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學家林薇收到一封來自亡者的請柬,隨信附著一根浸血的詭異紅繩。
重返故鄉(xiāng)織夢鎮(zhèn),她發(fā)現(xiàn)收到請柬的人,皆在古老祈愿儀式后離奇自縊,頸纏同一紅繩。
調(diào)查中,童年伙伴詭異瘋癲,指著她嘶吼:“下一個就是你!”
而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時,竟也悄然浮現(xiàn)出一圈割不斷的猩紅繩痕……
……………
林薇收到那封請柬時,窗外的北京正籠罩在灰蒙蒙的霧霾里。
請柬是手工制作的土紙,邊緣粗糙,透著淡淡的草木氣息。打開后,里面露出一縷細細的紅繩,纏成一個復雜的結(jié),下面壓著一行工整的小楷:
“薇姑娘,織夢有難,紅繩系劫,速歸?!?/p>
落款是“守拙老人”。
林薇的手指微微一顫。守拙老人是織夢鎮(zhèn)最年長的廟祝,也是她童年時最敬畏的人。但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經(jīng)去世了,她是親眼看見他的棺材入土的。
電話恰在此時響起,是一個略顯急促的男聲:“是林薇老師嗎?我是織夢鎮(zhèn)派出所的陳昊。冒昧打擾,我們這里……發(fā)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可能和本地的民俗傳統(tǒng)有關(guān)。老鎮(zhèn)長推薦了您,說您現(xiàn)在是知名的民俗學家,最了解咱們織夢的習俗……”
陳昊。林薇的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拖著鼻涕、跟在她后面瘋跑的瘦小男孩形象。時光荏苒,他竟然成了鎮(zhèn)上的警察。
“陳昊?我是林薇。”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剛剛收到一封奇怪的請柬,落款是守拙老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五六秒,陳昊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帶著明顯的緊張:“您也收到了?這幾天,鎮(zhèn)上好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收到了‘已故之人’的請柬。更奇怪的是,收到請柬后……接連有人去世了。死因……很蹊蹺?!?/p>
“怎么個蹊蹺法?”林薇追問,下意識地捏緊了那根紅繩。
“電話里說不方便。林老師,您能回來一趟嗎?也許只有您能看懂那些……那些‘東西’?!标愱坏恼Z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林薇沒有過多猶豫??棄翩?zhèn)是她的根,那里藏著她的童年,也藏著她選擇研究民俗學的初心——盡管那初心伴隨著一段她不愿輕易觸碰的記憶。
兩天后,林薇駕駛著租來的吉普車,駛?cè)肓丝棄翩?zhèn)的地界。
盤山公路蜿蜒而下,將現(xiàn)代化城市的痕跡迅速拋在身后。車窗外的景色逐漸被濃郁的綠色覆蓋,遠山如黛,云霧繚繞在山腰,仿佛一條條潔白的哈達。山澗溪流潺潺,偶有飛鳥掠過,留下清脆的鳴叫。
織夢鎮(zhèn),位于閩西南群山環(huán)抱的一處小盆地,因其歷史悠久、保存完好的獨特民俗文化而略顯神秘。
鎮(zhèn)上世代相傳的“織夢”習俗與“紅繩祈愿”儀式,吸引了少量獵奇的游客和學者,但并未被過度開發(fā),仍保持著一種近乎與世隔絕的寧靜。
然而,此刻的林薇卻無心欣賞這熟悉的美景。越靠近鎮(zhèn)子,她心頭那股莫名的不安就越發(fā)清晰。
吉普車最終停在鎮(zhèn)口的石牌坊下。牌坊上“織夢古鎮(zhèn)”四個古字依然蒼勁有力,只是旁邊懸掛著的幾條褪色的宣傳橫幅,略顯違和地寫著:“發(fā)展民俗旅游,振興織夢經(jīng)濟”。
陳昊早已等在牌坊下。當年那個瘦小的男孩,如今已長成肩寬背闊的漢子,一身警服洗得有些發(fā)白,臉上帶著常年風吹日曬的粗糙痕跡,只有那雙眼睛,還依稀殘留著兒時的澄澈和……一絲難以掩藏的焦慮。
“薇薇姐,一路辛苦?!标愱唤舆^林薇簡單的行李,笑容有些勉強,“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會是在這種情形下見面?!?/p>
“直接說情況吧,陳警官?!绷洲遍_門見山,目光敏銳地掃過陳昊略顯疲憊的臉。
陳昊嘆了口氣,一邊引著林薇往鎮(zhèn)里走,一邊介紹起來。
織夢鎮(zhèn)近半個月來,發(fā)生了三起離奇死亡事件。
第一位死者是鎮(zhèn)小學的退休教師周老先生。一生為人師表,性格樂觀開朗。三天前清晨,被家人發(fā)現(xiàn)懸梁于自家書房橫梁上,用的是一根異常鮮艷的紅繩?,F(xiàn)場無搏斗痕跡,尸檢證實為自縊身亡。但家人堅稱絕無自殺可能,前一天晚上他還興致勃勃地規(guī)劃第二日去鄰鎮(zhèn)看孫子。
第二位死者是鎮(zhèn)上有名的繡娘阿萍婆,一手“織夢繡”絕技堪稱非遺瑰寶。同樣是在深夜,在自己經(jīng)營了一輩子的繡品店后間,用一根紅繩結(jié)束生命?,F(xiàn)場遺留的半幅繡品上,古怪地繡滿了混亂的線條和無法解讀的符號,與阿萍婆平日精細雅致的風格大相徑庭。
第三位死者是鎮(zhèn)辦“民俗體驗中心”的年輕導游小妹小雅,剛從旅游學校畢業(yè)回來工作不久。死在中心專門展示“紅繩祈愿”儀式的展廳里。同樣是紅繩懸梁,手里緊緊攥著一把剪刀。初步調(diào)查顯示,她死亡前似乎正在偷偷錄制什么視頻。
“三位死者,社會關(guān)系、年齡、性別截然不同,幾乎找不到交集?!标愱幻碱^緊鎖,“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死亡方式都很……‘傳統(tǒng)’,而且身邊都有一根類似的紅繩?!彼D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還有,在他們死亡前一兩天,都有人聲稱,看到他們收到了……本該已經(jīng)去世的守拙老人送去的請柬。”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她從包里拿出那張土紙請柬和紅繩:“和這個一樣?”
陳昊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重重地點了點頭:“一模一樣。薇薇姐,你……”
“我沒事?!绷洲贝驍嗨杆偈掌鹫埣?,“死亡現(xiàn)場還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細節(jié)?或者說,和‘織夢’、‘紅繩’習俗相關(guān)的特殊物品擺放?”
陳昊愣了一下,努力回憶:“周老師書桌上攤著一本《織夢謠》古籍,打開的那一頁好像是關(guān)于‘噩夢纏身,需以紅繩系之’的記載;阿萍婆那幅亂繡,仔細看,隱約像個扭曲的人形被紅線捆著;小雅……她死亡的那個展廳,里面展示的祈愿紅繩道具,據(jù)說顏色比平時看起來更……更鮮艷,像剛?cè)具^血。”
一股寒意順著林薇的脊背爬升。這些細節(jié),絕非巧合。
“紅繩祈愿”是織夢鎮(zhèn)核心的傳統(tǒng)習俗之一。相傳,鎮(zhèn)后的織夢洞中有夢神,鎮(zhèn)民每年會在特定時節(jié),用特制的紅繩,在洞口的古榕樹下舉行儀式。心中默念祈愿,將紅繩系于榕樹枝條上,據(jù)說就能得到夢神的庇佑,美夢成真,噩夢遠離。
這習俗本應是溫暖而充滿希望的。但現(xiàn)在,這紅繩卻沾染上了死亡的詭異氣息。
“帶我去看看小雅死亡的現(xiàn)場,‘民俗體驗中心’?!绷洲惫麛嗟卣f。
陳昊有些猶豫:“現(xiàn)場已經(jīng)封鎖了,而且……薇薇姐,你剛回來,不先休息一下?”
“不用休息,事情恐怕比我們想的更復雜?!绷洲蹦抗馔断蜴?zhèn)子深處,那里,一座飛檐翹角的仿古建筑隱約可見,那就是鎮(zhèn)里近幾年大力打造的“民俗體驗中心”。
就在去體驗中心的路上,經(jīng)過鎮(zhèn)中心的小廣場時,林薇看到了一個她絕沒想到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一個穿著時髦沖鋒衣、架著夸張?zhí)栫R的年輕男子,正舉著自拍桿,用一口略帶港臺腔的普通話對著手機屏幕熱情洋溢地直播:
“寶寶們看到?jīng)]有!這里就是傳說中的織夢鎮(zhèn)啦!是不是超有感覺?聽說這里最近有點‘不太平’哦~有神秘的超自然事件發(fā)生!你們想不想看阿哲我?guī)銈內(nèi)ヌ矫??想看的刷波火箭!等下我就去那個出事的民俗中心給你們一探究竟……”
他旁邊圍著幾個好奇又有點害怕的小孩子和一臉不滿的鎮(zhèn)上老人。
“那是誰?”林薇皺眉問。
陳昊一臉頭疼:“一個叫‘探險阿哲’的網(wǎng)絡主播,不知從哪里聽到鎮(zhèn)上出事的風聲,昨天跑過來的,說是要搞什么‘靈異直播’,趕都趕不走,還說什么是為我們宣傳……盡添亂!”
那主播似乎注意到了林薇和陳昊,特別是陳昊身上的警服,立刻把鏡頭轉(zhuǎn)了過來:“哇!寶寶們快看!是警察叔叔耶!還有一位漂亮的氣質(zhì)姐姐!是不是上面派來的專家?能不能采訪一下你們,關(guān)于織夢鎮(zhèn)連環(huán)神秘自殺案……”
陳昊臉色一黑,立刻上前阻止:“對不起,先生,我們正在執(zhí)行公務,不接受采訪,也請你不要散布不實信息!”
林薇則下意識地側(cè)過臉,避開鏡頭,快步離開。這種罔顧逝者、只想博取眼球的行為,讓她從心底感到厭惡。
然而,“探險阿哲”的出現(xiàn),像一顆石子投入本就迷霧重重的潭水,激起另一層不安的漣漪——消息是如何傳出去的?還會引來多少不必要的關(guān)注和麻煩?
她深吸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暫壓心底,目光堅定地投向不遠處的民俗體驗中心。
那里的某個房間,曾有一條年輕的生命帶著巨大的恐懼或困惑悄然逝去。而答案,或許就藏在那些鮮艷的、不祥的紅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