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場雨,來得又急又猛。
林夏早上起來時,天還是陰的,她剛把館里的窗都打開透氣,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砸在窗欞上,轉(zhuǎn)眼就成了瓢潑大雨。
她趕緊關(guān)了窗,坐在藤椅上看雨。雨水把巷子對面的老墻洗得發(fā)亮,墻根的青苔綠得冒水。舊物館里更暗了,她開了盞暖黃的臺燈,燈光落在架子上的舊物件上,倒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
快中午時,門口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很輕,被雨聲蓋得幾乎聽不見。
林夏愣了愣——這雨這么大,誰會來?
她走到門口,拉開門閂,把門拉開一條縫。
門外站著個男人。
他穿著件黑色的長風衣,頭發(fā)被雨打濕了,幾縷貼在額前,臉上沾著點水珠,卻沒顯得狼狽。他很高,站在門口,幾乎擋住了半邊的雨簾。手里抱著個沉甸甸的舊木箱,木箱是深棕色的,上面有銅鎖,鎖已經(jīng)銹了,邊角也磕掉了漆。
“請問,”男人的聲音很低,帶著點被雨水打濕的沙啞,“這里是拾光舊物館嗎?”
林夏點點頭:“是,您是?”
“我想寄存東西?!蹦腥酥噶酥笐牙锏哪鞠?,“蘇婉女士以前在這兒,我跟她約好的?!?/p>
“我外婆三個月前去世了,”林夏讓開身子,“您先進來避避雨吧?!?/p>
男人愣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點了點頭:“抱歉,我不知道?!?/p>
他走進來,把木箱輕輕放在地上,動作很小心,像是怕碰壞了里面的東西。林夏遞給他條干毛巾,他接過去,簡單擦了擦頭發(fā)和臉。
“我叫沈時硯?!彼晕医榻B道。
“林夏?!?/p>
沈時硯沒多說話,只站在原地,目光在館里掃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在確認什么。他的眼神很沉,落在那些舊物件上時,帶著種說不清的復(fù)雜情緒。
“您要寄存這個箱子?”林夏指了指地上的木箱,“外婆以前有登記本,我得記一下。您方便說一下里面是什么嗎?還有……您什么時候來???”
沈時硯低頭看了眼木箱,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里面是些舊信件。取件日期……不確定,等我找到要等的人,就來取?!?/p>
“要等的人?”林夏好奇,但沒多問,轉(zhuǎn)身去拿登記本和筆,“那您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萬一有需要……”
“不用了?!鄙驎r硯打斷她,“我會經(jīng)常來看看的?!?/p>
他的語氣很淡,卻帶著種不容拒絕的篤定。林夏愣了愣,也沒再堅持,在登記本上寫下“沈時硯,木箱(信件),寄存日期:X年X月X日”。
沈時硯簽了字,字跡清瘦,和他的人一樣,帶著點疏離感。
他沒立刻走,雨還在下,他就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雨簾。林夏端了杯熱水遞過去,他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您認識我外婆?”林夏忍不住問。
“算是吧。”沈時硯喝了口熱水,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樹上,“很多年前,我母親也在這兒寄存過東西?!?/p>
“是嗎?”林夏來了興趣,“是什么?我可以幫您找找?!?/p>
沈時硯搖搖頭:“不用了,已經(jīng)取走了?!?/p>
他沒多說,林夏也不好再問。館里安安靜靜的,只有雨聲和墻上老掛鐘的“滴答”聲。沈時硯站了一會兒,雨小了些,他便準備走了。
“箱子就放在這兒吧?!彼噶酥笁?,“別碰它,也別打開。”
“好?!绷窒狞c頭。
沈時硯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眼那個木箱,像是囑咐,又像是自言自語:“等了這么多年,應(yīng)該快了?!?/p>
林夏沒聽清:“您說什么?”
“沒什么。”沈時硯拉開門,走進還沒停的小雨里,長風衣的衣角被風吹得輕輕飄起,很快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
林夏關(guān)上門,走到墻角看那個木箱。木箱沉甸甸的,上面的銅鎖銹得厲害,鎖孔里塞滿了灰塵。她蹲下來,試著推了推,沒推動。
里面到底是什么信件呢?沈時硯要等的人是誰?他和外婆,和這個舊物館,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林夏心里打了個問號,但還是按沈時硯說的,沒碰那個箱子,只在旁邊放了個小牌子,寫著“已寄存”。
只是她沒注意,木箱的側(cè)面,有個很淡的劃痕,像是被什么東西磕的,形狀有點像……小時候她玩過的那種鐵皮青蛙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