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養(yǎng)在身邊三年,只因為我像她。她回來的那天,他遞給我機票:「合約到期了?!?/p>
我摸著微隆的小腹輕笑:「正好,我也該回去繼承家業(yè)了?!苟嗄旰蟠壬仆硌?,
他紅著眼抓住我:「你為什么從沒告訴我?」我晃著紅酒挑眉:「告訴你什么?
告訴你你才是那個替身?」---指尖下的絲綢床單涼得像水,滑溜溜的,抓不住。
就像這三年。窗外,城市的光流淌進來,給昂貴家具鑲上冷邊。車門“砰”一聲關(guān)上,
在寂靜里炸開。我走到窗邊,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駛?cè)胪ピ海?/p>
后面還跟著一輛陌生的跑車。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又瘋狂補上。他回來了。但不止他。
腳步聲,兩道。一沉穩(wěn),一輕快,交錯著踩上大理石臺階,像是敲在我肋骨上。門被推開。
他站在那里,西裝革履,眉眼是冷的,比窗外的月光還冷。他身后跟著一個女人,
一身柔婉的白裙,眉眼間……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像。真像。但她是月光,我是影子。
顧霆深沒多看我一眼,像是打量一件物品是否還完好。然后,他遞過來一個薄薄的信封。
“芊芊回來了?!甭曇羝街?,沒有波瀾,“合約提前結(jié)束。這是機票和補償。
”那信封白得刺眼。旁邊的林芊芊柔柔地靠進他懷里,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憐憫,
一絲勝利者的輕蔑。“霆深,她就是那個……跟我很像的女孩?”她聲音甜甜的,
像裹了蜜的刀,“辛苦你陪了霆深這么久?!毙「顾坪跷⑽⒊閯恿艘幌?。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嚨口的滯澀。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原來只是一紙隨時可以提前結(jié)束的合約。
我沒接那信封,反而抬頭,看向顧霆深。他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意外我的平靜。
我笑了,手指輕輕搭上尚且平坦的小腹:“正好?!薄拔乙苍摶厝チ恕?/p>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又清晰無比,“回去繼承家業(yè)。
”顧霆深的表情終于裂開一絲縫隙。林芊芊的輕笑僵在嘴角。我不再看他們,
轉(zhuǎn)身走向衣帽間。那里有很多珠寶華服,都是他買的,像個精美的籠子里的裝飾。
我一件沒拿,只從最底層拖出一個小小的舊行李箱。走過他們身邊時,我停了一下?!邦櫩偅?/p>
”我聽見自己說,聲音穩(wěn)得驚人,“祝你們……鎖死。”行李箱的輪子碾過光潔的地板,
發(fā)出空曠的回響。走出這棟別墅的大門,夜風(fēng)撲面而來,帶著自由的味道,也有點冷。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接起?!靶〗悖蹦穷^的聲音恭敬沉穩(wěn),“專機已備好,
隨時可以出發(fā)回南城。老爺和夫人問您,玩夠了嗎?”我看著遠(yuǎn)處城市的霓虹,吐出一口氣。
“嗯。告訴爸媽,我回來了?!蹦铣?,沈家老宅。我媽,沈氏如今的實際掌舵人,
把一杯溫?zé)岬呐D谭旁谖颐媲?,視線在我小腹上掃過,眉頭擰著:“確定要留下?”我點頭。
“顧霆深的?”我爸,那位常年出現(xiàn)在財經(jīng)雜志封面上的男人,放下報紙,臉色沉得能滴水。
“嗯。”我捧著牛奶,暖氣氤氳了睫毛,“我的孩子,姓沈。”我爸沉默半晌,
最終只嘆了口氣:“累了三年,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事,家里來處理?!睕]有質(zhì)問,
沒有責(zé)怪,只有全然的庇護。這才是家。幾個月后,我穿著寬松的禮服,
站在一場名流云集的晚宴角落。小腹已經(jīng)隆起明顯,藏不住。周圍目光各異,
竊竊私語聲像蒼蠅嗡嗡?!奥犝f是顧霆深的……”“傍不上正主,就想靠孩子上位唄?
可惜啊,林芊芊回來了?!薄吧蚣疫@次臉丟大了……”我晃著杯里的葡萄汁,垂著眼,
當(dāng)沒聽見?!靶??”一個溫和的男聲插進來,帶著不確定。我抬頭。周銘軒,
周家的小兒子,幾年前出國深造,看來是回來了。他看著我,眼神里有驚訝,
但沒有那些令人不適的探究?!皩W(xué)長?!蔽倚α诵?。他很自然地站到我身邊,
隔開了那些視線。“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告訴我?”他目光落在我肚子上,頓了頓,
聲音更柔,“……需要幫忙嗎?”我懂他的意思。周沈兩家是世交,
他大概以為我遭遇了什么“困難”。“都好。”我簡略地回答,心里有點暖。不遠(yuǎn)處,
鎂光燈突然瘋狂閃爍。人群一陣騷動。“顧總!是顧總和林小姐!”“他們真的復(fù)合了!
快拍!”我捏著杯子的手指微微一緊??催^去,顧霆深穿著一身黑色高定,攜著林芊芊,
正被記者簇?fù)碇哌M來。他看起來意氣風(fēng)發(fā),只是眉眼間的冷峻沒變。林芊芊挽著他的手臂,
笑靨如花,接受著四面八方的艷羨和祝福。像一對璧人。周銘軒下意識側(cè)身,
想替我擋住視線。可惜晚了。顧霆深的目光掃過人群,精準(zhǔn)地捕捉到我。
以及我身邊的周銘軒,和我隆起的腹部。他臉上的從容瞬間凍結(jié)。眼神銳利得像冰錐,
穿透喧囂,直直釘在我身上。林芊芊也看到了我,她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隨即更緊地挽住顧霆深的手臂,像是在宣示主權(quán)。顧霆深卻突然撥開記者,
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來。氣氛驟然緊繃。他在我面前站定,視線死死鎖著我的肚子,
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周圍的議論聲霎時低了下去,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罢l的?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裹著風(fēng)暴前的死寂。我還沒說話,林芊芊已經(jīng)跟過來,
軟軟地靠在他身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人都聽見:“霆深,
別這樣……沈小姐也不想的?;蛟S有什么苦衷呢?”她看向我,眼神“真誠”又憐憫,
“沈小姐,如果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們。孩子……總需要父親的?!焙靡欢浣^世白蓮。
三言兩語,坐實了我偷人、傍不上顧霆深就隨便懷了個野種的形象。周銘軒臉色一沉,
剛要開口。我卻笑了。輕輕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迎著顧霆深幾乎要殺人的目光?!邦櫩?,
”我的聲音清晰地蕩開,“以什么身份問?”顧霆深的拳頭猛地攥緊,手背青筋暴起。
“沈晞!”他從牙縫里擠出我的名字。林芊芊輕輕拉他:“霆深,別動氣,
為了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我向前微傾,壓低了聲音,確保只有我們幾人能聽見,
語氣輕快又殘忍:“顧總放心,孩子不是你的。畢竟……”“合約期間,我一直吃著藥呢。
怎么,你的白月光沒告訴你,那藥片其實是維生素嗎?”我瞟了一眼瞬間臉色煞白的林芊芊,
“看來你們溝通也不怎么樣嘛?!鳖欥畹耐左E然縮緊,難以置信地瞪著我,
又猛地看向林芊芊。林芊芊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爸劣诤⒆痈赣H是誰……”我拉長聲音,
欣賞著顧霆深臉上的震驚和暴怒交織的復(fù)雜表情,
慢條斯理地挽住旁邊一臉錯愕的周銘軒的手臂,“就不勞您費心了?!闭f完,
我不再看他們精彩紛呈的臉色,拉著還沒完全反應(yīng)過來的周銘軒,轉(zhuǎn)身匯入人群。背后,
是死一般的寂靜,以及顧霆深幾乎能焚毀一切的視線。時間不緊不慢地溜走。我的女兒,
沈念安,在萬眾期待下降生。她是南城沈家這一輩第一個孩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關(guān)于她的身世,南城流言蜚語從來沒斷過。但沒人敢跑到沈家面前嚼舌根。
安安四歲生日那天,老宅花園里堆滿了禮物。她騎在周銘軒脖子上,笑得像個小太陽,
去夠樹上的彩旗。周銘軒這幾年,以“學(xué)長”和“世交”的身份,穩(wěn)穩(wěn)待在我身邊,
護著安安,擋掉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我媽抱著手臂在一旁看,
冷不丁冒出一句:“周家小子不錯。真不考慮給他個名分?”我正低頭看手機,
一條財經(jīng)新聞彈出來——顧氏集團近期多個海外項目受挫,股價波動?!皨專蔽翌^也沒抬,
“安安有爸爸。我?!笔謾C屏幕的光,映亮我沒什么表情的臉。又是一年慈善晚宴。
南城主辦,聲勢浩大。我挽著周銘軒的手臂入場時,不可避免地成為了焦點。
沈家神秘的繼承人,單親媽媽,身邊站著始終陪伴的周家公子……話題度足夠記者們寫一夜。
周銘軒微微側(cè)頭,低聲說:“九點鐘方向。”我抬眼望去。顧霆深獨自一人站在陰影里,
手里端著一杯酒,視線沉沉地落在我身上。比幾年前瘦了些,輪廓更顯冷硬,
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林芊芊不在。據(jù)說,他們早分了。原因不明。我淡漠地收回目光,
仿佛只是看到一件不起眼的擺設(shè)?!安挥美硭??!蔽覍χ茔戃幷f。應(yīng)酬,寒暄,舉杯。
我游刃有余。直到我去露臺透氣,準(zhǔn)備離開。手腕猛地被人從后面抓住,力道大得嚇人,
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我吃痛皺眉,下一秒就被粗暴地拽轉(zhuǎn)到面對來人。顧霆深。
他眼睛是紅的,呼吸間帶著濃重的酒氣,死死盯著我,像是困獸。那雙向來冷冽的眼里,
翻涌著太多東西——痛苦、憤怒、不甘,還有一絲……絕望?“沈晞……”聲音嘶啞得厲害,
“那個孩子……四歲……對不對?”我冷著臉想甩開他的手:“放手!顧霆深,你發(fā)什么瘋!
”“她是不是我的?”他不管不顧地低吼,手指得更緊,像是要把我烙進他骨頭里,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怎么敢……怎么敢瞞著我!”露臺光線昏暗,他的表情扭曲又痛苦。
我停止了掙扎,靜靜看著他??戳撕芫煤芫谩H缓?,我慢慢地,一點點地,掰開他的手指。
我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他看著我冷靜得過分的臉,像是被燙了一下,
手松了力道。我揉了揉發(fā)紅的手腕,抬眼,忽然笑了。從經(jīng)過的侍應(yīng)生托盤里拿過一杯紅酒,
輕輕晃著。琥珀色的液體在水晶杯里蕩出誘人的光澤?!案嬖V你?”我挑眉,聲音輕飄飄的,
帶著一絲玩味,一絲嘲弄,“告訴你什么?”“告訴你……”我上前一步,
逼視著他充血的眼睛,一字一頓?!案嬖V你,你才是那個替身?”顧霆深臉上的所有表情,
瞬間凝固。暴怒、痛苦、質(zhì)問,全部僵在那張英俊的臉上,然后一點點碎裂,崩塌,
露出底下空白的茫然和難以置信。“你……說什么?”他聲音干澀,像是從砂紙上磨過。
我抿了一口酒,享受著他此刻的震驚?!昂茈y理解嗎,顧總?”我語氣輕松,像在談?wù)撎鞖猓?/p>
“當(dāng)年我看上你,不過是因為……”我故意停頓,目光在他臉上流轉(zhuǎn),像在欣賞一件物品。
“你眼睛的弧度,笑起來時的嘴角……很像一個人。像我大學(xué)時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養(yǎng)你在身邊三年……”我輕笑出聲,帶著無盡的諷刺,“解解悶罷了?!薄安蝗唬?/p>
”我迎著他徹底破碎的目光,紅唇彎起冰冷的弧度,“你以為是什么?
”“至于孩子……”我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絲毫未亂的裙擺,語氣淡漠得像在說別人的事,
“她姓沈。跟你,跟你們顧家,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薄邦欥睿蔽易詈罂此谎?,
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別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說完,我再不留戀,轉(zhuǎn)身離開。
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篤定的聲響,一聲聲,敲碎身后死寂的沉默。
周銘軒等在露臺入口,擔(dān)憂地看著我。我走過去,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臉上重新掛上無可挑剔的社交微笑?!皼]事吧?”他低聲問。“能有什么事?”我笑了笑,
“遇到個認(rèn)錯人的瘋子而已?!薄白甙?,安安該等急了?!蔽覀兿鄶y離去,再沒回頭。
身后露臺的陰影里,顧霆深像尊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雕像,手里那杯酒,早已灑了大半,
暗紅的液體,如同凝固的血,狼狽地染臟了他昂貴的西裝前襟。他站著,一動不動。
只有劇烈起伏的胸口,和那雙空洞的、盛滿巨大震驚和毀滅的眼,證明他還活著。
高跟鞋的聲音清脆又果斷,一聲聲,敲在光滑如鏡的走廊地面上,
也像是敲在身后那片死寂的廢墟上。周銘軒的手臂堅實可靠,他什么也沒多問,
只是微微收緊手臂,將我?guī)щx那片令人窒息的區(qū)域。宴會的喧囂被拋在身后,
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模糊不清。直到坐進車?yán)?,密閉空間隔絕了所有外界聲音,
他才側(cè)過身,眉頭微蹙:“他有沒有對你怎么樣?”我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里,
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飛速倒退,搖了搖頭,
嘴角甚至還帶著一點未散盡的、冰冷的弧度:“他能怎么樣?不過是……終于知道真相,
有點接受不了罷了?!笔謾C屏幕亮起,是我媽發(fā)來的消息,問我什么時候回去,安安不肯睡,
非要等媽媽。那點冰冷的弧度瞬間融化,變得真實。“去老宅?!蔽覍λ緳C說。
周銘軒看著我瞬間柔和下來的側(cè)臉,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小晞,有時候我覺得,
你對自己太狠了?!蔽覄澲聊换貜?fù)消息的手指頓了頓?!皩λ輪幔俊蔽覜]抬頭,
聲音平淡,“銘軒,那三年,他看著我這張臉,心里喊的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他給我一切,
又隨時準(zhǔn)備收回,只因為正主回來了。他遞給我機票的樣子,像打發(fā)一個用舊了的物件。
”我抬起頭,看向他:“你覺得,我該對他感恩戴德?還是該抱著孩子哭哭啼啼求他認(rèn)下?
”周銘軒嘆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我最后那句話,太傷人了?
”我替他說完,笑了笑,笑意卻不及眼底,“實話總是傷人的。他承受不起,那是他的事。
”車子駛?cè)肷蚣依险?,還沒停穩(wěn),一個小小的身影就炮彈一樣從屋里沖出來,
后面跟著一臉無奈的保姆?!皨寢?!”安安穿著毛茸茸的小兔子睡衣,
懷里還抱著那只快被她揉禿了的玩具熊,眼睛亮晶晶的,撲到我腿邊。我一把將她抱起來,
重重親了一口:“怎么還不睡?不是答應(yīng)媽媽要乖乖的嗎?”“等媽媽!”她摟住我的脖子,
小臉在我頸窩里蹭,又看向周銘軒,甜甜地叫,“周叔叔!”周銘軒臉上那點擔(dān)憂瞬間沒了,
笑得眉眼彎彎,變魔術(shù)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棒棒糖:“給,今天只能舔一下。
”我媽站在門口,看著我們,搖搖頭:“你就慣著她吧。趕緊進來,外面涼。”家的暖意,
瞬間包裹上來,將晚宴上的冰冷和算計徹底隔絕。那晚之后,
顧霆深像是徹底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商場上偶爾會聽到顧氏的消息,似乎動蕩了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