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曉得鎮(zhèn)北侯家的嫡女喬婉拒了太子的婚事。 她從路邊撿回個失憶俊俏少年,
讓他穿上嫁衣:“替我拜堂,從此你就是我的人。” 少年乖巧照做,豈料花轎臨門,
太子當場截停:“這女子我要了?!?蓋頭掀開那刻,
太子瞳孔地震:“怎么是您……”---京城三月,柳絮紛飛如雪,
卻蓋不住鎮(zhèn)北侯府門前車馬冷落的蕭瑟。數(shù)日前,太子一句似真似假的求娶,
將鎮(zhèn)北侯嫡女喬婉捧上了風(fēng)口浪尖,又因她毫不猶豫的拒婚,瞬間跌入冰窖。
世人都道她不識抬舉,竟敢拂了儲君顏面,往日門庭若市的侯府,如今連鳥雀都繞著飛。
喬婉卻渾不在意,一襲素衣,牽著匹棗紅馬,從側(cè)門溜出了府。流言蜚語撞在她耳里,
也只當春風(fēng)吹過。行至西郊荒道,幾聲壓抑的悶哼與獰笑絆住了馬蹄。泥濘草窠里,
幾個地痞正圍著一人拳打腳踢。那人蜷縮著,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唯有一雙眼睛,
透過亂發(fā)縫隙,冷冽得像淬了寒冰的深潭,盡管狼狽,卻無半分乞憐之意。喬婉瞇了瞇眼。
“喂?!彼曇舨桓?,清凌凌的,卻讓那群地痞動作一滯。為首的扭過頭,
見是個孤身的美貌小娘子,頓時淫笑:“哪家的小娘……”話音未落,一道馬鞭撕裂空氣,
精準地抽在他臉上,留下血痕。喬婉腕力一抖,鞭梢如毒蛇吐信,噼啪幾聲,
地痞們已哀嚎著抱頭鼠竄,片刻不敢多留。她翻身下馬,走到那人身前蹲下。他傷得很重,
額角破裂,血污了半張臉,但骨相極好,鼻梁高挺,唇形削薄,即便此種境地,
仍難掩一種破碎的俊美。只是眼神空茫,帶著野獸般的警惕與陌生。“能說話嗎?叫什么?
家住何處?”他蹙緊眉頭,似在竭力思索,最終痛苦地閉了閉眼,搖頭?!巴耍?/p>
”喬婉挑眉,指尖劃過他染血的衣料,料子細軟,絕非尋常百姓。她沉吟片刻,忽然笑了,
如春冰乍破,“跟我走吧,給你條活路?!彼а劭此?,那眼里的冰漸漸化開,遲疑著,
終是將染血的手,放入她干凈微涼的掌心。鎮(zhèn)北侯府后院僻靜小院。
洗凈血污的少年換了干凈衣袍,墨發(fā)用一根素簪松松挽起,露出完整面容。燭火下,
眉眼深邃,鼻梁投下淡淡的陰影,唇色因失血而淺淡,反而有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
喬婉托著腮,毫不避諱地打量,嘖嘖稱奇:“生得真好?!彼龑⒁化B衣裳推到他面前,
赤紅描金,鳳穿牡丹——赫然是一件嫁衣?!疤嫖肄k件事,”她笑吟吟的,
眼里卻無半分玩笑,“穿上它,明日替我嫁了。”少年猛地抬頭,黑眸里震驚與愕然翻滾。
“放心,不是真嫁。”喬婉湊近些,身上清甜的香氣拂過他鼻尖,“太子逼婚,我懶得周旋。
你只需穿上這身,蒙上蓋頭,從侯府出門,坐上花轎繞城半周。
屆時我自會安排‘匪人’劫轎,你趁亂脫身便是。”她指尖點了點那嫁衣,“演好這出戲,
從此你便是我喬婉的人,鎮(zhèn)北侯府護你周全?!彼聊?,目光落在她狡黠明亮的眼睛上,
又看向那件灼目的嫁衣。許久,喉結(jié)微動,吐出一個低啞的字:“好?!币钊?,
侯府張燈結(jié)彩,賓客卻稀稀拉拉,透著股強撐的虛假熱鬧。喬婉親自為少年束發(fā),描眉,
點唇。最后,將沉甸甸的龍鳳蓋頭蒙在他頭上。視野被一片鮮紅籠罩前,
他聽見她在耳邊輕笑,氣息溫?zé)幔骸肮裕饶慊貋??!北夼谡懀矘沸?。蓋頭之下,
他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ㄞI搖搖晃晃起行。嗩吶聲吹得震天響,街邊圍觀者眾,
議論紛紛,多是嘲諷喬婉不識時務(wù),最終不還是得向東宮低頭。行至最繁華的長安大街,
驟變突生!一隊玄甲侍衛(wèi)如黑潮涌出,瞬間沖散儀仗,將花轎團團圍住。百姓驚呼退避。
太子一襲明黃錦袍,騎在高頭駿馬上,面色陰鷙,攔在轎前。他盯著那頂刺目的花轎,
冷笑:“喬婉,孤想要的人,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今日這堂,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
”他猛地揮手:“把人請出來!”東宮侍衛(wèi)如狼似虎上前,轎夫喜娘無人敢攔。
太子志得意滿,一想到喬婉那倔強清艷的臉龐此刻必是蒼白驚怒,心中便涌起扭曲的快意。
他親自上前,一把攥住那鮮紅蓋頭,狠狠扯下——“孤倒要看看你……”話語戛然而止。
周圍死寂。所有探頭張望的百姓,兇神惡煞的侍衛(wèi),全都僵住了。陽光刺眼,
落在花轎中人身上。哪里是什么新娘子?那分明是個男子。一身嫁衣灼灼如焰,
襯得他膚色冷白,墨發(fā)玉顏,一雙點漆寒眸淡淡抬著,無波無瀾,卻自有睥睨眾生的威壓。
他靜靜坐在轎中,仿佛不是被強擄的“新娘”,而是端坐九重云端的審判者。
太子的笑容徹底僵在臉上,瞳孔因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而瘋狂顫抖,臉色霎時慘白如紙,
比那少年身上未愈的傷更無血色。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呼吸急促,踉蹌著后退半步,
手指哆嗦得幾乎指不住那方紅蓋頭。風(fēng)吹過,一片柳絮黏在他冷汗涔涔的額角。他嘴唇翕動,
半晌,才從齒縫里擠出一句破碎變調(diào)、充滿驚駭?shù)念澮簦骸啊省⒒适遄??!”少年?/p>
或者說,被喚作“皇叔祖”的男子,目光掠過太子慘無人色的臉,并未應(yīng)聲。
他只微微側(cè)過頭,視線越過高聳的轎檐和黑壓壓的人群,精準地捕捉到遠處茶樓二層,
一扇半開的窗。窗前,喬婉正端著茶盞,臉上的得意狡笑還沒完全綻開,就徹底凍住了。
她眼睜睜看著太子那聲分明是沖著她撿來的“小可憐”喊出的“皇叔祖”,
手里的甜白瓷盞“哐當”一聲滑落,砸在腳邊,碎成齏粉。轎中的少年收回目光,
這才緩緩看向魂飛魄散的太子,唇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一勾,聲音清淡,
卻字字砸得地動山搖:“太子殿下,”他問,“你要強娶本王的……什么人?
”茶盞碎裂聲像一枚尖銳的楔子,鑿穿了長安街詭異的死寂。喬婉趴在窗欞上,
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腦子里嗡嗡作響,什么算計、什么脫身妙計,
全被太子那聲石破天驚的“皇叔祖”炸得粉碎。皇叔祖?! 哪個皇叔祖?! 滿朝上下,
能當?shù)闷鹛右宦暋盎适遄妗?、還能讓他嚇得面無人色的,
除了那位早年征戰(zhàn)四方、威壓朝野,近些年卻深居簡出幾乎不見外人的攝政王謝凜,
還能有誰?!可她撿到的明明是個傷痕累累、失去記憶、任她擺布的落魄美少年??!
喬婉眼睜睜看著那頂華麗的花轎成了全場的焦點。
轎中的“新娘”甚至還好整以暇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那身刺目的嫁衣穿在他身上,
竟無端穿出了睥睨朝堂的蟒袍氣度。太子還僵在原地,臉色白里透青,活像見了鬼,
嘴唇哆嗦著,卻再吐不出一個字。周圍的侍衛(wèi)早已齊刷刷跪倒一片,頭埋得極低,
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去。百姓們雖不明所以,
但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力讓他們大氣也不敢出。謝凜的目光淡淡掃過太子,
并未在他身上過多停留,反而再次抬眸,精準地投向喬婉所在的那扇窗。
喬婉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身子,心臟怦怦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
完了完了完了……她不僅把攝政王撿回了家,還把他當小可憐兒哄騙,
逼他穿嫁衣、替嫁、甚至還……還摸過他的頭夸他“乖”!
她現(xiàn)在連夜卷鋪蓋逃離京城還來得及嗎?樓下,死寂終于被打破。謝凜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慵慢威壓:“太子殿下?!碧用偷匾活潱?/p>
幾乎站立不穩(wěn)。“興師動眾,”謝凜的指尖輕輕拂過嫁衣寬大的袖口,
那上面金線繡的鳳凰翎羽栩栩如生,“攔本王的花轎,是為何故?
”“孤……我……侄孫不知是皇叔祖在此……”太子語無倫次,冷汗涔涔而下,
“驚、驚擾皇叔祖,侄孫罪該萬死!請皇叔祖恕罪!”“不知者無罪?!敝x凜語氣平淡,
聽不出喜怒,“只是殿下這般陣仗,強攔民女花轎,欲行搶親之事,傳到御史臺耳中,
怕是不太妥當?!碧幽樕祝^垂得更低:“侄孫知錯!侄孫一時糊涂!再不敢了!
”“既知錯,便回東宮閉門思過三日,將《帝范》抄寫十遍,靜靜心。
”謝凜輕描淡寫地發(fā)落,卻比任何疾言厲色都讓太子膽寒?!笆?!是!侄孫遵命!
”太子如蒙大赦,連連應(yīng)聲,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上馬背,帶著那群噤若寒蟬的侍衛(wèi),
灰溜溜地迅速撤離,連頭都不敢回。熱鬧的長安大街,轉(zhuǎn)眼間只剩下那頂孤零零的花轎,
和轎中那位穿著嫁衣、身份駭人的“新娘子”。謝凜并未下轎,只微微偏頭,
對旁邊一個不知何時出現(xiàn)、做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低語了幾句。那男子恭敬領(lǐng)命,一揮手,
便有侍從無聲地上前,抬起花轎,轉(zhuǎn)了個方向,
朝著與鎮(zhèn)北侯府截然不同的、皇城中心那座最威嚴的府邸而去。自始至終,
他沒再看茶樓一眼。喬婉僵在窗前,看著那頂載著“滔天禍事”的花轎消失在街角,腿一軟,
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鎮(zhèn)北侯府。 喬婉魂不守舍地溜回自己的小院,一路上躲著人,
只覺得府里的空氣都帶著山雨欲來的壓抑。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來回踱步,
腦子里亂成一鍋粥。 謝凜會不會來找她算賬?欺君罔上?戲弄親王?
哪個罪名都夠她喝一壺的!爹娘會不會被她連累?侯府會不會……“婉婉。
”房門被輕輕推開,鎮(zhèn)北侯夫人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擔(dān)憂和后怕,“今日之事,
為娘都聽說了。你真是……膽大包天!”喬婉撲過去,抓住母親的手:“娘,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知道他是……”“幸好攝政王并未深究,太子那邊也被壓了下去。”侯夫人嘆了口氣,
心有余悸,“只是往后,萬萬不可再如此任性妄為了!”喬婉連連點頭,
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謝凜當時沒發(fā)作,不代表事后不算賬。他那種人,心思深沉如海,
誰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接下來的幾天,風(fēng)平浪靜。 既沒有攝政王府的問罪文書,
也沒有宮中的斥責(zé)旨意。 但喬婉卻度日如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總覺得像是有一把刀懸在頭頂,不知何時會落下。直到第五日午后,丫鬟匆匆跑來,
臉色發(fā)白:“小姐,攝、攝政王府來人了!說是、說是請您過府一敘?!眮砹?!
喬婉心里咯噔一下,該來的總算來了。她深吸一口氣,抱著赴死般的心情,
換了一身素凈衣裳,跟著王府來的嬤嬤上了馬車。攝政王府邸森嚴幽深,一路行去,
寂靜無聲,下人皆屏息凝神,規(guī)矩極嚴。喬婉被引到一處雅致靜謐的書房外。
“王爺在里面等您?!眿邒吖硗讼?。喬婉站在門前,手心里全是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才硬著頭皮推門進去。書房內(nèi)燃著淡淡的松木香,謝凜并未坐在書案后,而是臨窗而立,
一身玄色暗紋常服,襯得身姿挺拔如玉。他聽見動靜,轉(zhuǎn)過身來。幾日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