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藍色光暈,在顧重洲本就立體的輪廓上,投下深淺錯落的暗影。連續(xù)兩周不間斷的熬夜,讓他的眼眶因疲憊而有些微凹,下頜線也變得銳利起來。額前一側(cè)滑落的細碎劉海和唇周來不及刮去的細密胡茬,讓人不禁感嘆,造物主的偏愛。有些男人,即便是偶爾欠修邊幅,也依然擁有‘精致頹廢’的獨特美感。
這次模型的測試成功,讓顧重洲欣喜萬分,他本想著再留下來加會班,為剛通過測試的腦機模型,再錄入一些新鮮的實驗對照組。
"顧總,老爺子第68通電話的內(nèi)容,我想有必要轉(zhuǎn)告您。您再不回去,他會把初期入股鴻洲科技的資金,按照增幅比例進行撤資。少了這些,咱們實驗室后期的經(jīng)費,可不一定燒得動了!”
顧重洲的兩只眉頭,恨不能擰成一股麻花,他無奈地拆卸起身上的動捕設(shè)備。姜還是老的辣,老頭子現(xiàn)在是妥妥拿捏住了他——如今項目正處于關(guān)鍵期,他是絕不會允許現(xiàn)金流斷裂的。他不得不擱置手頭的一切,趕回老宅。
"爺爺……我回來了……”
顧月笙面色鐵青,對著顧重洲好一頓罵。“你小子記不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穿成這個鬼樣子就跑回來……”
“爺爺,您生日不是上個月才過嗎?這是……又想張羅辦點兒什么?”見顧月笙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他決定緊急避險——朝林特助使了個眼色,對方便心領(lǐng)神會了。
“小顧總,您的聯(lián)姻對象葉小姐,下午回國了。董事長的意思——是時候該正式見面,開始培養(yǎng)感情了。”
顧重洲想起這個,太陽穴就開始抽疼。“爺爺,我不想接受這種商業(yè)聯(lián)姻。我以為當(dāng)時,您就是找個由頭,用投資激勵下我。可不能當(dāng)真啊……”
可不是嘛,家族之間決定聯(lián)姻那年,他還是成天泡在科大少年班實驗室里的學(xué)癡少年。爺爺當(dāng)時只給了他一封文件,說是簽了它,畢業(yè)后,就給他投資獨立實驗室。他掃了一眼,想也沒想便簽了,壓根就沒當(dāng)真,甚至連好奇問問對方那姑娘長什么樣的心思,都沒有。
“你個逆子,這件事情上,沒得商量…”
“不,爺爺,咱得商量啊。我現(xiàn)在真特別忙,沒精力分心去附和任何一個女人?!?/p>
“我看你就是撲在腦機項目上,把腦子都搞壞了。堂堂顧氏的獨苗,**十的人了,身邊的雌性生物,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你是想讓顧家絕后嗎?”
“不是……爺爺,再給我點兒時間,好嗎?”顧重洲試圖再拖一拖。
顧月笙叱咤風(fēng)云幾十載,平生最煩別人在板上釘釘?shù)氖虑樯?,同他討價還價?!奥?lián)姻和實驗室,二選一……”
“看來,老頭子這邊是鐵了心,要坐實這樁聯(lián)姻的,得先穩(wěn)住他?!鳖欀刂抟膊皇亲源龜赖男宰樱闹斜P算著,便決定先應(yīng)下,再從長計議。
“回去吧……”顧月笙下了逐客令,因為他馬上還有其他安排。
就這樣,一人一助理,餓著肚子被送出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山頂老宅,他們要從老宅連夜開車回市區(qū)。
兩小時的環(huán)山車程里,顧重洲除了上車時搗鼓了幾分鐘手機,放下后便一言不發(fā)地望向窗外。過了大約二十分鐘,他凝眉看了眼手機,表情似是有些失落,而后便進入了他坐著補覺的常態(tài)。
又過了半小時,“您有新消息”的提示音伴隨著手機屏幕上QQ圖標(biāo)的閃動,顧重洲疲憊地睜開眼。
林希跟了顧重洲七年,覺得他家老板最奇葩的三件事之首,便是他每換一臺自用電腦和手機時,都要安裝一個QQ。這年頭,大家私下都用微信聯(lián)絡(luò),只有他,對這陳年老Q,可謂是情有獨鐘,不離不棄。
“查一下這個葉風(fēng)凝。”
“可是回老宅前,我給您查了,出國之后,便啥信息都沒了……”
“查?我是讓你只百度嗎?”
“哦,明白了……可是,入侵這事兒,不太好吧?畢竟對方是葉家?!?/p>
“我是讓你找人調(diào)查,不是讓你趕著犯法……”
確實,如果真要入侵,他顧重洲大可以自己關(guān)起門來,就把這事兒給干了。但他是有道德底線的人,況且,葉家不可能沒設(shè)置銅墻鐵壁式的防火墻,所以外界入侵能看到的,估計也都是他們想被看到的,畢竟他們顧家,就是這么干的。
顧重洲剛從浴室走出來,QQ提示音響了。
“喲~恭喜你啊……我今天忙瘋了,這才拿到手機?!盢oah(諾亞)——顧重洲十多年的QQ老網(wǎng)友。
“十萬火急,哥……”
“除了你的大業(yè),什么事兒,能把你這尊大佛,給難住?”
“家里給安排了個結(jié)婚對象,怎么辦?”
“呃……是家里很重要的關(guān)系,但我……”顧重洲又補了句。
“那你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呢?”
“喂,老兄,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ok?”
“說說你為什么那么抵觸?”
“想想要開始應(yīng)付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讓她闖進我本來預(yù)設(shè)好的生活,頭都大了啊,哥……”
“這么說,你真沒談過戀愛?”
“不是,搞得好像你談過一樣?”
“不然呢?也就十來個吧……”
“我怎么不知道……”
“……哥都**十了,難不成每次和誰好上,和誰談崩,還得事前匯報、事后求安慰?我有病吧……”
“……”
“但我可以給你點建議,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
“當(dāng)然是想辦法把這個事,給扼殺在搖籃里!”
“那這事……如果你不答應(yīng),后果嚴重嗎?你都二十六七的人了,有什么事,是不能自己決定的?”
“嚴重級別S+……家里老人年紀大了,以命相逼。我能怎么辦?”
這個‘命’,顧重洲沒說具體是啥。因為他們是互有邊界感的人,從不深究對方的真實身份和不想說明白的事,有些話,說個三五分便好,但在顧重洲看來,他們是彼此在這個世上唯一能吐露真心的摯友。此時的他,也不算說謊,畢竟于他而言,還未完成的實驗項目,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你從來沒喜歡過女人?”諾亞的問題越來越犀利。
“……沒吧……”
“哪總該被人喜歡過吧?什么感覺?”
”我不是說過嗎?我爸媽的事,還沒查清楚,我對談戀愛沒興趣,也真的沒時間了解?!?/p>
確實,十年前他們聊天時,顧重洲簡單描述自己的黑暗經(jīng)歷時,就說過這樣的話。
“哦對,你喜歡男人……”
“你有病吧……”
“哎呀,臥趣,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
“我看你是想屁吃了,我可不喜歡男人……”
“還好還好……”
“好啥呀?你都失戀十多次了,總結(jié)出點什么了?”
“……你不要過分啊……求人辦事,還捅刀,就這?”
“你說吧,這回,又想坑我點啥?”
“那得等我想想,要不這樣,算你先預(yù)支……”
顧重洲翻了個白眼。
“這樣吧,咱們來個B計劃,投其所‘好’——你自己安排幾個臥底,深入敵方陣營,先搞清楚她不喜歡什么。然后你就照做,誰會喜歡一個成天在她雷點上蹦迪的男人,是吧?”
“行,這個方案可行……”
“這可是個持久戰(zhàn),你確定?”
顧重洲思慮片刻的功夫,發(fā)現(xiàn)對方的頭像已然變灰?!按_定……謝了哥,這幾天忙項目太累了,我這兒都一點了,先睡了啊,勿回?!?/p>
回完消息秒睡,是忙碌的項目周期里,顧重洲的另一個常態(tài)。
“魚~要上鉤了……”屏幕前的美艷面容上盛著三分譏誚、七分寵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