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塊被精心研磨的濃稠墨錠,深深浸染了云城的天空。在這片深邃的幕布下,
位于城市最核心地帶的頂級私人會所“琉光”,猶如一顆被精心切割的黑鉆,
散發(fā)著低調(diào)而誘惑的光芒。其流線型的現(xiàn)代建筑外墻上,
無數(shù)暗藏的LED燈帶勾勒出冷冽的線條,又與內(nèi)部透出的暖金色光暈交織,
共同暈染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卻又引人探究的神秘氣息。
林晚星站在琉光那扇沉重的、需要特定權(quán)限才能開啟的玻璃大門前,
微微吸了一口晚秋微涼的空氣。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單肩長禮服,
是林母的助理在三小時前匆匆送來的。料子很高級,觸手柔滑冰涼,
但尺碼明顯大了不止一號。腰部不得不借助幾枚隱蔽的別針收緊,才勉強撐起輪廓,
但行動間仍能感到些許不合身的空蕩。她手中那張燙金邀請函的邊緣,
已被她無意識攥得有些發(fā)軟,指尖因用力而泛出白色。這是她被林家“找回”的第三個月。
三個月前,一場基于DNA檢測的“認親”,將她從那個簡單甚至有些清貧的生活環(huán)境,
猛地拽入了云城林氏這個光怪陸離的豪門深潭。然而,預(yù)想中的家庭溫暖并未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無處不在的隔閡、審視,
以及和那位占據(jù)了她人生十八年的“姐姐”林夢瑤之間,微妙而持續(xù)的對比。今夜,
是她首次以“林家流落在外終于歸來的真千金”這一尷尬身份,
亮相于云城頂級圈層的慈善晚宴。與其說是介紹她,
不如說是林家需要向外界展示一個“家庭圓滿”、“骨肉團聚”的場面,
用以掩蓋內(nèi)部或許并不那么和諧的真相。侍者恭敬地為她拉開門,一瞬間,
喧囂的熱浪裹挾著香水、雪茄和甜點酒液混合的復(fù)雜氣味撲面而來。宴會廳內(nèi),
巨大的水晶吊燈自挑高的穹頂傾瀉而下,無數(shù)切割面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真正宛若一條流動的銀河。男士們西裝革履,談笑風(fēng)生;女士們?nèi)柜诊h飄,珠光寶氣。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構(gòu)成了一幅流動的奢華畫卷。然而,林晚星一踏入這片“銀河”,
便感覺自己像一顆誤入珍珠盤的粗糙石子,
周遭那些或好奇、或打量、或評估、或略帶輕蔑的目光,如同細密的砂紙,
反復(fù)摩擦著她的神經(jīng)。她能聽到極輕微的議論聲,
像蚊子一樣嗡嗡作響:“那就是林家才找回來的那個?”“看起來……挺樸素,
跟夢瑤小姐真是沒法比?!薄奥犝f以前在孤兒院長大,能有什么見識……”“林家也是心大,
這種場合也敢?guī)С鰜怼彼M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目光卻不自覺地搜尋著場內(nèi)。很快,
她就在人群最密集的中心找到了焦點——林夢瑤。
林夢瑤身穿一襲Valentino最新季的正紅色蕾絲刺繡長裙,妝容精致,
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起,露出優(yōu)美的天鵝頸。
她正被幾位年紀相仿的富家千金和青年才俊圍在中間,言笑晏晏,舉止得體,
仿佛天生就是這片光芒的主人。她手上那枚耀眼的鉆石手鏈隨著她舉杯的動作閃爍,
幾乎要刺痛林晚星的眼睛。對比如此鮮明。林晚星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
試圖將自己隱藏在一盆高大的綠植投下的陰影里??上?,事與愿違?!巴硇?,
你怎么躲在這里呀?”林夢瑤顯然早已注意到她,端著一杯琥珀色的香檳,
裙擺搖曳生姿地走了過來。她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體貼的笑容,
但走到近處,林晚星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如同打量瑕疵品般的輕蔑。
林夢瑤親熱地想要挽住林晚星的手臂,被林晚星不易察覺地避開后,她也不惱,
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個人聽清的音量說道:“媽媽特意讓品牌方給你準備的那條粉紗禮服,
你怎么不穿呢?是不是覺得不合身?哎呀,我也忘了提醒媽媽,你剛回來,
可能還不習(xí)慣這些定制尺碼?!薄耙彩牵阋郧霸谕饷妗粤四敲炊嗫?,
可能沒穿過這么好的衣服吧。沒關(guān)系的,慢慢來,以后姐姐我慢慢教你怎么挑適合自己的,
打扮自己?!敝車D時傳來幾聲壓抑著的低笑,
幾位跟著林夢瑤過來的小姐妹眼神中的優(yōu)越感幾乎要滿溢出來。林晚星抬起眼,
清澈的眸光里映著水晶燈的光,卻透出幾分冷意。她看著林夢瑤,聲音不大,
卻異常清晰:“不必麻煩姐姐了。我覺得我身上這件就挺好,簡單舒服?!薄澳氵@孩子,
怎么這么不懂事?”林母不知何時也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拉過林夢瑤的手護在身邊,
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偏袒和責(zé)備,對著林晚星,“瑤瑤也是好心幫你,
看你這身打扮實在不像話,怕你第一次來這種場合怯場,你怎么這么不識好歹?
今天這么多重要人物在場,收斂點你的脾氣,別給林家丟臉!
”林晚星看著眼前這對配合默契的“母女”,心臟像是被細小的針尖刺了一下,
但很快便恢復(fù)了麻木。三個月來,類似的場景不斷上演。
她最初的期待、小心翼翼、試圖討好,早已在一次次的忽視、對比和訓(xùn)斥中消耗殆盡。
這個富麗堂皇的林家,于她而言,不過是個提供食宿的陌生之地,這里的“親人”,
遠不如孤兒院里那些沒有血緣的伙伴來得真誠。就在林母還想繼續(xù)數(shù)落,
林夢瑤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之時,宴會廳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非同尋常的騷動。
原本彌漫在整個空間的、混雜著笑語的喧鬧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掐斷,
瞬間安靜了好幾個度。仿佛有某種強大的磁場降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眾人紛紛側(cè)目,
好奇地望向入口。只見六道挺拔修長的身影,正并肩踏入宴會廳。
他們穿著風(fēng)格各異卻同樣剪裁極品的高級西裝,容貌各異卻同樣英俊得令人屏息。
或沉穩(wěn)如山岳,或溫潤如美玉,或不羈如烈風(fēng),
或清冷如月光……每一個人身上都散發(fā)著強大而獨特的氣場,當他們走在一起時,
那匯聚而成的壓迫感幾乎化為實質(zhì),讓整個宴會廳的空氣都凝滯了幾分。云城商界若是地震,
這六位恐怕就是震源中心?!笆歉导业牧簧贍?!”有人抑制不住地壓低聲音驚呼,
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疤靺?,傅家六子竟然到齊了?這可是極少見的場面!
”“這次慈善晚宴的主辦方背后金主好像是傅家,
但他們六位同時露面……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傅家啊……那可是真正的頂級豪門,
屹立百年,底蘊深不可測,林家跟他們比,簡直……”議論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六位天之驕子身上,充滿了敬畏、好奇與渴望。
林夢瑤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幾乎能媲美她手上的鉆石。她迅速松開林母的手,
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本就已經(jīng)完美無瑕的裙擺和發(fā)髻,臉上堆起最甜美得體的笑容,
就準備迎上前去打招呼。傅家的任何一位少爺,都是云城名媛圈夢寐以求的聯(lián)姻對象,
若能和他們中的任何一位搭上關(guān)系,哪怕只是說上幾句話,對林家、對她林夢瑤的地位,
都將是無上的助益和榮耀。然而,她的高跟鞋剛邁出半步,
甚至笑容才剛剛揚起最完美的弧度,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卻像一盆冰水,
將她從頭到腳澆得冰涼僵硬,也讓全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那位以風(fēng)流不羈、玩世不恭著稱的傅家六少傅景然,竟無視了所有試圖上前搭訕的人,
目光在場內(nèi)快速掃視一圈后,徑直朝著——林晚星所在的、最不起眼的角落方向走來!
他臉上那慣常的、帶著幾分慵懶和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急切的尋找,
直到目光鎖定在林晚星身上,才瞬間柔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心疼?
他大步流星走到林晚星面前,微微俯身,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星星?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這種場合怎么不提前告訴……哥哥?”“哥……哥?”林晚星徹底懵了,
仰頭看著眼前這張俊朗得過分、卻完全陌生的臉,大腦一片空白。
她確定自己從不認識這樣一位人物。傅景然似乎從她茫然的眼神中讀出了她的疑惑,
心頭一緊,語氣更加溫柔,試圖喚起她的記憶:“是我啊,傅景然,你三哥。
小時候你總喜歡跟在我屁股后面跑,摔了跤就哭唧唧地喊‘三哥抱’,
還總搶我的糖吃……星星,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三哥……”林晚星無意識地重復(fù)著這個稱呼,
腦海中似乎有一些極其模糊的、破碎的光影片段飛快閃過,她想抓住,卻又徒勞無功,
只剩下一片混沌。這時,傅家大少傅景深也走了過來。他穿著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裝,
氣場最為沉穩(wěn)強大,如同掌控一切的帝王。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星身上,
那銳利深邃的眼神瞬間變得復(fù)雜,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關(guān)切和……愧疚?“星星,”他開口,
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這三個月,讓你受委屈了。
我們也是剛查到你的確切下落,本來想處理好一切再風(fēng)風(fēng)光光接你回家,
沒想到……林家先找到了你?!彼脑捳Z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掃了一眼旁邊臉色煞白的林母?!按蟾??”林晚星感覺自己的CPU快要燒掉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時候又多了六個哥哥?而且還是傅家的少爺?!傅家,
那個遙不可及、如同傳說般的家族?傅家二少傅景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鏡片后的目光冷靜而銳利。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法律條文般的精確力量,
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星星,林家根本不是你的親生家庭。十八年前,
你在傅家旗下的私人醫(yī)院出生時,因為一些意外被人刻意抱錯調(diào)換,導(dǎo)致你流落到了孤兒院。
”“而林家撫養(yǎng)了十八年的女兒,林夢瑤,才是當年那個被故意換到林家的孩子。
你的親生父母,是傅氏家族現(xiàn)任家主傅鴻煊先生和夫人蘇婉音女士,也就是我們的父母。
”“什……什么???!”林母第一個失聲尖叫起來,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身體控制不住地搖晃了一下,“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晚星明明是我們林家的孩子!我們做過親子鑒定的!白紙黑字不會有錯!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聲音尖利刺耳。傅景辭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如此說,
面無表情地從隨身助理手中接過一份厚厚的文件袋,直接遞到林母面前,語氣冰冷漠然,
如同法官宣判:“林夫人,請看清楚。
這份是由全球最權(quán)威的基因鑒定機構(gòu)‘維爾塔’出具的最新親子鑒定報告,
采用了最新的技術(shù),經(jīng)過三重復(fù)核,足以百分之百證明,
林晚星小姐與林建國先生、以及您本人,不存在任何生物學(xué)上的血緣關(guān)系?!彼D了頓,
目光如冰錐般刺向林母,一字一句道:“至于您手中那份所謂的報告,經(jīng)過我們初步調(diào)查,
不過是林家為了掩蓋當年故意抱錯、甚至可能涉及拐騙嬰兒的真相,而精心偽造的罷了。
目的,或許就是為了將一個擁有傅家血脈的孩子控制在手,以期未來能換取某些利益?或者,
僅僅是為了維護你們那可笑的、不容侵犯的家庭完整假象?”這番話說得清晰無比,
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林母顫抖著手,幾乎拿不住那份沉重的報告。
她慌亂地翻到最后一頁,看到那個清晰的結(jié)論印章和“排除親生關(guān)系”的字樣,
以及報告出具的權(quán)威機構(gòu)名稱時,雙腿徹底一軟,若不是旁邊的林夢瑤及時扶住,
她幾乎要當場癱倒在地。林夢瑤的臉色也同樣慘白得嚇人,
精心描畫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的驚慌失措。她死死咬著嘴唇,扶著林母的手也在劇烈顫抖。
她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林家正牌千金,享受著所有人的追捧和艷羨,可轉(zhuǎn)眼間,
天翻地覆!她竟然只是個被抱錯的、來歷不明的孩子?
而她一直以來輕視、排擠、視為土包子和入侵者的林晚星,
竟然是傅家流落在外的真正金枝玉葉?!這巨大的反轉(zhuǎn),讓她根本無法接受!
周圍的賓客在經(jīng)過極短暫的死寂之后,瞬間炸開了鍋,議論聲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
“我的天!原來是這樣!林家這操作也太惡心了吧!”“真千金是假的,
假千金倒是享了十八年的福!還敢欺負真千金!”“怪不得林夫人一直偏袒養(yǎng)女,
對親生女兒那么冷淡,原來是早知道不是親生的!
” “林夢瑤平時那副高高在上、純潔白蓮的樣子裝得可真像!原來是鳩占鵲巢!
”“傅家啊……林晚星這身份可是一步登天了!林家這次真是踢到鈦合金鋼板了!
” “何止是踢到鋼板,簡直是自掘墳?zāi)?!傅家能放過他們?
”這些毫不掩飾的鄙夷、嘲諷和幸災(zāi)樂禍,像無數(shù)個巴掌,狠狠扇在林夢瑤和林母臉上。
她們經(jīng)營了十八年的形象和地位,在這一刻徹底崩塌,碎得連渣都不剩。
林夢瑤聽著周圍刺耳的議論,看著那些曾經(jīng)巴結(jié)她的人 now 露出嘲諷的嘴臉,
再看到被傅家?guī)孜簧贍斪o在中間、依舊有些茫然卻已然身份巨變的林晚星,
她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嫉妒、恐懼、不甘、憤怒……種種情緒瞬間吞噬了她。她猛地抬起頭,
眼神怨毒地射向林晚星,再也維持不住那副溫柔假面,聲音尖厲得幾乎破音:“不可能!
這一定是假的!是你們串通好來騙人的!林晚星!你這個賤人!
一定是你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蠱惑了傅家少爺,想來搶我的身份!搶我的一切!你休想!
”傅家四少傅景炎脾氣最為火爆,
聽到林夢瑤竟敢當眾如此辱罵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寶貝妹妹,瞬間勃然大怒!他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形帶來極強的壓迫感,眼神凌厲如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動手:“你算個什么東西!
敢罵我妹妹?我看你是活膩了!再說一個字試試?
”林夢瑤被傅景炎那駭人的氣勢嚇得渾身一抖,下意識地往林母身后縮了縮,
但極度的不甘和恐懼讓她口不擇言:“她……她本來就是個賤種!在孤兒院長大的野丫頭!
憑什么?!憑什么她搖身一變就成了傅家的千金?我卻要被打回原形?
變成一無所有的冒牌貨?!我不服!”“就憑她身體里流著的是傅家的血,
是我們唯一的親妹妹?!备导椅迳俑稻拌≌Z氣冷淡如冰,
看著林夢瑤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堆垃圾,充滿了不屑,“而你,
不過是個竊取了別人人生十八年的小偷,一個徹頭徹尾的冒牌貨。林家當年故意隱瞞真相,
甚至偽造證據(jù),非法霸占本屬于星星的傅家血脈身份十八年,期間還任由她在外受苦。
這筆賬,我們傅家會一點一點,慢慢跟你們林家算清楚。
”傅家六少傅景然小心翼翼地將還在發(fā)懵的林晚星護在自己身后,
用寬闊的脊背為她擋住所有不懷好意的目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寵溺和堅定:“星星,別怕,
也別聽這些瘋話。以后有哥哥們在,天上地下,沒人敢再欺負你半分。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
回我們真正的家?!绷滞硇潜桓绺鐐兝卫巫o在中心,聽著他們一句句堅定維護的話語,
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安全感。那股縈繞在她心頭三個月的冰冷和孤寂,
正在被一種洶涌而來的暖流迅速驅(qū)散。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哥哥們的保護圈,
看向面如死灰的林母和眼神怨毒得幾乎要滴出毒液的林夢瑤。這一刻,她的眼神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