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謝謝爸！”林予安滿口答應(yīng)，此刻他滿心都是幫秦笙解決了難題的喜悅，父親后面的話他根本沒往心里去。
他歡天喜地地跑出書房，立刻就想給秦笙發(fā)消息報告這個“好消息”。
書房里，林振?？粗鴥鹤尤杠S的背影，搖了搖頭，目光中有一絲淡淡的憂慮。
他希望兒子的真心，不要被錯付了。
而另一邊，秦笙在收到林予安邀功般的消息后，只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回復(fù)了一個“謝謝”的表情包，便將手機丟到一邊。
事情順利解決，在她意料之中。她對林予安那點微不足道的利用，沒有絲毫愧疚，反而覺得這是他唯一能體現(xiàn)價值的地方。
游戲還在繼續(xù)，她依舊是那個掌控一切的玩家，只是她未曾察覺，有些東西，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悄然變質(zhì)。
林家那邊的合作條件果然很快松動了，幾個關(guān)鍵的壁壘條款得到了令人滿意的讓步，項目推進的速度快了許多。
秦偉明對此十分滿意，難得地對秦笙露出了贊許的神色，甚至暗示地提了提她一直想要的那輛限量版跑車或許可以列入考慮。
秦笙對此嗤之以鼻，但心情確實愉悅了不少。
連帶著，她對林予安的態(tài)度也短暫地回暖了一些。
那幾天，她幾乎可以稱得上“和顏悅色”，允許他更長時間的陪伴，甚至在他朋友面前，也給了他幾分面子，沒有像往常那樣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說話或者潑冷水。
林予安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變化，欣喜若狂。
他單純地以為是自己終于“幫上了忙”，讓秦笙看到了他的價值，或者是他持之以恒的真心終于打動了她冰封的心房。
他變得更加殷勤，眼神里的愛慕和依賴幾乎要滿溢出來，像一只被主人摸了摸頭就高興得想要搖尾巴的小狗。
他甚至開始小心翼翼地規(guī)劃未來。
他會假裝不經(jīng)意地提起：“笙笙，下半年**雙年展好像很有意思，我們一起去看看？”或者“我媽媽認識一個意大利的手工鞋匠，據(jù)說特別厲害，下次我們?nèi)ザㄖ茙纂p好不好？”
他的未來藍圖里，每一步都清晰地印著秦笙的影子。
秦笙對此通常不置可否，偶爾心情極好時會懶懶地“嗯”一聲，就足夠讓林予安興奮半天，然后更加投入地去搜集資料、做攻略，把每一次可能的出行都計劃得詳盡周到，仿佛那已經(jīng)是既定行程。
然而，秦笙的“好心情”就像是海市蜃樓，短暫且虛幻。
她的耐心極其有限，新鮮感消退得也快。當(dāng)利用林予安達成目的帶來的那點成就感過去之后，他那種無條件的、近乎盲目的順從和熱情，又開始讓她感到乏味甚至煩躁。
她習(xí)慣了成年人間充滿算計和權(quán)衡的交往模式，林予安這種毫無保留的付出和純粹，反而讓她覺得不真實，甚至……廉價。
她根深蒂固地認為，輕易得到的東西總是不值得珍惜的。
一天晚上，秦笙和幾個狐朋狗友在一家私人會所玩牌。包間里煙霧繚繞，酒氣混雜著香水味，氣氛喧囂而浮躁。
林予安也在，是秦笙一時興起叫來的。
他顯然不適應(yīng)這種場合，坐在秦笙身邊有些局促，但還是努力地想融入，笨拙地學(xué)著給秦笙遞水果，幫她看牌。
秦笙今晚手氣不好，連輸了幾把，心情正劣。
偏偏對面一個家里做礦產(chǎn)的紈绔子弟，贏了錢嘴上還沒把門，嬉笑著對秦笙說：“笙姐，看來今天幸運女神不站你這邊??？要不要換個男伴試試？我看你身邊這位小少爺，不像能給你帶來運氣的樣子啊，太乖了，鎮(zhèn)不住場子哈哈。”
這話一出，包間里頓時響起幾聲曖昧的哄笑。誰都知道秦笙換男伴比換衣服還快，林予安雖然最近得寵，但誰知道能持續(xù)幾天？
林予安的臉色瞬間白了白，他下意識地看向秦笙，眼神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和緊張。
若是平時，秦笙或許懶得理會，甚至可能一起調(diào)侃兩句。
但今天她輸了錢，正憋著火，紈绔子弟的話像一根導(dǎo)火索，瞬間點燃了她的暴躁。她需要找一個發(fā)泄口，而身邊這個對她百依百順、絕不會反抗的林予安，就成了最順手的出氣筒。
她猛地將手里的牌摔在桌上，發(fā)出刺耳的響聲。包間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只見秦笙側(cè)過頭，目光冰冷又帶著十足的譏誚，上下掃了林予安一眼，然后紅唇輕啟，聲音不大，卻像淬了毒的冰針，精準地刺向林予安：
“他？”她嗤笑一聲，“不過是個解悶的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dāng)盤菜了？”
話音落下，包間里落針可聞。就連剛才開玩笑的那個紈绔子弟，也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沒敢再吭聲。
林予安整個人僵在了原地。臉上的血色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變得慘白如紙。
他愣愣地看著秦笙，那雙總是盛滿星光和暖意的眼睛，此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碎裂般的痛苦。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嘴唇在輕微地顫抖。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攥緊而泛出青白色。
秦笙說完那句話，心里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異樣，但很快被一種扭曲的快意和掌控感所覆蓋。
看，這就是她的權(quán)威，她可以輕易地掌控他的喜怒，甚至肆意踐踏他的真心。
她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沒再看林予安，仿佛剛才只是隨口評價了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品，轉(zhuǎn)而拿起酒杯，對其他人說：“愣著干嘛？繼續(xù)啊?！?/p>
牌局重新開始，氣氛卻變得有些詭異和沉悶。沒有人再開玩笑，大家都有些心照不宣地避開林予安的方向。
林予安就像一尊失去靈魂的木偶，僵硬地坐在那里，低垂著頭。周圍的喧囂和熱鬧仿佛都與他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罩。
他感覺不到，也聽不清，整個世界只剩下秦笙那句冰冷刻毒的話，在他腦海里反復(fù)回蕩，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將他扎得鮮血淋漓。
“解悶的玩意兒……”
“解悶的玩意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大得帶倒了身后的椅子，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所有人都看向他。
秦笙也皺著眉抬起頭，似乎嫌他打擾了牌局，眼神里帶著不耐煩：“又怎么了？”
林予安沒有看她，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清：“……對不起，我……我不太舒服，先走了?！?/p>
說完，他幾乎是踉蹌著，逃也似的沖出了包間門，背影倉皇又狼狽。
“切，真掃興?！鼻伢喜粷M地嘀咕了一句，隨手摸起一張牌，“繼續(xù)?！?/p>
她以為這次會和以前無數(shù)次一樣，她發(fā)了脾氣，他受了委屈，但過不了兩天，只要她勾勾手指，他又會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帶著他那廉價又充沛的愛意，重新回到她身邊，搖尾乞憐。
她從未想過，有些傷口，是看不見血的，但足以致命。有些東西，摔碎了，就再也拼不回來了。
而沖出會所的林予安，漫無目的地走在深夜寒冷的街道上，冷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比不上他心口萬分之一寒意。
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那份堅定不移的喜歡，在秦笙眼里，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場可笑又廉價的自我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