值、極盡羞辱的帖子點了一個贊？
林哲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瘋狂地旋轉(zhuǎn)、崩塌。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變得模糊而扭曲，
再也照不進他瞬間黑暗下來的世界。他跌坐回椅子上，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無序地搏動著，
幾乎要撞碎他的肋骨。電話鈴聲就在這一刻突兀地響起，尖銳地劃破了辦公室死寂的空氣。
屏幕上，“婉寶”兩個字伴隨著專屬的合照來電顯示，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的玩笑。
2 微笑的面具“婉寶”的專屬鈴聲固執(zhí)地響著，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
每一聲都像錘子敲在林哲緊繃的神經(jīng)上。他死死盯著屏幕上蘇婉笑靨如花的照片，
直到鈴聲即將斷掉的最后一秒，才用冰冷而顫抖的手指按下了接聽鍵?！懊ν炅藛?？
我的大忙人男朋友~有沒有想我呀？”蘇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軟糯，
帶著一點剛睡醒般的慵懶和撒嬌的尾音，聽起來毫無異樣。就在幾小時前，
這個聲音還讓他覺得是世界上最溫暖、最可靠的港灣，是他所有疲憊和壓力的解藥。
林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吞咽下喉間的梗塞感，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甚至刻意注入一絲疲憊：“剛忙完。你呢，在做什么？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霸诳匆粰n很無聊的綜藝節(jié)目呢，好無聊哦，
你不在都沒意思。”電話那頭清晰地傳來電視里喧鬧的背景音和撕開零食包裝袋的細微聲響，
“明天什么時候來接我呀？展覽十點開始，我們早點去好不好？
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多么完美無缺的表演。自然，親昵，毫無破綻。
林哲的心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一點點下沉，冷得他指尖都在發(fā)麻?！昂冒?，”他機械地回答，
手指無意識地、一遍遍地敲擊著冰冷的桌面，“我八點半到你家樓下?！薄皩α?！
”蘇婉的聲音忽然提高，帶著她特有的、標志性的體貼，“你今天是不是又沒吃晚飯？
我就知道！我給你點了外賣，是你最愛吃的那家港式茶餐廳的菠蘿油和叉燒飯，
應該快到了哦。不許不吃！”看，多么細心周到、無微不至的女友。
論壇帖子里那些惡毒的語言和這個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
哪一個才是表演？“婉婉，”林哲突然開口，聲音因為緊繃而顯得有些沙啞，
“你剛才……有上網(wǎng)嗎？比如，刷一下校友論壇什么的？
”電話那頭幾乎是瞬間的、極其短暫的停頓，短到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隨即響起的是更加輕快甚至帶著點疑惑的回答：“沒有啊，
洗完澡就一直癱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呢，綜藝都快追完兩期了。怎么啦？
論壇上有什么好玩的事嗎？”謊言。冰冷的寒意像毒蛇，順著他的脊柱急速攀爬，
一口咬住了他的后頸?！皼]什么，”林哲閉上眼，感到一陣滅頂?shù)钠v襲來，“隨便問問，
好像有個挺火的帖子。那我收拾一下準備回去了?！薄昂玫难絶路上小心哦。
到家給我發(fā)消息?！碧K婉的聲音依舊甜蜜，“愛你~”“……我也愛你。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林哲感到一陣強烈的生理性反胃，他幾乎要握不住手機。掛斷電話，
他將手機扔在桌上，像是扔掉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盯著屏幕上那張點贊記錄的截圖看了整整十分鐘，目光幾乎要將屏幕灼穿。
也許……有某種解釋？賬號被盜了？手滑點錯了？需要點進帖子很深才能點贊，
怎么可能誤觸？系統(tǒng)顯示錯誤？對！可能是顯示錯誤！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立刻重新登錄論壇，仔細查看。蘇婉的賬號顯示最后在線時間就是十分鐘前，
點贊記錄明明白白地躺在那里，沒有任何錯誤的跡象。
一切證據(jù)都冷酷地指向那個他最不愿相信、最無法接受的結論。就在這時，
前臺的小姑娘拎著一個印有茶餐廳logo的紙袋，笑吟吟地走進他的辦公室：“哲哥，
你女朋友又給你送溫暖啦！真是羨慕死人了！”袋子里果然是他最愛吃的那家套餐，
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包裝盒上細心地備注了“不要蔥和香菜”。
旁邊還附著一張淡紫色的便簽條，
得吃飯哦~不然我會心疼的~(*￣3￣)╭”曾經(jīng)讓他倍感幸福、被同事羨慕不已的細節(jié)，
此刻在燈光下卻顯得無比刺眼和諷刺。林哲沉默地拿起手機，找好角度，拍下外賣的照片，
發(fā)給蘇婉：“謝謝寶貝，你真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女朋友。
[擁抱]”消息幾乎是秒回：“那是當然啦~快吃吧，冷了對胃不好哦！
(づ￣ 3￣)づ”表演仍在繼續(xù)。而他已經(jīng)從毫不知情的觀眾，變成了舞臺上的小丑演員。
林哲一口一口地吃著已經(jīng)嘗不出任何味道的飯，每一口都像是裹著糖衣的毒藥，
艱難地咽下去，灼燒著他的食道和胃囊。心里，
一個冰冷而堅定的決定悄然成形——他要看看，這場精心編排的戲，到底要演到什么時候。
他要找出這微笑面具之后，隱藏的到底是怎樣一張臉。
3 假面舞會周六的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藝術展館外人流如織。
蘇婉穿著一襲淡藍色的露肩雪紡長裙，裙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
頭發(fā)精心打理成微卷的慵懶弧度，臉上化著恰到好處的淡妝，站在門口等他，
引得路人頻頻側目。陽光灑在她身上，美得像一幅精心構圖的藝術畫。見到林哲從車上下來，
她立刻揚起燦爛得毫無陰霾的笑容，小跑過來，極其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今天好帥哦！”若是從前，林哲會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嗅聞她發(fā)間的清香。而現(xiàn)在，他只是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不及你一半好看?！闭褂[廳里人很多，蘇婉卻興致極高，
拉著他穿梭在各個展廳之間，對每一件作品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時發(fā)表著或天真或犀利的見解。走到一幅色彩強烈、線條混亂的抽象畫前時，
她忽然“咦”了一聲，拽了拽他的袖子：“哲，你看這幅畫的風格和用色，
是不是有點像你大學時的那組《光與影》系列??？就那個得了學院一等獎的作品！
”林哲的心猛地一沉。
那組《光與影》正是匿名帖中重點指控他“抄襲”某北歐小眾設計師的系列之一?！笆菃?？
太久遠了，我不太記得了。”他移開目光，語氣平淡地回答，努力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
蘇婉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他的異常，依舊仰著臉，
眼睛里盛滿了純粹的崇拜和驕傲：“就是那組?。∥耶敃r在展覽上看到就驚為天人，
覺得你超厲害的！沒想到現(xiàn)在在這里看到類似風格的了！
”她的表情、她的語氣、她眼神里的光，都完美得無懈可擊。
如果不是那個點贊記錄像根毒刺一樣扎在心里，林哲絕對會沉溺在這份崇拜和愛意里。
他看著眼前這張完美無瑕的臉，突然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恐懼。如果這一切都是表演，
那她的演技已經(jīng)精湛到何等可怕的地步？“婉婉，”他停下腳步，
狀似隨意地看向一旁的作品，聲音放得很輕，“你最近……上過校友論壇嗎？
我好像很久沒見你提過了?！碧K婉正湊近看畫的側臉線條似乎有瞬間的凝固，但很快，
她轉(zhuǎn)過頭來，表情自然甚至帶著點茫然：“校友論壇？沒有誒，畢業(yè)以后就很少上了，
感覺都是些舊聞。怎么突然問這個？”“沒什么，”林哲的目光掃過她的眼睛，
試圖捕捉任何一絲慌亂，“昨天同事閑聊，說上面有個挺火的帖子，
好像提到了我們公司的一些事?！碧K婉眨了眨那雙清澈的大眼睛，
表情無辜而關切：“什么帖子呀？是說你好話的還是壞話的？要是有人說我男朋友壞話，
我可要去找他們算賬哦！”她的反應天衣無縫，甚至帶著點護短的嬌憨。
如果不是那個鐵證如山的點贊記錄，林哲絕對會相信她對此一無所知，
并且會為她這份“維護”而感動不已?！安挥昧?，”他移開視線，
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透不過氣來，“可能是競爭公司的抹黑吧，無關緊要的事。
”看完展覽，蘇婉拉著他在展廳外樹蔭下的長椅上坐下，
神秘兮兮地從她精致的鏈條包里拿出一個用深藍色絲絨紙精心包裝的小禮盒，
上面還系著銀色的緞帶?！拌K鐺鐺鐺~給你的獎勵！”她將盒子遞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慶祝你的大項目終于要結束啦！最近工作這么辛苦，這是慰勞！
”盒子里躺著一支價值不菲的萬寶龍星際行者系列鋼筆，金屬筆身泛著冷峻的光澤。
林哲記得大約一個月前，他們一起逛街時，他確實在專柜的櫥窗前多停留了一會兒，
只是隨口評價了一句設計很特別。“這太貴了。”他拿起鋼筆，感覺沉甸甸的，
壓得手心發(fā)燙。蘇婉順勢靠在他肩上，聲音軟軟的：“只要你喜歡，什么都值得。
以后你用這支筆，畫出更多更好的設計~”多么甜蜜的話語。此刻卻像裹著蜜糖的毒針，
細細密密地扎進他的心臟。
林哲想起匿名帖里那句惡毒的猜測：“據(jù)說他現(xiàn)任女友也是靠欺騙手段得來的”。
難道蘇婉和他在一起，真的另有所圖？可是圖什么？
他不過是個普通家庭出身、靠著拼命努力才在設計行業(yè)稍微站穩(wěn)腳跟的打工仔，
剛付了首付買了個小公寓，開著普通的代步車。她自己的家境看起來似乎還要更優(yōu)渥一些。
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目的不明的報復？可是為什么？他們在一起一年，
感情一直很好，幾乎沒紅過臉吵過架，他一直以為他們是朋友眼中最令人羨慕的一對。
無數(shù)疑問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大腦，越收越緊，卻找不到一個出口。回家的路上，
蘇婉一直輕輕握著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無意識地劃著圈，哼著輕快的歌，
看著窗外流逝的風景。在一個漫長的紅燈前，她忽然轉(zhuǎn)過身來，認真地看著他：“對了，哲，
下周三是我媽媽生日，她今天特意打電話來，說讓你一起來家里吃飯哦?！绷终芪⑽⒁徽?。
這是第一次蘇婉正式邀請他去參加她的家庭聚會。以往她總是說父母比較傳統(tǒng)保守，
對女兒談戀愛看得緊，需要更多時間了解和接受?！澳惆謰尅K于愿意見我了？
”他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像是驚喜。“當然啦！我天天在他們面前夸你，說你有多好有多優(yōu)秀，
他們早就好奇得不行，想見見本尊了！”蘇婉笑得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形，看不出任何異樣。
一切看起來都在向著更穩(wěn)定、更美好的方向發(fā)展。如果，沒有那個該死的點贊的話。
林哲點點頭，嘴角努力扯出一個看起來足夠高興的弧度：“好，我一定好好準備禮物。
”他決定不再打草驚蛇，而是要冷靜地、一步步地找出真相——無論那真相有多么殘忍，
多么令人心碎。4 蛛絲馬跡周一回到公司，
林哲強迫自己將所有精力投入到項目的最后沖刺中，同時開始不動聲色地暗中調(diào)查。
他首先嘗試聯(lián)系了論壇的管理員，以“帖子內(nèi)容涉及誹謗和人身攻擊”為由，
試圖查詢匿名帖的發(fā)帖人IP地址信息。但管理員禮貌而堅定地拒絕了，
表示需要警方出具正式協(xié)查文件或法律文書才能提供這類隱私信息。這條路暫時走不通。
他再次仔細研讀了那條帖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分析。那些所謂的“證據(jù)”中，
有一些細節(jié)確實精準得可怕，只有身邊極為親近的人才有可能知道。
慮和輕度抑郁曾偷偷去校心理輔導中心咨詢過半年；比如他第一個獨立承接的重要商業(yè)項目，
是如何在咖啡館里苦熬了三晝夜，才拿下了那個難纏的客戶……這些極為私密的信息，
除了他自己，只有極少數(shù)他信任的人可能知道。蘇婉是其中之一。
他們曾無數(shù)次在深夜分享彼此的過去，那些脆弱、掙扎和不堪，他都毫無保留地告訴過她。
但還存在另一種可能——他的手機或電腦被黑客入侵了。林哲找了個借口，
請公司IT部門信得過的同事幫忙全面檢查了他的辦公電腦和手機。
檢查結果顯示設備安全無異常，沒有被植入木馬或遠程操控的痕跡。真相的天平，
正一點點向著那個最殘忍的方向傾斜。周三晚上，蘇婉來他家吃飯。林哲親自下廚，
做了她最愛的紅酒燉牛肉，餐桌上點著香薰蠟燭，柔和的燭光映照著她的臉龐，
一切都看起來完美、溫馨而浪漫?！皩α耍绷终軤钏茻o意地切著牛排，閑聊般提起，
“你大學時候那位很賞識我的李教授，還記得嗎？他最近居然聯(lián)系我了。
”蘇婉握著叉子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抬起眼，
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李教授？他怎么會聯(lián)系到你？都好多年沒消息了。
”“通過校友錄找到公司郵箱的。”林哲語氣輕松，“他說很想念我們這些學生，
還問了問大家的近況。”這完全是林哲編造的試探。
李教授早在兩年前就已經(jīng)退休隨子女移民國外，根本不可能突然聯(lián)系他。
蘇婉的表情在燭光下顯得有些微妙的不自然，她低下頭，
用叉子撥弄著盤子里的西蘭花：“是嘛……他還說什么了？”“就說了一些大學時候的趣事，
還挺懷念的。”林哲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他還特意提到我那組《光與影》的作品，
說那是他近幾年教過最出色、最有靈氣的學生作品之一?！碧K婉低著頭，
含糊地應了一聲：“哦……那很好啊。”她沒有追問細節(jié)，
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為他感到高興和驕傲。她的回避態(tài)度，像一盆冷水，
將林哲最后的一絲僥幸也澆滅了。正常情況下，她應該會興奮地追問更多細節(jié)，
或者至少會為他的成就被肯定而感到開心。飯后，蘇婉去洗澡，手機放在客廳充電。
林哲盯著那部白色的手機，像是看著一個潘多拉魔盒，內(nèi)心激烈地掙扎著。最終，
對真相的渴望壓倒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嘗試輸入解鎖密碼——是他的生日。
這個曾經(jīng)讓他覺得浪漫又感動的小細節(jié)，此刻只讓他感到一陣反胃和諷刺。
他迅速翻看瀏覽器的歷史記錄，卻發(fā)現(xiàn)一片空白，顯然被刻意清理過。
要么是她養(yǎng)成了隨手清理的習慣，要么……林哲點開校友論壇的APP，發(fā)現(xiàn)需要重新登錄。
他嘗試用手機驗證碼登錄，成功進入了蘇婉的賬號。心跳驟然加速。
他迅速查看她的點贊歷史，一頁一頁地翻下去，卻發(fā)現(xiàn)那條刺眼的點贊記錄消失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親眼看到，并且截了圖保存的！他不死心，繼續(xù)翻看，在草稿箱里，
他發(fā)現(xiàn)了一條未完成的帖子，標題赫然寫著：“感謝那個匿名帖，
讓我終于看清了身邊渣男的真面目……”內(nèi)容還沒有寫，但光是這個標題，就像一把尖刀，
瞬間刺穿了林哲的心臟，讓他渾身冰冷，幾乎無法呼吸。就在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
林哲迅速退出賬號，清理后臺應用，將手機放回原處，動作快得幾乎帶倒了一杯水。
蘇婉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出來，身上帶著沐浴露的清香，很自然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哇，
我媽給我發(fā)了好多條消息哦?！彼谏嘲l(fā)上回消息，忽然轉(zhuǎn)過頭，看似隨意地問：“哲，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林哲的心臟猛地一跳，強作鎮(zhèn)定：“為什么這么問？
”“就是感覺嘛……你最近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有時候看著我會走神?！碧K婉歪著頭，
眼神清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擔憂，“是項目壓力太大了嗎？還是……有什么別的事？
”多么精妙的反客為主。林哲幾乎要為她這敏銳的洞察力和完美的表演鼓掌了?！翱赡馨?，
項目收尾階段總是比較累，神經(jīng)一直繃著?！彼銖娦α诵?，揉了揉太陽穴，
“等明天提案結束就好了?！碧K婉湊過來，帶著濕潤的水汽靠在他肩上，
聲音軟軟的：“別太累著自己啦，我會心疼的。
”她的發(fā)香曾經(jīng)是他最愛的、能讓他安心入睡的味道，
此刻卻讓他從心底涌起一股想要立刻推開她的沖動。那天晚上，林哲徹夜未眠。他站在陽臺，
看著窗外城市永不熄滅的燈火，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回憶起與蘇婉相識相戀的點點滴滴。
他們是在一次朋友組織的密室逃脫聚會上認識的。蘇婉是朋友帶來的朋友，
活潑、聰明、笑得很好看。游戲結束后，她主動要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之后經(jīng)常找他聊天，
分享生活中的趣事和煩惱。半年后，他告白，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欣然接受了。這一年里，
她表現(xiàn)得近乎完美——體貼入微，善解人意，全力支持他的事業(yè)，
在他母親突然生病住院時忙前忙后、悉心照料，連護士都夸他找了個好姑娘。
如此完美的戀人，怎么會背后插刀？怎么會寫下那樣未完成的標題？除非，從一開始，
一切就是假的。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
5 家庭聚會周六的家庭聚會安排在城郊一家環(huán)境雅致的中檔餐廳包間里。
蘇婉的父母看起來是典型的知識分子，衣著得體，說話客氣但保持著一種淡淡的距離感。
她的弟弟蘇明則是個活潑健談的大學生，對林哲的設計師工作充滿了好奇，問個不停。
“小林現(xiàn)在在公司主要負責什么類型的項目？聽小婉說最近接了個大案子？”蘇父端著茶杯，
語氣平和地問道。林哲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星河灣”項目，注意到蘇母聽得格外認真，
眼神銳利得像是在評估什么?！奥犝f你們設計行業(yè)競爭很激烈，有時候為了搶項目，
不少人會耍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蘇母突然插話，問題直接得讓桌上的氣氛瞬間冷了一下。
林哲愣了一下，放下筷子，勉強笑道：“每個行業(yè)都有競爭，良性競爭能促進行業(yè)發(fā)展。
我個人更相信腳踏實地，用作品說話。”蘇婉在桌下輕輕握了握他的手，看似是鼓勵和支持，
但林哲感覺那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警告。餐后，蘇婉和她母親去洗手間補妝，
蘇明接到同學電話暫時離開包間，桌上只剩下林哲和蘇父。短暫的沉默有些令人尷尬。
蘇父慢悠悠地品著茶，忽然開口，聲音壓得有些低：“小婉是個很單純的孩子，沒什么心眼，
有時候太過善良，看不出人心險惡?！绷终茳c頭附和：“是的，她很善良，
這是她很寶貴的地方?！薄八宰鳛楦赣H，我必須得多替她把把關，不能讓她吃虧上當。
”蘇父抬起眼，目光透過鏡片直視著他，帶著一種審視的壓力，
“我最近聽說……你大學時期好像有些……不太好的傳聞？”林哲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什么傳聞？”“關于一些設計作品版權的問題，
還有……男女關系處理方面的?！碧K父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雖然我相信年輕人都會犯錯，
都有不懂事的時候，但有些錯誤，是一輩子的污點，會影響一生的發(fā)展。
”林哲感到血往頭上涌，他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叔叔，那些都是惡意散布的謠言，
我可以向您解釋清楚——”就在這時，包間門被推開，蘇婉和她母親笑著走了進來，
對話被迫中止。但林哲明顯感覺到，蘇父蘇母看他的眼神里，
多了幾分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懷疑?；丶业穆飞?，蘇婉異常安靜，一直看著窗外飛逝的夜景。
快到她家小區(qū)時，她終于轉(zhuǎn)過身，輕聲說：“哲，其實……有件事我瞞了你幾天，
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绷终艿男奶崃似饋恚骸笆裁词?？
”“就是我爸媽他們……其實前幾天，我媽的一個老朋友，她的兒子也是我們江大畢業(yè)的，
比我們高幾屆。他不知怎么看到了那個匿名帖，
然后就跟我媽說了些難聽的話……”蘇婉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委屈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