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爸爸是包工頭，他總說百姓不容易，是出了名的熱心腸。
小姨在外地畢業(yè)，他會(huì)特意開車去小姨的城市幫她搬家。
今天爸爸剛回來，把一袋臟衣服扔在沙發(fā)上就去洗澡了。
我媽讓我把衣服拿去洗衣機(jī)，我聞到袋子里有一股甜甜的香水味，是我小姨最喜歡的那款。
我好奇地在里面翻找，卻掏出一個(gè)白色的“體溫計(jì)”。
我拿出來給我媽看：
“媽，爸爸的體溫計(jì)為什么有兩條紅線？他是不是發(fā)燒了？上面還有小姨的香水味呢?！?/p>
我媽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了。
......
媽媽正在疊衣服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看著我手里那個(gè)白色的“體溫計(jì)”，又低頭聞了聞我身上沾染到的甜香。
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然然，這個(gè)......不是體溫計(jì)。”
她走過來，動(dòng)作很慢，從我手里拿走那個(gè)東西，指尖碰觸到我手的時(shí)候，我感覺冰涼一片。
她把它翻過來，看著上面的兩條紅線，一動(dòng)不動(dòng)。
但只是一瞬間，她就恢復(fù)了正常。
她捏著那個(gè)東西，飛快地沖進(jìn)衛(wèi)生間。
即使有馬桶抽水的聲音，依然沒有掩蓋住媽媽的哭泣聲。
不一會(huì)，她走出來，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
“媽，那是什么呀？”
“沒什么?！?/p>
她對(duì)我擠出一個(gè)笑，但比哭還要難看。
“是爸爸不小心帶回來的垃圾，媽媽扔掉了?！?/p>
她拉起我的手，力氣很大，抓得我手腕生疼。
“我們?nèi)プ鲲?，爸爸快洗完了，別跟爸爸說這件事，他開車回來很累了?！?/p>
那天晚上，爸爸很高興地從浴室走出來。
他頭發(fā)濕漉漉的，身上帶著沐浴露的香氣，一把抱起我，用胡茬扎我的臉。
“我的寶貝女兒，想爸爸沒有？”
飯桌上，爸爸不停地給我和媽媽夾菜。
“老婆，多吃點(diǎn)，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我不在家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然然，嘗嘗這個(gè)紅燒肉，你爸我啊，雖然是個(gè)大老粗，但這手藝不比大廚差！”
媽媽什么話都沒說。
她只是低著頭，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著碗里的米飯。
爸爸給她夾的菜，她都堆在碗邊，一口都沒動(dòng)。
爸爸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掛不住了。
“怎么了這是？我一回來就給我擺臉色？”
媽媽還是不說話。
過了很久，她才抬起頭，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
“沒什么，就是有點(diǎn)不舒服?！?/p>
爸爸的眉頭一下子擰成了疙瘩。
“不舒服？你在家天天待著，能有什么不舒服？我開了一天一夜的車，在工地上跟孫子一樣伺候甲方，我說過一個(gè)累字嗎？”
“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掙錢，回來想吃口熱乎飯，看你這個(gè)死人臉，我他媽還有什么胃口！”
爸爸把筷子“啪”地一聲重重拍在桌子上。
我嚇得渾身一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媽媽的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一滴一滴，砸進(jìn)白米飯里。
她沒有哭出聲，只是肩膀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
我看著爸爸，又看看媽媽，小聲說：“爸爸，你別罵媽媽，媽媽今天大掃除，很辛苦的?！?/p>
爸爸愣了一下，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他嘆了口氣，伸手想去拍媽媽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不是那個(gè)意思，我就是......”
媽媽卻像被針扎了一樣，猛地站起來躲開了。
她端著自己的碗，一言不發(fā)地走進(jìn)了廚房。
那天半夜，我起來喝水。
我看見媽媽一個(gè)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沒有開燈。
她手里，正拿著爸爸那臺(tái)被嫌棄太卡、早就扔在抽屜里的舊手機(jī)，屏幕的微光映著她毫無血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