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他握著我的手說:“等這家甜品店上市,我就娶你。”>七年后,
他的連鎖店遍布全國,卻再沒提過結婚的事。>我辭去工作,回到最初那家小店當學徒。
>他每天準時出現(xiàn),只點一份焦糖布丁,卻從不碰一口。>“既然不喜歡,為什么天天來?
”我終于忍不住問。>他抬眼,聲音沙?。骸耙驗檫@是你唯一還會為我做的東西。
”>玻璃門的風鈴第無數(shù)次響起時,我遞給他一張婚禮請柬。>他沉默地看著燙金字體,
忽然捏住我的手腕:“新郎為什么不是我?”>我微笑抽回手:“因為焦糖布丁,
每天只限量二十份。”>——而你已經(jīng),錯過了太多回。---玻璃門上的銅鈴叮當作響,
聲音熟悉得能嵌進她每一道骨縫。午后陽光被門扉切割,流瀉進來,
在地板磚上拉出長長一道光痕,空氣里浮動著奶油、烘烤面粉和焦糖的甜香。
蘇晚晴穿著漿洗得挺括的學徒圍裙,正低頭用噴槍灼燒模具里布丁表面的砂糖。
藍色火舌舔過,砂糖迅速融化、焦化,凝結成一片脆硬的、晶瑩的深琥珀色。
腳步聲停在柜臺前。她沒抬頭。這一個月來,每天下午三點十五分,這腳步聲會準時出現(xiàn),
敲在復古花紋的瓷磚上,不輕不重,帶著一種近乎刻板的規(guī)律。
然后是一個低沉的男聲:“一份焦糖布丁。”是顧衍。她將最后一只布丁處理好,關上噴槍,
才抬起眼皮。男人穿著一身顯然價格不菲的定制西裝,只是外套扣子解開著,領帶也松了松,
像是剛從某個正式場合抽身,
便急匆匆地趕來了這里——這家藏在城市角落、招牌都快被風雨洗褪了色的最初的老店。
他看起來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手腕上那塊表,大概能買下整間店還綽綽有余。
蘇晚晴轉身,從冷藏柜里取出那份早已備好的布丁。動作熟練,沒有一絲多余。
瓷杯底座碰到玻璃柜臺,發(fā)出輕微的一聲“嗒”?!叭?。”她說,聲音平直,
像一段被熨燙過的布,聽不出任何褶皺。顧衍掃碼支付,
機械的女聲報出“收款到賬三十八元”。他卻沒有像其他顧客那樣拿起甜品離開,
或是找位置坐下。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布丁上,然后又移開,
看向櫥窗里其他琳瑯滿目的點心,最后,那視線輕飄飄地、卻又沉甸甸地,落回蘇晚晴身上。
她已重新低下頭,去整理操作臺下的模具,側影疏離。他天天來,每次只要一份焦糖布丁。
然后,或是在那張靠窗的、漆皮有些剝落的小沙發(fā)上坐很久,對著那份布丁出神,
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或是像今天這樣,干脆站著,
仿佛只是為了完成一個必要的儀式。那份布丁,他一次也沒吃過。哪怕一次。
蘇晚晴擦著已經(jīng)光可鑒人的臺面,眼角余光能描摹出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瘦了些,
下頜線條比以前更硬朗,眉眼間積沉著不易察覺的疲憊,
屬于久居上位、卻依舊被無形之物纏繞耗費心力的那種疲憊。七年,
曾經(jīng)會穿著廉價T恤、在夏夜里拉著她分享同一根紅豆冰棍、眼睛里裝著整個銀河系的青年,
打磨成如今的模樣。七年前,就在這間尚且狹小、空氣里永遠彌漫著甜膩氣息的舊店里,
他滿手面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亮得驚人:“晚晴,等這家店上市,我就娶你。
給你買最大的鉆戒,辦最風光的婚禮?!蹦菚r,她鼻尖上還沾著一點奶油,笑著點頭,
心里那座名為“未來”的城堡,每一磚每一瓦都是和他一起砌起來的,閃著金子般的光。
后來,店一家接一家地開,融資,擴張,品牌打響,媒體采訪……他越來越忙,
她的位置從他身邊的操作臺,漸漸移到了他成功故事里一個模糊的背景板角落。結婚?
他再也沒提過。她提過,幾次,用各種方式,暗示的,明說的。他總說忙,說等下一個階段,
說現(xiàn)在不是時候,說……記憶里有個畫面總揮之不去。兩年前的情人節(jié),
她好不容易訂到他一直想嘗試的日料店,等他到打烊。他匆匆趕來時,
身上還帶著應酬的酒氣,連聲道歉,說臨時有個大客戶。她看著他疲憊的眉眼,
那句“我們什么時候結婚”在舌尖滾了又滾,最終和冷掉的刺身一起被咽了回去。
他只吃了一口,就被一個電話叫走,留給她一張卡,“喜歡什么自己買,算我賠罪。
”那張卡,她一次也沒刷過。說多了,那份期待就像一次次被取出又放回冷藏柜的布丁,
表面那層焦糖脆殼逐漸受潮,軟化,變得黏膩,
再也無法恢復最初那種令人心動的璀璨和脆硬。銅鈴每天響起,他每天出現(xiàn),
每天點一份布丁,每天又不碰一口。一種無聲的、固執(zhí)的拉鋸。這天,陽光格外好,
透過玻璃窗,幾乎有些刺眼。顧衍依舊站著,那份布丁在他面前的柜臺上,
逐漸失去冰鎮(zhèn)的溫度,表層完美的焦糖脆殼或許正開始微微軟化。
蘇晚晴看著他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曾經(jīng)緊緊握住她的手,如今只是松松地垂在身側,
或是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敲擊,處理著仿佛永無止境的公務。她忽然抬起了頭?!凹热徊幌矚g,
”她的聲音打破沉寂,沒有波瀾,卻像一顆小石子投入看似平靜的深潭,“為什么天天來?
”顧衍敲擊屏幕的手指頓住了。他緩緩抬起眼。陽光恰好照進他眼底,
那里面的情緒復雜得讓她有一瞬間想移開視線。他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發(fā)問,
喉結滾動了一下??諝饽郎藥酌?,只有門外偶爾經(jīng)過的車流聲模糊地傳來。然后,他開口,
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粗糲的砂紙磨過:“因為,”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緊緊鎖著她,
仿佛想從她臉上找出些什么,“這是你唯一還會為我做的東西。
”蘇晚晴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脹。唯一還會為他做的東西。所以,
他每天來,用這種方式,確認這一點可憐的、僅存的連接?她垂下眼睫,
掩住所有翻涌的情緒,只是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聲又空又淡,幾乎聽不見:“是嗎。
”她沒再說什么,轉身繼續(xù)去忙她的事。清洗模具,準備下一輪原料,稱重,過濾。
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茍,安靜得只剩下器具碰撞的細微聲響。顧衍也沒有再開口。
他依舊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陪著他那份注定不會被享用的布丁。之后很多天,
依舊如此。銅鈴響,他進來,點布丁,付款,然后或坐或站,耗上一段時間離開。
有時他會試圖說些什么,關于天氣,關于店里一款新上的蛋糕口味,
甚至旁敲側擊地問她在這里當學徒累不累。她總是用最簡短的字句回應,
或者干脆只是點點頭,疏離而客氣。有一次,他看著她給蛋糕裱花,
忽然說:“你手藝比以前更好了?!彼皇恰班拧绷艘宦暎^也沒抬。還有一次,
他帶來一盒她以前很喜歡吃的進口巧克力,推過來,“順手買的?!彼戳艘谎?,禮貌道謝,
然后那盒巧克力就在柜臺角落原封不動地放到了打烊,最后被她帶回去分給了合租的室友。
她正在親手斬斷最后那根絲線,冷靜地,毫不留戀地。直到這天。銅鈴第無數(shù)次響起,
聲音依舊清脆,聽在她耳中,卻像是為某個儀式敲響的鐘聲。顧衍推門進來,
帶著一身初夏傍晚微涼的風。蘇晚晴沒有像往常一樣低頭做事。她站在柜臺后,正對著他,
像是等了很久。她身上還是那件學徒圍裙,臉上未施粉黛,頭發(fā)簡單地挽在腦后,
幾縷碎發(fā)垂在頸邊。不同的是,她無名指上多了一枚小巧而精致的鉆石戒指,款式簡單,
卻閃著堅定又溫暖的光。她看著他走到柜臺前,
在他尚未開口說出那句熟極而流的“一份焦糖布丁”之前,將一張東西輕輕推到了他面前。
那是一張婚禮請柬。正紅色,上面有精致的燙金圖案和字體,在暖黃色的燈光下,
反射出一點奪目的光。請柬上新郎的名字,是一個顧衍完全陌生的名字。
顧衍所有預備好的動作和話語都僵住了。他的目光驟然凝固在那片紅色上,像是被燙到,
又像是被凍住。他的視線猛地抬起,掠過她平靜的臉,最后死死釘在那枚戒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