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長安的春天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我對著鏡子挑了件石榴紅的騎裝，領(lǐng)口滾著銀線，
襯得膚色亮堂，正合我心意?！靶〗悖搫由砹?。”仆從在廊下稟報。我提著馬鞭出門，
翻身上馬?！叭ド袝！瘪R蹄踏過門前的落英，“昨兒個尚書老頭在朝堂上參了父親一本，
說他治軍太嚴，傷了將士和氣。我今日倒要去瞧瞧，他府門前的花木，
是不是也這般‘和氣’。”護國公府離尚書府不遠，騎馬片刻就到。“就在這兒轉(zhuǎn)幾圈。
”我對仆從道，隨即策馬在門前踱了起來。馬蹄起落間，
幾株開得最張揚的玉蘭被踏得七零八落，雪白的花瓣混著泥土，看著倒也解氣。“小姐，
尚書府的人出來了?！逼蛷牡吐曁嵝?，語氣里那點無奈我聽得真切。尚書府管家站在門內(nèi)，
臉色鐵青又不敢發(fā)作。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讓你家大人出來答話。哦，不必了。
”我話鋒一轉(zhuǎn)，“讓管家送十倍的花苗過來，就說我替這些不懂事的花木，
給尚書大人賠個不是?！闭{(diào)轉(zhuǎn)馬頭時，帶起一陣香風(fēng)。這是我常用的凝神香，
母親總說太張揚，可我偏喜歡這清冽里帶著點烈的味道——就像我自己，闖了禍，
再大大方方地補回來，沒什么可扭捏的。去年瓊林宴，我瞧著新科狀元的玉簪瑩潤，
一時手快搶了過來。后來聽說是他母親的遺物，連夜讓人取回來，
請金匠在簪頭嵌了顆鴿血紅，親自送去。那書生捧著簪子在府門前跪了半宿，
嚇得話都說不利索，倒讓我覺得沒意思了?？蛇@份隨心所欲，到了謝景辭那里，就變了味！
謝景辭是近年朝堂上躥得最快的新貴，出身江南謝家，雖是書香門第，
卻憑著一手好筆桿子和狠辣手段在御史臺站穩(wěn)了腳跟，如今已是正五品的監(jiān)察御史。
父親常說他是個有城府的，勸我少招惹，可我偏不信這個邪。元宵燈會擠得慌，
我提著兔子燈被人推得踉蹌，一頭撞進個硬挺的懷抱。抬頭便撞進雙清冷冷的眼。
他穿件月白長衫，袖口繡著云紋，看著溫和，眼神卻像結(jié)了層薄冰。“對不住。
”他聲音也好聽，就是沒什么暖意。我正想回話，卻見他轉(zhuǎn)身走向街角攤位。
那里站著個穿粗布裙的姑娘，梳著雙丫髻，鬢邊別著朵絨花，袖口磨得發(fā)亮，
正盯著糖葫蘆出神，眼里的饞勁兒藏不住。他買了串最大的遞過去，
那點冰似的眼神忽然就化了，軟得像春水：“婉娘，嘗嘗。”姑娘緩緩接過，小口咬下去，
眉眼彎成月牙。抬頭撞見我的目光，慌忙低下頭，半個臉埋在他身后。這就是謝景辭，
和他那位表妹蘇婉娘。我捏著兔子燈的手緊了緊，琉璃罩里的燭火晃得眼暈?；盍耸?，
想要什么沒有？府里的夜明珠，西域的貢酒，甚至三皇子遞來的玉佩，我都隨手丟給侍女。
可謝景辭看蘇婉娘的那一眼，卻讓我心里發(fā)空——就像小時候看見架上最甜的葡萄，
明明夠得著，偏生被別人先摘了。幾日后，我讓管家送了兩匹云錦去謝府道謝。
一匹霞姿月韻，一匹流云飛瀑，是江南新貢的，連貴妃都未必能得。想來，
這位表小姐是謝景辭在意之人，她總穿得素素凈凈，襯這鮮亮顏色，該是好看的。沒半日，
管家空著手回來，臉皺成個疙瘩：“小姐，蘇姑娘把云錦退回來了，
還哭著說……說不敢勞您破費，怕折了福壽?！痹捯魟偮?，謝景辭已立在府門外。
青衫挺直如竹，眉峰卻擰著：“沈大小姐，婉娘性子弱，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辱。
”我手里的茶盞差點脫手：“我沒折辱她……就是覺得料子好看，送她罷了。
”“便是這份‘罷了’，才最傷人?！彼凵裣翊懔吮?，“沈家權(quán)勢大，何必拿這些東西，
戳一個孤女的眼？”他眼里的鄙夷像針，扎得我喉嚨發(fā)緊。我想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看著他那副認定我仗勢欺人的模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時蕭徹打馬經(jīng)過，
玄色勁裝裹著寬肩窄腰，腰間彎刀晃著冷光。他是鎮(zhèn)北侯府的世子，打小在軍營里長大，
十三歲就跟著侯爺上了戰(zhàn)場，身上那股殺伐氣，是謝景辭這種文官永遠學(xué)不來的。
他勒住韁繩，看了眼我發(fā)紅的眼角，又掃過謝景辭緊繃的臉，開口道：“謝御史，
灼華不是那意思。她這人，想做什么就做了，彎彎繞繞的事干不來。
”謝景辭冷笑：“蕭世子自然幫著沈大小姐說話。”說罷轉(zhuǎn)身就走，青衫角掃過石階，
連個背影都透著決絕。蕭徹翻身下馬，從袖里摸出個銀暖手爐，上面刻著纏枝蓮，
入手溫溫的：“他不懂你?！蔽覄e過臉把爐子拍開，聲音有點哽：“要你多管閑事！
”那時我還不知道，他袖袋里藏著個繡歪了的老虎香囊。針腳歪七扭八，
邊角還沾著點暗紅——是我十歲那年救流浪貓，被石頭劃出血，隨手丟給他的破爛。
他竟收了這么多年。第二章蕭徹走后，我對著那銀暖手爐發(fā)了半天愣。指尖碰上去，
余溫還在，像他那句“他不懂你”，在心里漾開圈淺淺的漣漪。
可這點漣漪很快就被謝景辭那淬了冰的眼神蓋了過去——我偏要讓他懂，
我沈灼華不是他想的那般蠻橫無理。暮春時節(jié)，聽說謝府請了戲班唱堂會，我眼睛一亮，
纏著母親要去。對著銅鏡挑了件藕荷色衣裙，領(lǐng)口繡著纏枝蓮，頭上插了支點翠步搖，
走兩步叮咚響。侍女在旁夸好看，我對著鏡子轉(zhuǎn)了兩圈，心里卻盤算著，
這次定要讓謝景辭瞧瞧，我也能做得體端莊的大家閨秀。到了謝府才知，原是蘇婉娘的生辰。
院子里擺著壽桃，賓客圍著賀喜，她穿著水綠裙衫，被謝景辭護在中間，
像朵怯生生的白蓮花，接受著眾人的憐惜。謝景辭如今在御史臺正是得勢的時候，
前來賀喜的官員不少，看他的眼神都帶著討好。我讓仆從呈上禮盒，里面是對羊脂白玉鐲，
是父親平定西域時得的，玉質(zhì)潤得像要化了。這禮物不輕不重，既顯了心意，
又不至于像上次的云錦那般扎眼。蘇婉娘見了我，怯生生福了福：“姐姐能來，
婉娘……婉娘真是三生有幸?！甭曇艏毜孟裎米雍撸犞鴧s讓人不得勁，
仿佛我來此是什么天大的恩賜。謝景辭站在她身邊，目光淡淡的：“沈大小姐肯賞光，
謝某多謝?！蹦钦Z氣里的疏離，比上次見面更甚。我壓下心里的澀味，
扯出個笑：“蘇姑娘生辰，自然要來道賀?！笔疽馄蛷陌谚C子遞過去，“一點小玩意，
別嫌棄?！碧K婉娘的手剛碰到盒子，忽然后縮了縮，眼圈就紅了：“姐姐的禮物太貴重，
婉娘……婉娘擔不起?！彼拖骂^，聲音帶著哭腔，“前幾日姐姐送的云錦，婉娘都沒敢拆，
怕不小心弄壞了，辜負姐姐的心意。”周圍的目光“唰”地聚過來，有探究，有嘲諷。
我臉上騰地燒起來，沒想到她還提上次的云錦，在這么多人面前，倒顯得我送點東西，
都成了故意炫耀。謝景辭的臉沉了下來，盯著我：“沈大小姐，婉娘單純，你何必步步緊逼？
”?！拔覜]有！”我氣得手都抖了，“我就是想給她過個生辰，送份禮也錯了？”。
“姐姐沒錯?！碧K婉娘抬起頭，眼淚掉得像斷線珠子。“是婉娘自己卑賤，
配不上這些好東西。景辭哥哥，你別怪姐姐，她也是好心……”說著，
輕輕拽了拽謝景辭的衣袖，那親昵勁兒，刺得我眼疼。謝景辭的臉色緩了些，拍了拍她的手，
語氣柔得能掐出水：“我知道，委屈你了?！鞭D(zhuǎn)頭看我的眼神，卻冷得像數(shù)九寒天的風(fēng)。
“沈大小姐若是來攪局的，便請回吧?！毙目谙癖皇裁礀|西狠狠剜了下，疼得喘不過氣。
我咬著唇轉(zhuǎn)身就走，連仆從都忘了帶。出了謝府大門，眼淚再也忍不住。謝景辭他，
是真的討厭我。沒關(guān)系，本大小姐行得正，坐的端，暫時原諒他的有眼無珠了。
第三章從謝府回來那晚，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對著銅鏡發(fā)了半宿呆。鏡中的人影眼眶紅紅的，
石榴紅的裙衫襯得臉色愈發(fā)蒼白，活像只斗敗的孔雀?！靶〗悖捠雷釉趬ν饽?！
”丫鬟春桃掀簾進來，話音剛落，就見窗欞“吱呀”一聲被推開，玄色身影輕巧落地，
帶進來半片玉蘭花瓣。蕭徹拍了拍衣上的塵土，手里還攥著只斷線的風(fēng)箏，竹骨歪歪扭扭的，
絹面上畫著只張牙舞爪的老虎，正是去年我放風(fēng)箏時線斷跑掉的那只。
“聽說沈大小姐今日受了委屈，特來瞧瞧?！彼扬L(fēng)箏往我桌上一放，眉眼帶笑，
“這老虎風(fēng)箏在城外槐樹上掛了半年，我派人好不容易才夠下來，你瞧瞧還能修補不？
”我別過臉不理他，這傻子，明知我不把風(fēng)箏的事放心里?！爸x景辭那人，
讀圣賢書讀得腦子僵了?！笔拸刈灶欁宰?，拿起桌上的蜜餞丟進嘴里，“他不懂你那份心，
不代表旁人也不懂?！薄罢l要你懂。”我悶聲道。蕭徹就是這樣，
他的關(guān)心直白得像北境的風(fēng)，刮得猛，卻帶著實實在在的暖意。
他忽然從袖中摸出個小巧的木刻，是只蹲坐著的小貓，眉眼刻得憨態(tài)可掬，
正是我十歲那年救的那只流浪貓的模樣?！败姞I里閑來無事刻的，給你解悶。
”他把木刻塞進我手里，掌心的溫度透過木頭傳過來，“你沈灼華的好，
該給懂得珍惜的人看?！蔽夷笾矩垱]說話，春桃在一旁笑道：“世子爺不知道，
我家小姐這幾日正念叨謝御史呢。”蕭徹眼里的光暗了暗，隨即又揚起來：“要我說，
喜歡就去追，憑你護國公府大小姐的能耐，還怕拿不下個江南來的酸秀才？
”這話正合我心意。我沈灼華喜歡一個人，從來就不是藏著掖著的性子。
謝景辭現(xiàn)在不懂沒關(guān)系，我會讓他懂的，男未婚，女未嫁，
就算他心里真正喜歡的是他的表妹，那我也想試試，這樣才不讓自己后悔。第二日一早，
我就讓春桃去打探謝景辭的動向。傍晚時分，春桃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臉上還帶著驚惶。
“小姐，出大事了！謝御史在御史臺參了戶部一本，說他們?nèi)ツ挈S河賑災(zāi)的賬目有問題，
結(jié)果被戶部尚書反參了，說他濫用職權(quán)呢！方才我去街角買胭脂，
聽見兩個御史臺的小吏議論，說戶部已經(jīng)把參折遞上去了，就等著陛下降罪呢！
”我一聽這話，氣得把茶盞往桌上一墩，茶水濺了滿桌：“戶部那幫蛀蟲，自己中飽私囊，
還好意思倒打一耙！”“小姐，您要去哪？”春桃見我起身換騎裝，慌忙問道?！叭ビ放_。
”我系緊腰帶，翻身上馬時，踏雪似乎也懂了我的急脾氣，刨著蹄子直打響鼻。
“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沈灼華看上的人。”剛到御史臺門口，
就見幾個穿著戶部官服的人堵著謝景辭，為首的正是戶部尚書的侄子李大人，
指著謝景辭的鼻子罵：“不過是個靠筆桿子爬上來的江南窮酸，也敢查戶部的賬？
今日不跪下認錯，休想離開！”謝景辭立在臺階上，青衫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臉色蒼白卻脊背挺直：“賬目不清，證據(jù)確鑿，李某若心里沒鬼，何必在此攔我去路？”。
“證據(jù)？我看是你偽造的證據(jù)！”李大人說著就要推搡他。我勒住馬韁大喝一聲：“住手！
”踏雪揚起前蹄，嚇得那幾個官員連連后退。我翻身下馬，
石榴紅的騎裝在暮色里像團跳躍的火焰：“戶部的人就是這樣對待朝廷命官的？
”我從袖中摸出父親的令牌，金光在夕陽下晃得人睜不開眼，“護國公府在此，
今日這事我管定了。賬目若真清白，盡管讓謝御史查，若不清白，明日我父親便進宮面圣，
看看陛下是信你們這些只會中飽私囊的蛀蟲，還是信剛正不阿的謝御史！”李大人認出令牌，
腿肚子都在打顫，卻還嘴硬：“沈大小姐，這是朝廷公務(wù)……”“公務(wù)？”我冷笑一聲，
從春桃手里拿過那本賬目的副本?！叭ツ曩c災(zāi)款銀少了三萬兩，
領(lǐng)款文書上的簽字筆跡都對不上，這也是公務(wù)？”這是我讓賬房先生連夜核對出來的。
謝景辭猛地轉(zhuǎn)頭看我，眼里滿是震驚。我沖他揚了揚下巴，把賬本塞到他手里：“拿著，
去大理寺遞案?！薄坝形易o國公府在，看誰敢攔你?！崩畲笕艘妱莶幻?，
帶著人灰溜溜地跑了。御史臺門前只剩下我們兩人，晚風(fēng)吹落玉蘭花瓣，落在謝景辭的肩頭。
“你……”他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半天，只吐出兩個字，“多謝。”我仰頭看他，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卻暖不透他眼底的疏離?！拔艺f過，我想護著的人，誰也動不得。
”他喉結(jié)滾動，避開我的目光看向街角，卻見街角閃過個素色身影，
蘇婉娘提著食盒站在那里，眼圈紅紅的。謝景辭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說到：“沈大小姐的好意，謝某心領(lǐng)了。只是男女有別，在此多有不便，我派人送你回府。
”那語氣里的疏離，像盆冷水澆滅了我心頭的熱意?！安槐亓恕！蔽曳砩像R，
踏雪的馬蹄聲踏碎了滿地落英?！爸x御史還是照顧好身邊人吧?！被氐礁飼r，
蕭徹正在我院子里喂馬，見我回來，把手里的草料往石槽里一丟：“看你這模樣，
又碰釘子了？”我扯掉腰間的玉佩往桌上一摔，沒說話。他撿起來擦了擦上面的塵土，
忽然笑了：“這羊脂玉雖好，卻不經(jīng)摔?！薄懊魅瘴易屓税迅锬敲逗吞锬袼蛠?，
質(zhì)地堅硬，配你這性子。”“我不要?！蔽覄e過臉，眼眶發(fā)燙，“他憑什么總那樣看我？
我掏心掏肺幫他，在他眼里倒成了麻煩！”“因為他心里裝著別人，自然看不見你的好。
”蕭徹聲音沉了沉，走到我面前屈膝蹲下，與我平視?！白迫A，你值得更好的。
”我看著他眼里映出的星河，不自然的低下頭。道理我都懂，可是那點剛剛?cè)计饋淼南矚g，
哪能說滅就滅呢。第四章次日午后，春桃抱著個錦盒從外院進來，腳步都帶著雀躍：“小姐，
蕭世子讓人送了凍瘡藥，還說謝御史今早在朝堂上把賬冊拍得震天響，戶部侍郎當場就癱了，
圣上已準了換人的折子！”我捏著那瓶北境來的凍瘡藥，瓶身涼意浸得指尖發(fā)麻。
想起那本賬冊，原是我讓賬房先生連夜核對出來的。昨夜為補全細節(jié)，
我讓賬房先生反復(fù)核驗數(shù)字到三更，自己則在糧倉地窖蹲了半宿找原始憑證，
睫毛上的霉灰洗到第二遍仍留著印子。管賬小吏嚇得直哆嗦，我把攢了半年的月錢全塞給他，
連給謝景辭備的暖手爐都一并遞過去，只盼他能松口說句實話。核對那三萬兩筆跡時，
我和賬房先生在御史臺外的石階上凍了半夜?！吧蚪憬??！碧K婉娘提著食盒站在月洞門邊，
鬢邊銀花簪閃了閃。“景辭哥哥說查案累了，在御史臺后街的茶肆歇腳，讓我來請你過去，
說要謝你那本賬冊呢。我剛給新戶部大人送賀信，見他正翻你給的賬冊核對數(shù)字呢。
”我抓起披風(fēng)就往外走，裙角勾到門檻撕了道口子也沒察覺。
御史臺后街的茶肆檐角掛著風(fēng)鈴，謝景辭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翻賬冊?！爸x御史！
”我跑得太急，袖中那支狼毫筆滑了出來——上次聽他說“此筆趁手”，便一直收著，
筆桿纏著編了三天的紅繩，原想作賀禮。謝景辭猛地合上冊子，“啪”地拍在桌上。
他手里捏著張紙，竟是我給新官的賀信，只是信尾多了幾句，說若對舊案睜只眼閉只眼，
護國公府定會保他安穩(wěn)。紙邊沾著的墨痕，和我給賬冊批注的朱砂墨一模一樣。
“這是你寫的？”他聲音比檐下的風(fēng)還冷?！拔覜]有！”我急得抓住他衣袖，
“我只祝他上任順利，那些話是添上去的！”“添上去的？”他抓起賬冊往我面前揚，
封面上的“三萬兩”紅得刺眼，那朱砂是我特意選的，和我往日給他寫便簽的是同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