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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鈔能力1990 是小蔡呀1 18461 字 2025-09-03 17: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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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土路坑洼不平,兩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偶爾有村民看見他,立刻像是見了瘟神,要么遠遠躲開,要么投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的目光。幾個蹲在墻根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朝著他背影啐口水。

“呸!人嫌狗厭的東西!”

“咋沒被打死呢?”

李威面無表情,充耳不聞。前世在商海搏殺,什么難聽的話沒聽過?這點唾沫星子,傷不了他分毫。

他需要一輛交通工具??績蓷l腿,效率太低了。

他徑直走向村西頭一戶人家,院門口停著一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破舊二八大杠自行車。這是原身一個遠房堂叔家的,原身以前沒少偷摸騎著去鎮(zhèn)上鬼混。

那堂叔正在院里劈柴,一見他,臉色立馬沉下來,抄起柴刀:“滾!你個喪門星又來干啥?”

李威站在柵欄門外,舉起手里那三塊二毛錢:“叔,自行車借我騎一天,這錢押你這。晚上還車,錢歸你。要是車沒了,這錢也夠你大半輛新車?!?/p>

堂叔愣住了,舉著柴刀,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無賴不僅給錢,還會說人話了?他琢磨著,三塊二,確實不少了,這破車賣廢鐵也值不了幾個錢。

“……你真給錢?”

“現錢?!崩钔彦X從柵欄縫塞進去。

堂叔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貪念占了上風,飛快地抓過錢塞進兜里,嘴上卻還硬著:“晚上必須還回來!不然老子剁了你的腿!”

李威推了那輛破自行車就走。鏈盒嘩啦啦響了一路。

他騎著車,直奔三十里外的縣城。一路上,他仔細觀察著沿途的一切。農田、村莊、塵土飛揚的公路、偶爾駛過的拖拉機、穿著藍灰綠衣服的行人……一切都透著落后和貧瘠的氣息,但也蘊藏著巨大的、未被開發(fā)的機會。

九十年代初,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遍地黃金,也遍地荊棘。

到了縣城,他沒有像原身那樣往**或酒館鉆,而是直接去了縣城最大的機械廠。他記得前世模糊的史料里提過,這家萬人大廠最近正為一批出口訂單的包裝問題焦頭爛額。他們的紙箱包裝強度不夠,在運輸過程中破損嚴重,面臨巨額索賠。

廠門口圍著不少人,都是來打聽消息或者想碰運氣的。

李威把破自行車往墻根一靠,走過去,安靜地聽了一會兒工人的抱怨,心里立刻有了底。

他走到廠辦門口,對攔著他的門衛(wèi)說:“我能解決你們紙箱不耐壓的問題。讓我見你們管事的?!?/p>

門衛(wèi)看著他一身破舊的農村打扮,嗤之以鼻:“去去去!哪兒來的鄉(xiāng)巴佬,添什么亂!”

李威也不惱,直接從旁邊撿起一張廢紙,用半截鉛筆頭,刷刷寫下幾行字:**“外箱添加‘井’字形加強筋,內襯用瓦楞紙做緩沖角。材料成本增加不到一分錢,抗壓強度提升五成以上。”**

他把紙條折好,塞給門衛(wèi):“把這個交給你們技術科的工程師。他如果說是放屁,我扭頭就走。”

門衛(wèi)將信將疑,但看他語氣篤定,不像尋?;旎?,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著紙條進去了。

不到十分鐘,一個戴著眼鏡、穿著藍色工裝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滿頭是汗,一把抓住李威:“同志!這紙條誰寫的?人呢?”

李威平靜地看著他:“我寫的。”

工程師看著他,眼里的驚訝掩飾不?。骸澳恪闶窃趺聪氲降??我們試驗了好多辦法……”

“辦法不重要,能解決問題就行?!崩钔驍嗨?,“我能提供更詳細的改進方案,包括模具的簡易改造方法。但,我要這個數?!?/p>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工程師試探問。

李威搖頭。

“一千?”工程師聲音變了。這可不是小數目。

李威依舊搖頭,語氣平淡:“一萬?,F金?;蛘?,等你們這批價值百萬的訂單全部順利出貨后,給我提百分之五?!?/p>

工程師倒吸一口涼氣,看瘋子一樣看著他:“你瘋了?!”

“我沒瘋?!崩钔凵皲J利起來,“你們沒時間了。船期不等人,外商不會通融。賠款,還是花一萬塊買解決方案,你們自己選。給我間安靜屋子,我現在就能把詳細圖紙畫出來?!?/p>

工程師死死盯著他看了半晌,一跺腳:“你等著!我去找廠長!”

半小時后,李威坐在了廠長的辦公室里。他沒有多余廢話,直接在廠長辦公桌上鋪開紙,用鉛筆和尺子,流暢地畫起了結構草圖,標注尺寸,講解要點。每一個細節(jié)都直指痛點,清晰無比。

廠長和工程師臉上的懷疑逐漸被震驚和興奮取代。

兩小時后。李威揣著嶄新的一萬塊現金——用舊報紙包著,厚厚一沓——走出了機械廠大門。他履行承諾,把詳細改進方案留給了對方。

懷里揣著巨款,他先去澡堂子泡了個澡,搓掉一身污垢,然后去理發(fā)店理了個精神的小平頭。最后走進縣百貨大樓。

他沒有猶豫,直接走向賣衣服的柜臺。給自己買了兩身結實耐用的勞動布工裝,一雙膠底解放鞋。然后,他走到了女裝柜臺。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紅紅綠綠、在他看來土得掉渣的衣服,最后停留在一件最樸素的、藏藍色的確良女士外套上。他記得,秀娟幾乎沒有一件像樣的外套。他又買了一雙女式棉襪,一雙黑色平底布鞋。

想了想,他走到副食品柜臺。稱了三斤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買了十斤白面,一桶油,一包鹽,一包紅糖,還有……一小包奶糖。

回去的路上,他把那輛破二八大杠騎得幾乎散架。到村口時,天色已經擦黑。

他沒有先回家,而是去了堂叔家,把自行車還了。

堂叔沒想到他真的回來了,還了車,捏著那依然屬于自己的三塊二毛錢,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李威沒理會他,拎著大包小包,走向自己那間破敗的土坯房。

煙囪里沒有冒出炊煙。

院門虛掩著。他推開門的吱呀聲,在寂靜的黃昏里格外刺耳。

秀娟正蹲在灶房門口摘野菜,聽到動靜,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抬起頭。

當她看到煥然一新、理著平頭、手里提著滿滿當當東西的李威時,她手里的野菜籃子“啪”地掉在地上,干枯的野菜撒了一地。

她的眼睛瞪得極大,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最恐怖的事物。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縮去,后背緊緊抵住冰冷的土墻,瑟瑟發(fā)抖。

“你……你……”她牙齒打著顫,一個字都說不完整。

恐懼。依舊是全然的、幾乎要窒息的恐懼。

李威心里那點因為“衣錦還鄉(xiāng)”而產生的微妙感覺,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無奈和煩躁。

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院里的石磨盤上,盡量讓語氣平和:“買了點東西。晚上做點吃的。”

他拿出那件藏藍色的確良外套,遞過去:“給你的?!?/p>

秀娟看著那件嶄新的、在昏暗光線下依然顯得無比鮮亮的外套,像是看到了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非但沒有上前,反而把自己縮得更緊,猛地搖著頭,眼淚毫無征兆地涌了出來,順著蠟黃的臉頰滑落。

“你……你到底干啥了?你哪來的錢?”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絕望,“你是不是又去……去偷了?還是搶了?李威,我們不能……不能這樣了……要被抓去坐牢的……槍斃的……”

她越說越怕,最后幾乎要癱軟下去。

李威伸著手,僵在半空,看著女人嚇得涕淚交流的模樣,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他知道她怕。卻沒想到,她能怕成這樣。

“錢是正經來的。”他生硬地解釋,把外套塞到她懷里,“我?guī)涂h里機械廠解決了問題,人家給的報酬?!?/p>

秀娟抱著那件外套,像是抱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渾身哆嗦。她眼神里的恐懼絲毫未減,反而增添了巨大的迷茫和不信。解決問題?報酬?一萬塊?這些詞和她認知里的那個二流子丈夫,根本不可能產生任何聯系。

這比他去偷去搶,更讓她感到害怕和不安。因為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圍。

李威不再試圖解釋。他知道,有些事情,需要時間。

他轉身,拿起那塊五花肉和面粉,走進灶房。

秀娟僵在原地,抱著新外套,聽著灶房里傳來的、久違的切肉聲和忙碌的動靜,臉上濕漉漉的淚痕被風吹得冰涼。她茫然地看著石磨盤上那堆她過年都不敢想的東西,白面、油、糖……

還有那件新衣服。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光滑冰涼的確良面料,又像被電到一樣猛地縮回。

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把臉埋進那件新衣服里,肩膀微微抽動,發(fā)出極力壓抑的、小獸般的嗚咽聲。

灶房里,李威笨拙地生火、和面、切肉。前世他閑暇時喜歡研究美食,米其林三星主廚是他私交好友,沒想到如今竟在這土灶臺前重溫舊藝。

肉香和油香第一次如此濃郁地從這間破屋里飄散出去,引得路過院門的村民都忍不住駐足,探頭探腦,臉上寫滿了驚奇和疑惑。

晚飯,是李威主導做出來的:一大盆結實白胖的饅頭,一大海碗油光锃亮、紅燒誘人的肉塊。

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

秀娟坐在桌對面,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面前碗里只有一個饅頭,小半碗肉。她吃得極其緩慢,小口小口,像是在完成一項極其艱難的任務,不時偷偷抬眼覷一下李威,眼神復雜得像一團亂麻。

李威吃得很快。他需要能量。味道只能說尚可,材料有限,調料也只有鹽和醬油。但比起早上的餿粥,已是天壤之別。

吃完飯,李威把剩下的錢拿出來,點了九千五百塊,用舊報紙包好,塞回墻角的磚縫里。剩下五百塊,他放在桌子上。

“這錢你拿著。”他對秀娟說,“家里該添什么就添什么?!?/p>

秀娟看著那沓厚厚的鈔票,像是看到了洪水猛獸,臉色再次白了起來,手縮在身后,死活不敢碰。

李威不再強求,把錢壓在搪瓷缸子底下。

這一夜,李威睡在硬炕上,睜著眼,規(guī)劃著下一步??h城機械廠這筆橫財是運氣,不可復制。他需要一個穩(wěn)定、來錢快、并能快速積累原始資本的生意。

秀娟在炕的另一頭,蜷縮成一團,緊緊裹著被子,背對著他,一夜無眠。聽著身邊男人平穩(wěn)的呼吸,她心里的恐懼和迷茫,如同窗外深沉的夜色,濃得化不開。

第二天一早,李威就揣著五百塊出了門。

他去了市里。憑著前世的商業(yè)嗅覺和對這個時代粗淺的理解,他很快發(fā)現了一個巨大的需求缺口。

南方沿海的電子表、錄音機、尼龍襪、計算器等時髦小商品,正開始緩慢地向內陸滲透,但渠道極少,價格高昂。而內陸地區(qū)的土特產,如干菇、藥材、優(yōu)質糧豆,在外地卻缺乏有效的銷售渠道。

倒買倒賣。這是這個年代最快、最野蠻的財富積累方式。

他用幾百塊本錢,在市里最大的集貿市場,租了一個最小的攤位。他不收土特產,那太慢。他直接做“信息差”和“擔?!?。

他找到那些想來市里賣特產、卻又找不到門路、怕被坑的農村合作社社員,告訴他們:“東西放我這攤位上代賣,按市價,我只抽百分之十傭金,賣不出原樣拉走,分文不取?!?/p>

同時,他掛出牌子,代售南方最新款電子表、尼龍襪、磁帶等緊俏商品,接受預定。

一開始沒人信。但他那不同于普通攤販的篤定氣質,以及他主動出示的(偽造的)某單位介紹信(他花五毛錢找人刻了個假章自己寫的),慢慢打消了一些人的疑慮。

第一個吃螃蟹的,是一個急著賣出一車皮干香菇給兒子湊彩禮的老漢。李威當場給他寫了代銷條,按了手印。

結果,那車皮品質極佳的香菇,因為李威的攤位位置好,加上他刻意營造出的“公家”感覺,三天就以高于老漢預期的價格銷售一空。

李威當場點出傭金,把剩余的錢一分不少地交給老漢。

老漢激動得熱淚盈眶,差點給他跪下。

口碑瞬間爆炸。

與此同時,他預定的第一批南方小商品也到貨了。電子表、變色口紅、雙卡錄音機磁帶……這些新奇的玩意一擺上攤位,立刻引起了搶購風潮。利潤高得嚇人。

他的攤位前,天天人頭攢動。

錢,開始像流水一樣涌來。速度之快,連李威自己都有些驚訝。這個時代的商業(yè)空白和需求饑渴度,遠超他的想象。

一個月后,他不再是擺攤的。他在市場里租下了一個小小的門面,掛上了“威達商貿行”的牌子。雇了兩個伶俐的農村小伙當幫手。

他開始了更頻繁的南北往返。從南方運來緊俏商品,從北方收攏優(yōu)質特產,通過初步建立的渠道發(fā)往南方。資金滾雪球般壯大。

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回去,都會帶更多東西。新衣服、新鞋子、雪花膏、縣城里才有的點心、罐頭……后來是嶄新的棉被、床單、暖水瓶、甚至一臺半導體收音機。

家里的破衣柜換成了嶄新的雙開門大衣柜,歪斜的桌子換成了刷著亮漆的寫字臺。頓頓白面細糧,餐餐有肉。

村里人的目光,從最初的鄙夷、幸災樂禍,逐漸變成了震驚、嫉妒、和深深的難以置信。

“李威那二流子,真發(fā)達了?”

“聽說在城里做買賣,賺大錢了!”

“呸!還不是投機倒把!早晚被抓!”

“你看秀娟穿的,那的確良褲子,嶄新!”

“他家天天飄肉香,比過年還香……”

閑言碎語充斥著小村莊。

秀娟的生活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不再挨餓,不再受凍,甚至穿上了過去想都不敢想的衣服,用上了收音機。

但她的臉色,卻沒有因此變得紅潤,眼神中的光芒,也并未增多。

反而,隨著家里的東西越來越多,李威帶回來的錢越來越厚(她已經知道磚縫里藏著一大筆巨款),她的恐懼和不安,與日俱增。

她變得更加沉默,更加小心翼翼。每次李威回來,她都會用一種審視的、極度不安的目光偷偷觀察他。她試圖從他身上找到一絲一毫過去那個混蛋的影子,或者找到他作奸犯科的證據。

但她看到的,只是一個越來越忙碌、眼神越來越銳利、氣場越來越強大、完全陌生的男人。

他不再打她,不再罵她,給她錢花,讓她吃飽穿暖。

可這種“好”,讓她毛骨悚然。

她寧愿他還是那個喝了酒會發(fā)瘋、但至少真實的二流子,而不是現在這個冷靜、陌生、賺錢像呼吸一樣簡單的男人。

她聽不懂他偶爾打電話回來說的“渠道”、“批文”、“匯率”。

她看不懂他帶回來的合同和文件。

她只知道,錢來得太快了,太容易了。這根本不正常。

她開始失眠,做噩夢。夢見警察來抓人,夢見李威被五花大綁拉去槍斃,夢見自己又被拋回那個饑寒交迫的深淵,甚至更慘。

她試圖問過幾次,錢到底是怎麼來的。李威總是輕描淡寫:“正經做生意賺的。”

可她不信。什么樣的正經生意,能讓人在短短兩三個月內,從家徒四壁變得富得流油?她爹娘辛苦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錢。

恐慌在她心里發(fā)酵、膨脹,像一個不斷充氣的氣球,快要爆炸了。


更新時間:2025-09-03 17:1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