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溫棉雪在樓上會議室經(jīng)歷精神過山車的同時，溫嶼白正坐在盛璟集團大廈66層風險投資部會議室外間的沙發(fā)上，感覺自己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設(shè)計感極強的昂貴家具，空氣中彌漫著咖啡香和一種……金錢的味道。穿著阿瑪尼套裝、步履匆匆的精英們，交談間動不動就是“估值幾個億”、“IPO”、“并購”這類他夢寐以求卻遙不可及的詞匯。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檢查了一下懷里抱著的商業(yè)計劃書。封皮被他擦得锃亮，里面的每一個字他都爛熟于心。雖然對那位裴總的動機充滿警惕，但作為創(chuàng)業(yè)者，面對盛璟風投的機會，他無法不全力以赴。他甚至抱有一絲僥幸心理：萬一對方真的是看中了他的項目潛力呢？
“溫嶼白先生？”一位穿著干練OL套裝的女助理微笑著走過來，“李總監(jiān)現(xiàn)在有空了，請您進去。”
“好的，謝謝！”溫嶼白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其實并不存在的領(lǐng)帶褶皺，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那間傳說中的總監(jiān)辦公室。
辦公室大得離譜，視野極佳，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辦公桌后坐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精明強干的男人，正是風險投資部的總監(jiān)李銘。
“溫先生，請坐?！崩钽懙膽B(tài)度客氣而專業(yè)，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溫嶼白緊張地坐下，雙手將計劃書遞過去：“李總監(jiān)您好，這是我的商業(yè)計劃書，請您過目?！?/p>
李銘接過，卻并沒有立刻翻開，而是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看著溫嶼白，直接開口：“溫先生，你的項目‘白嶼科技’，主打AI輔助的個性化學習系統(tǒng)，我們初步了解過，概念不錯，目標市場也有潛力。”
溫嶼白心中一喜，果然是大公司，做事就是專業(yè)！他正準備詳細闡述自己的技術(shù)優(yōu)勢和商業(yè)模式。
李銘卻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初創(chuàng)公司，尤其是技術(shù)驅(qū)動的公司，最大的問題往往在于技術(shù)落地、市場推廣和團隊穩(wěn)定性。據(jù)我所知，你們目前團隊只有五個人，還沒有任何營收，對吧？”
溫嶼白的心又沉了下去，這是要開始挑刺了？他點頭：“是的，但我們……”
李銘抬手打斷他，繼續(xù)問：“如果你的核心技術(shù)人員被大廠高薪挖走，你怎么辦？如果頭部教育公司迅速推出類似功能，你如何應(yīng)對？你的技術(shù)壁壘到底有多高？”
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直擊痛點。溫嶼白后背開始冒汗，努力組織語言回答，試圖展現(xiàn)自己的思考能力和應(yīng)對策略。
一番問答下來，溫嶼白感覺像是打了一場硬仗，雖然回答得還算流暢，但心里已經(jīng)涼了半截。李總監(jiān)明顯經(jīng)驗老道，問題都很致命，看來這次希望不大了。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李銘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似乎是一條簡短的消息提醒。李銘目光掃過，表情瞬間產(chǎn)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快得讓人捕捉不到。
然后，奇跡發(fā)生了。
李銘剛才那副公事公辦、略帶審視的表情如同冰雪消融，瞬間變得和煦如春！他甚至主動拿起那份還沒翻開過的商業(yè)計劃書，象征性地快速翻動了幾頁，然后合上。
“嗯……”李銘沉吟了一下，語氣變得無比溫和，“溫先生，雖然你的項目確實存在我剛才提到的那些風險，但是……”
一個“但是”，讓溫嶼白的心又提了起來。
“但是，我看重的是你個人的沖勁和對教育行業(yè)的熱愛！年輕人有想法，敢闖敢拼，非常難得！風險固然有，但我們盛璟，有時候也愿意給有夢想的年輕人一個機會！”李銘說得慷慨激昂，仿佛剛才那個步步緊逼的人不是他。
溫嶼白：“？？？”他有點跟不上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
“這樣吧，”李銘一拍桌子，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Pre-A輪，一千萬，占股15%。后續(xù)視發(fā)展情況，盛璟有權(quán)優(yōu)先跟進投資。具體條款，我的助理會跟你詳細對接。你看怎么樣？”
溫嶼白徹底懵了，大腦直接宕機。
一……一千萬？！
占股15%？！
這個估值……遠遠超出了他最好的預(yù)期！甚至可以說是瘋了！按照他之前的測算，能拿到五百萬融資他就謝天謝地了！
而且，這流程是不是太快了點？計劃書他都沒看啊大佬！您真的不再多問點細節(jié)嗎？！
“李、李總監(jiān)……您……您不再多了解一下我們的技術(shù)細節(jié)和……”溫嶼白懷疑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不必了！”李銘大手一揮，笑容無比“真誠”，“我相信我的眼光！更相信溫先生你的能力！細節(jié)問題，下面的人會跟你敲定的。合作嘛，最重要的是信任！我看好你！”
溫嶼白：“……”他感覺自己像是在演一場荒誕劇。剛才那些致命的風險呢？怎么突然就變成“信任”和“看好”了？
他猛地想起妹妹和那個裴總，一個可怕的念頭竄入腦海：這該不會又是……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李總監(jiān)像是無意間補充了一句，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聊天氣：“對了，溫先生，聽說令妹也在A大？真是優(yōu)秀啊，一家人都是人才。裴總……呃，我們集團高層，對高校人才一直是非常重視和關(guān)懷的?！?/p>
“裴總”兩個字像是一道閃電，劈得溫嶼白外焦里嫩。
實錘了！
真的是他！
這位李總監(jiān)前后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絕對是因為那條神秘消息！消息內(nèi)容他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肯定是裴傅季授意的！
一時間，溫嶼白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一方面，他夢寐以求的投資就這么輕易到手了，巨大驚喜砸得他頭暈?zāi)垦！?/p>
另一方面，這投資是靠“賣妹”換來的？這讓他男人的自尊心和哥哥的保護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和拷問！
“溫先生？”李銘見他臉色變幻不定，試探著問，“是對條款有什么不滿意嗎？我們可以再商量……”那語氣，仿佛溫嶼白說要兩千萬，他都能當場點頭。
“沒、沒有！很滿意！謝謝李總監(jiān)！”溫嶼白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就想給自己一巴掌！骨氣呢溫嶼白！你的骨氣就值一千萬嗎？！
可是……那是一千萬??！能讓他團隊活下去、實現(xiàn)夢想的一千萬??！
骨氣……骨氣好像暫時可以稍微放一放……
“那就好！合作愉快！”李銘明顯松了口氣，熱情地起身和溫嶼白握手，“后續(xù)讓我助理跟你詳細對接，盡快把流程走完。歡迎加入盛璟的生態(tài)大家庭！”
溫嶼白暈乎乎地走出總監(jiān)辦公室，手里拿著助理塞過來的厚厚一疊投資意向書和后續(xù)安排表，感覺像在做夢。
他走到電梯口，正好碰到會議結(jié)束下樓等哥哥的溫棉雪。
“哥！怎么樣？”溫棉雪立刻迎上來，小臉上滿是關(guān)切和緊張。
溫嶼白看著妹妹純凈擔憂的眼神，再想想自己剛剛“出賣”妹妹換來的投資，內(nèi)心頓時被罪惡感淹沒，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棉雪……哥……哥可能……不是個好東西……”
溫棉雪：“？？？”她嚇壞了，“哥你怎么了？沒談成嗎？沒關(guān)系的！你別難過……”
“不……談成了……”溫嶼白聲音哽咽，“一千萬……”
溫棉雪眨眨眼，松了口氣，隨即又疑惑：“談成了是好事??！哥你怎么這副表情？”
溫嶼白張了張嘴，實在沒法跟妹妹解釋自己這復雜屈辱又暗爽的心情，最終化為一聲長嘆，沉重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棉雪，以后……離那個姓裴的遠一點……越遠越好……是哥沒用……”
溫棉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里對那位裴先生的懼怕又加深了一層。他到底做了什么，把哥哥逼成這樣？
另一邊，裴傅季處理完“未來領(lǐng)袖”項目組的“公務(wù)”，心情頗佳地乘坐專屬電梯直達地下車庫。
坐進勞斯萊斯后座，司機恭敬地問：“裴總，回公司還是？”
裴傅季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半。他沉吟片刻，想起剛才會議上那只小兔子緊張得睫毛亂顫、恨不得鉆地縫的模樣，嘴角微勾。
“去‘甜心密碼’。”他報出一個店名。
司機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老板會要去那家以可愛甜點出名的、幾乎是年輕女孩聚集地的網(wǎng)紅甜品店，但他專業(yè)地沒有多問：“是?！?/p>
二十分鐘后，勞斯萊斯幻影停在了一條充滿小資情調(diào)的商業(yè)街附近。裴傅季讓司機在路邊等候，自己下了車。
他這一身昂貴西裝、身高腿長、氣質(zhì)矜貴冷峻的男人，出現(xiàn)在滿是粉色裝飾、飄著甜膩香氣的“甜心密碼”門口，違和感簡直爆表！瞬間吸引了周圍所有女孩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哇！快看那個帥哥！”
“天啊，好帥！是明星嗎？”
“這氣質(zhì)……來買甜品？反差萌?。 ?/p>
“他看起來不像會吃草莓撻的樣子……”
裴傅季對周遭的目光完全無視，面色平靜地推門走進店里。店員也看呆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先、先生，請問需要什么？”
裴傅季的目光掃過琳瑯滿目的甜品柜，最終落在一款點綴著新鮮草莓、造型格外可愛的草莓奶油撻上。記得資料里提過，溫棉雪嗜甜，尤其喜歡草莓味的點心。
“這個，打包一份?！彼噶酥笜藘r牌上最貴的那款草莓撻，“用最好的包裝?！?/p>
“好、好的！您請稍等！”店員臉紅心跳地趕緊去打包。
五分鐘后，裴傅季拎著一個極其精致、系著絲絨蝴蝶結(jié)的粉色甜品盒，在無數(shù)道好奇、探究、花癡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走出甜品店，回到了車上。
“回公司。”他淡淡吩咐。
車子緩緩啟動。裴傅季拿出手機，點開那個兔子的頭像。
**Pei：【圖片】（草莓撻的特寫）】
Pei：合作方送的下午茶，味道不錯。多了一份，記得你喜歡甜食?！?/p>
正在回家路上、為哥哥詭異的狀態(tài)和裴大佬的莫測高深而憂心忡忡的溫棉雪，聽到手機提示音，拿出來一看，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圖片上的草莓撻看起來誘人極了，但她此刻完全沒有食欲！
裴、裴先生怎么會知道她喜歡甜食？！
還特意發(fā)消息告訴她多了一份？！
這分明就是特意買給她的??！
她手指顫抖，不知道該怎么回。
拒絕？好像不太禮貌……
接受？這分明是糖衣炮彈！
就在她糾結(jié)萬分時，對方又發(fā)來一條。
Pei：放在A大西門那家‘甜心密碼’的寄存柜了，報你手機號就可以取。不喜歡的話，送給同學也好。】
他甚至沒有要求見面或者給她送過來，而是采用了這樣一種不會讓她感到太大壓力的方式。
溫棉雪看著這條消息，心里那點害怕莫名消散了一點點，反而生出一絲極其細微的……異樣感覺。這位裴先生，好像……并不像哥哥說的那么可怕？還挺……體貼的？
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句：
棉花花：【謝謝裴先生……但是太麻煩您了……】】
**Pei：不麻煩?！?/p>
Pei：舉手之勞?！?/p>
然后，對話就此結(jié)束。他沒有再多發(fā)一個字。
溫棉雪握著手機，心里亂糟糟的。她看了一眼旁邊還在靈魂出竅、喃喃自語“骨氣值多少錢”的哥哥，最終還是小聲說：“哥……那個……裴先生……說給我放了個甜品在西門……”
溫嶼白瞬間回魂，警報拉響：“什么？！甜品？！在哪？！不能吃！萬一有毒呢！”
溫棉雪：“……他說放在‘甜心密碼’寄存柜?！?/p>
溫嶼白：“那也不能……等等，‘甜心密碼’？就那家死貴死貴的網(wǎng)紅店？他買的什么？”
溫棉雪把圖片給他看。
溫嶼白看了一眼那個精致得不像話的草莓撻，以及圖片角落隱約露出的奢華包裝盒，沉默了。
那一款甜品，估計比他今天身上所有的錢加起來都貴。
糖衣炮彈！這絕對是糖衣炮彈！還是高級定制版的糖衣炮彈！
“哥……他說不要可以送給同學……”溫棉雪小聲說。
“送什么同學！這么貴的東西！”溫嶼白下意識反駁，隨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立刻板起臉，“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唉！”
最終，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以及一點點對昂貴甜品的好奇（主要是溫嶼白），兄妹倆還是繞路去了A大西門的“甜心密碼”。
報上手機號，店員果然取出了一個包裝得極其精美的粉色盒子，還笑著補充了一句：“是一位很高很帥的先生囑咐給溫小姐的?！?/p>
溫嶼白臉色更臭了。
回到家，溫母看到盒子，驚訝地問：“喲，誰買的‘甜心密碼’？這牌子可不便宜。”
溫棉雪含糊地說：“同、同學送的……”
打開盒子，那個草莓撻不僅好看，香甜氣息更是瞬間彌漫開來。溫母都夸贊：“看著就好吃?！?/p>
溫嶼白嘴上說著“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眼睛卻時不時瞟過去。最終，在溫棉雪的分享下，溫家四口人（主要是溫嶼白）懷著復雜（真香）的心情，分掉了那個價值不菲的草莓撻。
味道……確實好吃到讓人想把舌頭也吞下去。
溫嶼白吃著吃著，突然悲從中來：完了，這糖衣炮彈，威力也太猛了！不僅砸錢，還他媽的好吃！裴傅季，你個老狐貍！太會了！
而另一邊，裴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裴傅季看著手機上助理匯報的【溫小姐已取走甜品】的消息，眼底掠過一絲滿意的笑意。
他的小兔子，收到他的投喂了。
很好。
下一步，該讓她慢慢習慣，他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