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我在醫(yī)院拿到癌癥晚期診斷書。 顫抖著給顧時聿打電話，
卻聽見他溫柔低哄：“別鬧，我馬上來陪你。” 電話那頭，是他白月光嬌嗔的聲音。
我默默取消備注里“老公”的置頂，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好字。 收拾行李時，
卻從舊箱底翻出泛黃的病歷本—— 顧時聿，原來你當年娶我，是因為你也曾痛失所愛，
在癌癥病房陪過我整整三個月。---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濃得嗆人，鉆進鼻腔，
沉甸甸墜在肺葉上。沈清攥著那張薄薄的紙，指尖冰得沒有一絲活氣。
“晚期”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眼底，灼得整個世界都模糊變形。
醫(yī)生后面的話變得遙遠而隔膜，嗡嗡地響，一個字都聽不清。她扶著冰冷的墻壁，
慢慢挪到走廊的長椅坐下，塑料椅面透心的涼。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塊臟了的抹布。
她低頭，看著診斷書上的黑字，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極其緩慢地，從包里拿出手機。
屏幕亮起，映出她蒼白失血的臉。今天是她的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
指尖懸在“老公”那個備注上，抖得厲害。她深吸了一口氣，那氣帶著醫(yī)院特有的殘酷味道，
割得喉嚨生疼。電話撥通了。長長的等待音，每一聲都敲在心跳的間隙上，沉重得讓人窒息。
就在她以為不會有人接聽的時候，那邊通了。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有悠揚的小提琴聲，
還有隱約的歡笑。然后，是顧時聿的聲音，一種她幾乎陌生的溫柔，
帶著低低的、近乎寵溺的無奈：“別鬧，我馬上來陪你。”沈清的呼吸剎那停了。緊接著，
一個嬌柔含嗔的女聲清晰地穿透電流，鉆進她耳膜：“阿聿，你快點嘛，
這里的招牌甜酒都快賣完了哦！”那個聲音，燒成灰她也認得。林薇薇。
他放在心尖上多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世界在她耳邊轟然倒塌，碎成一片死寂的粉末。
連方才割心剜肺的痛楚都麻木了，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徹底的虛空。電話那頭，
顧時聿似乎又低聲安撫了句什么，她沒聽清。通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忙音嘟嘟地響著，
像一場荒謬的落幕曲。沈清舉著手機，僵坐在那里，很久。直到屏幕徹底暗下去，
變成一面黑色的鏡子，照出她空洞的眼睛。她慢慢放下手臂，低頭操作手機。
屏幕的光再次亮起，映亮她臉上的濕痕，她毫無所覺。找到那個署著“老公”的備注，
取消置頂。然后，拉黑刪除。動作流暢，沒有一絲遲疑。做完這一切，她扶著膝蓋，
慢慢站起身。癌痛似乎又在隱隱發(fā)作，但比不上心口那片被徹底挖空的荒蕪。她走出醫(yī)院，
打車回家。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空曠冰冷得一如她此刻的心境。她徑直走進書房，
打開電腦，敲下“離婚協(xié)議”四個字。模板彈出來，她面無表情地填寫：顧時聿，沈清。
財產(chǎn)分割？她勾了無共同財產(chǎn)。其實有的，但他給的，她一樣都不會要。打印機嗡嗡作響，
吐出幾張還帶著熱度的紙。她拿起筆，在右下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尖劃破紙張，力透紙背。
沈清。最后一筆落下，像是徹底斬斷了什么。收拾行李沒花多少時間。她的東西不多，
一個二十八寸的行李箱還沒裝滿。衣帽間最深處，放著一個舊的牛皮行李箱，蒙著厚厚的灰。
是當年她搬進來時裝東西的，后來塞滿了不舍得丟的舊物，就一直擱置在那里。鬼使神差地，
她拉開了它。舊書本、相冊、一些早已過時的飾品……記憶帶著霉味撲面而來。
指尖碰到一個硬硬的殼子。她把它抽了出來。是一本泛黃卷邊的病歷本。
封皮上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她怔了一下，輕輕翻開。紙張脆黃，
記錄著一段被時光掩埋的、她幾乎遺忘的歲月。是外婆重病住院那段時間，
她在醫(yī)院附近租了個小房子，天天去陪護。那時她剛大學畢業(yè)，身心俱疲，瘦得脫形。
她一頁頁翻著，直到停在某一頁的背面。那里，用凌厲熟悉的筆跡，寫著一行字。
是顧時聿的字。【年月*日，她今天又哭了一場，躲在樓梯間。瘦得讓人心疼。買了粥，
還是沒敢送過去。】沈清的手指猛地一顫，呼吸停滯。她瘋了一樣往前翻，又一頁的背面。
【年月*日，第三次在癌癥病房外的走廊看見她。臉色蒼白得像紙。
原來她外婆……和她一樣?！吭偻?。【年月*日，醫(yī)院遇見一個女孩，
陪護罹患癌癥的親人。她掉眼淚的樣子，像極了當年失去母親的我。
】冰冷的戰(zhàn)栗順著脊椎急速爬升，瞬間攫住了她所有的神經(jīng)。她一頁一頁，
貪婪又恐懼地翻找著那些被歲月隱藏的字句，指尖劃過那些早已干涸的墨跡，冰冷得嚇人。
【年月*日，薇薇今天訂婚了。對象不是我。喝醉了，又走到醫(yī)院。
看見她趴在外婆床邊睡著，睫毛上還掛著淚。心里很奇怪地平靜了一點?！俊灸暝?日，
外婆去世了。她哭到暈厥。想沖過去抱住她。】【年月*日，她出院了，背影單薄。
查到了她的名字，沈清?！俊灸暝?日，商業(yè)酒會再見。她好像走出來了，笑了。真好看。
借口合作，靠近了。她似乎不記得醫(yī)院見過我?！俊灸暝?日，今天和她結(jié)婚。
我知道我不算個好人。但和她在一起，像贖罪，像彌補某種遺憾。像是……透過她，
擁抱了當年那個無助的自己?！坎v本從顫抖的指尖滑落，“啪”地一聲砸在地板上。
沈清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間凍成了冰渣，寸寸凝結(jié)，刺得血管生疼。原來不是巧合。
不是命運垂憐。他那些突如其來的溫柔，那些她曾以為是愛意的注視，
那些在她最絕望時伸出的手……全都源于另一個女人的離開，
源于他自己無法承受的、失去至愛的痛楚。他透過她的眼淚，在看誰？
他擁抱她單薄的身體時，在想念誰的溫度？他娶她，是因為她是沈清，
還是因為……她恰巧出現(xiàn)在他痛失所愛的時刻，完美復刻了他無法挽回的過去？
像補全一段殘缺的劇本。像找到一枚治愈自己的藥。冰冷的惡心感猛地沖上喉嚨。
她扶著冰冷的行李箱邊緣，彎下腰，干嘔了幾下，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眼眶被逼得通紅。
窗外，忽然傳來刺耳的汽車喇叭聲。一聲接著一聲，不耐煩地催促著，
撕裂了別墅區(qū)慣有的寧靜。那聲音她太熟悉了。是顧時聿的車。他回來了。
病歷本砸落在地板上的悶響，仿佛敲碎了沈清世界里最后一點虛妄的支撐。
冰冷的惡心感還在喉頭翻涌，窗外汽車的喇叭聲卻愈發(fā)尖銳刺耳，帶著不容置疑的囂張，
一下下鑿擊著她的耳膜。是他。他回來了。從林薇薇的身邊，
回到了這個他用來盛放“療愈”的籠子。沈清緩緩直起身，眼底最后一絲水汽被硬生生逼退，
只剩下干澀的、燒灼般的痛。她彎腰，撿起那本沉重的、寫滿欺騙的病歷，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
她沒有將它放回原處，而是緊緊攥在手里，像是攥著一把能刺穿所有謊言的利刃。
樓下的引擎聲熄火了。緊接著，是鑰匙插進鎖孔的轉(zhuǎn)動聲，大門被推開又重重關上的巨響。
顧時聿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客廳里響起，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甚至是怒氣，
徑直朝著二樓臥室而來。“沈清？”他的聲音先于人到達，冷硬，帶著質(zhì)問，
“你又在鬧什么？電話為什么打不通？”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臥室門口。
顧時聿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裝，身姿依舊挺拔，但領帶扯得有些松，
眉宇間擰著一股剛從溫柔鄉(xiāng)里被強行拉出的煩躁。
他的目光掃過房間里打開的行李箱和散落的零星物品，最后落在沈清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上。
那平靜，莫名讓他心頭的火氣滯了一下，變成一種更深的慍怒。他不喜歡她這種眼神。
沒有往日的溫順和期待，空茫茫的，卻又像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冰，冷得刺人?！拔覇柲阍?！
”他提高聲調(diào)，邁步走進來，視線不經(jīng)意掃過她手中的舊本子，并未在意，
只當又是她那些舍不得丟的破爛，“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嗎？玩失蹤？拉黑我？沈清，
你長本事了？”他走到她面前，習慣性地想伸手去捏她的下巴，
像過去每次她“不聽話”時那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懲戒意味。但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