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兒做了一件荒唐事。昨夜，她竟然……這個念頭在腦中炸開，
林寶兒便激動地想大吼三聲。她，林寶兒，京城第一人。沈凌，將軍府的公子。寬肩窄腰，
英俊瀟灑。一襲白衣更是襯得他如謫仙下凡。
京城里十三歲到六十三的女子都將他視為夢中情郎。而她林寶兒，又黑又胖，
是丞相府里最不起眼的小姐。兩人無論橫看還是豎看，都不配。可不配又怎么了！
小人物也有大志向。林寶兒的志向只有一個：嫁沈凌。可七日前突厥來犯，
沈凌奉命領(lǐng)兵出征。昨夜是沈凌出征前的最后一晚。林寶兒斜倚在窗邊，一手摸著下巴，
一手捻著小藥包。這藥她是下呢還是下呢？她愛了沈凌整整十年，常常躲在院子里偷偷看他。
可沈凌不僅和尚書府的小姐定了親，還即將出征，不知歸期。若是他活著回來，
以后他就會和別的女人住在隔壁院子。難道到時候她還要繼續(xù)偷看沈凌和別的女人秀恩愛嗎？
若是他不能回來……沈家三代單傳，她不得給沈家留個種？想到這兒，
林寶兒捏著小藥包就爬進了沈凌的院子。因為兩家是鄰居，林寶兒更是為了偷看沈凌，
故意搬到挨著沈凌的院子。平日里只需兩張條凳，就能將沈凌的院子一覽無余。
她一路摸進沈凌的臥房，把藥全部倒進茶壺里?！斑@藥會不會太少了點？沈凌武功高強，
藥不倒他怎么辦？萬一沈凌不喝茶，要不再弄點迷煙？”她弄完這一切剛躲到床底下。
就聽見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多時，沈凌帶著酒氣的嗓音在門外響起：“都下去吧，
明日寅時再來伺候。”門扉吱呀一響，沈凌進來了。林寶兒心跳加速，屏住呼吸。雙手合十，
暗自祈禱沈凌快喝茶快喝茶。沈凌慢悠悠地解下佩劍擱在案上，隨手扯開衣帶，外袍滑落，
露出里面健碩的腹肌。林寶兒在床底下看得直咽口水，她看著沈凌轉(zhuǎn)身走進凈房。
不一會兒凈房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林寶兒在床底下聽得面紅耳赤。雖然她很勇敢，
可也是大閨女上花轎頭一回，緊張還是在所難免的。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藥都下了，
不留下來，難道要便宜別人嗎？她還是按捺住激動的心，繼續(xù)等著。
直到屏風(fēng)外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沈凌徑直走向桌案旁，將一壺茶全部灌進嘴里，
林寶兒懸著的心才算是放進了肚子里。林寶兒在床底下數(shù)著數(shù)，
一直到沈凌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呢喃：“好熱，
今夜怎如此的熱……”她才小心翼翼地從床底下爬出來，慢騰騰地挪到門邊。做戲做全套，
她假意敲了敲門。“沈大哥，你睡了嗎？我進來了哦?！比缓蟠蟛阶呦虼策叀?/p>
“寶兒...妹妹，你怎么來了？”沈凌的瞳孔散開，呼吸凌亂。
滾燙的手指無意識地扯著衣服領(lǐng)口。林寶兒坐在床邊，抓住沈凌亂扯的手。“沈大哥，
你這是怎么了？我聽說你明天將要出征北疆，特來送行?！鄙蛄枳ブ謱殐旱氖郑?/p>
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皩殐?，對不起?！敝兴幒蟮纳蛄枞缤_閘的洪水終于找到了發(fā)泄口，
一發(fā)不可收拾。然后一切都失控了?！八?..”床榻上的沈凌輕哼一聲，劍眉微蹙，
眼睫顫動似要醒來。林寶兒嚇得趕緊閉眼裝睡。睡了就跑不是她林寶兒的性格，
她那是那種不負(fù)責(zé)任的人嗎？沈凌一睜眼，就看見身旁睡著的林寶兒，大腦死機了半天，
魂兒都給嚇沒了。才噌的一下從床上翻身坐起?！皩?..寶兒？”沈凌的嗓音沙啞，
死死盯著林寶兒。林寶兒閉著眼，都能感覺到他僵直的身體，以及落在自己臉上的灼熱視線。
林寶兒睜開眼睛，正對上沈凌憤怒的目光。他中衣大敞，
露出的鎖骨上還留著她昨夜咬出的紅痕。她故作害怕的往后縮，
眼眶說紅就紅：“沈…沈大哥…你…你怎么在我房里？”沈凌簡直要氣笑了，
他一把掀開錦被翻身下床。看著床單上那抹暗紅，氣得手都在抖：“林寶兒！你看清楚，
這是我的臥房！”“?。∩虼蟾?，我為什么在你房里？
”她驚呼一聲捂住眼睛：“難道…我們...我們…”林寶兒放下捂著眼睛的手，
“我明白了。”沈凌正欲開口，卻見她已經(jīng)利落地翻身下床，
撿起地上散落的衣衫一件件穿好。“昨夜我就是來為沈大哥送行的，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
寶兒不用你負(fù)責(zé)。沈大哥，你安心的出征吧！”“你…”沈凌簡直都要氣笑了，
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昨夜明明是你...”林寶兒撲過去抱住他的腰，
臉貼在他堅硬的胸膛：“沈大哥別說了！寶兒...寶兒沒臉見人了！”聲音悶悶的，
讓人聽不出情緒。沈凌渾身僵硬如鐵，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松手?！贝藭r，
窗外傳來號角聲，沈凌如蒙大赦，立刻跳開：“我要出征了！”林寶兒點頭如搗蒜，
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拔颐靼?。寶兒祝沈?qū)④娖扉_得勝，馬到成功，蕩平敵寇，
凱旋歸來！”沈凌系腰帶的手一頓，他直視著林寶兒，認(rèn)真地說道：“謝謝！
此事待我回來后…定給你一個交代?！闭f罷抓起佩劍大步離去。林寶兒追到廊下，
捂住心口對著沈凌的背影喊道：“沈大哥，我和孩子都會等你回來的。
”“哐當(dāng)…”院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緊接著是親兵慌亂的“將軍當(dāng)心”。
沈凌的身影在月洞門外晃了晃，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晨霧中。時間一晃，
三個月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溜走了。林寶兒正在院中修剪梅枝，小腹微微隆起，
不過因為她本來就胖，因此并不顯眼?！皩殐海 绷址蛉思贝掖业靥みM院子，臉上帶著喜色，
“快些梳妝，隨娘去前廳，有貴客上門提親了！”林夫人看到林寶兒時愣了一瞬，
她上下打量著林寶兒，“你這孩子咋長這么胖了？最近是不是又偷吃了？
”剪刀“咔嚓”一聲剪斷橫生的枝條。林寶兒挑眉：“提親？誰這么沒眼光能看上我？
”自動忽略母親說她胖的問題。林夫人一噎，輕輕拍了拍林寶兒的背，
“你這丫頭說的什么話。是禮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人家不嫌你，你還嫌棄起人了？
”林夫人是真想不明白，自己年輕的時候是京城一枝花，林丞相亦是風(fēng)度翩翩。
怎么生個閨女就又黑又胖了？她有時候都懷疑，這孩子是不是抱錯了？“他不嫌我什么？
”林寶兒慢悠悠地又剪下一枝紅梅，“不嫌我珠圓玉潤？還是不嫌我黑如鍋底？
”她將剪下的梅枝在林夫人面前晃了晃，“娘有話直說便是，女兒又不會惱。
”林夫人被噎得要死，但還是笑著說：“是盧侍郎家的二公子。雖說盧家比不得林家門第，
但那盧公子可是一表人才。到時候我和你爹多給你準(zhǔn)備點嫁妝，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進盧家。
”林寶兒隨手將剪下的梅枝插進瓶中：“娘親替我回了罷，女兒不嫁。”“胡鬧！
”林夫人陡然加重語氣，“你都十八了，再拖下去真要當(dāng)老姑娘不成？
”林寶兒慢悠悠地坐到藤椅上，手中折扇輕搖，“有件事情，我該告訴娘一聲。
女兒如今已不是清白之身，這盧家恐怕是嫁不得了。”“轟”一道天雷劈在林夫人頭上，
她蹭的一下站起來：“你說什么？”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
不敢相信一直乖巧懂事的女兒怎能做出如此不要臉的事情。林寶兒偏過頭，
看著自家震驚的娘，決定再來一劑猛藥，“三個月前沈大哥出征那晚，
女兒去給他送餞行酒來著，然后我倆就…同床共枕，春宵一度。
”它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說不定此刻我這腹中都有了沈大哥的崽了?！绷址蛉艘粋€踉蹌，
扶著石桌才堪堪站穩(wěn)。她盯著林寶兒的小腹，
哆嗦著手指指向林寶兒：“你…你一個姑娘家竟如此不自愛。你不知道那沈凌已經(jīng)定親了嗎？
難道…難道你還想給他做妾？堂堂丞相府小姐未婚先孕，這要傳出去，
你讓你爹的臉往哪兒擱？你還要不要活了？”林寶兒起身扶住自家顫抖不止的娘，“娘，
那可是沈凌，全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婦哪個不是眼巴巴的想嫁他？
而我林寶兒作為他的第一個女人，以后就是最特別的存在?！毕氲竭@里，林寶兒都快美翻了，
哪還管得了臉不臉的。可林夫人就不一樣了，她都被林寶兒氣哭了。一把推開林寶兒，
撫著心口坐在石凳上，“就算是沈凌又怎么樣？他值得你這么付出嗎？你一個黃花大閨女，
不知道清白最重要嗎？我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這么個不知羞的。
”林寶兒看勸不住自己的娘親也不再勸了，一屁股坐到藤椅上?！澳胂肷蛄璧纳聿模?/p>
您看看我這體重。您再想想沈凌的模樣，再看看女兒這長相。您就說，他值不值得我付出？
”林夫人被女兒這番話說得一愣，下意識順著她的思路想了想。
沈凌那孩子確實生得劍眉星目，寬肩窄腰。每次騎馬經(jīng)過長安街都能把姑娘們的魂兒給勾走。
再瞅瞅自家閨女，林寶兒此刻正四仰八叉地癱在藤椅上，圓潤的臉頰，黝黑的皮膚。
怎么看都是沈凌比較吃虧。林寶兒沖娘親眨眨眼：“現(xiàn)在您覺得，是女兒賺了，
還是沈大哥虧了？”林夫人看著女兒這大大咧咧的模樣，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沈凌確實是京城最搶手的男人?？稍僭趺磽屖忠膊辉摼瓦@樣把自己給交出去?？勺龆甲隽耍?/p>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也只能盡力去彌補。她伸手?jǐn)Q了一把林寶兒的臉：“死丫頭，
比你娘當(dāng)年還野。娘當(dāng)年最多也就想想，可沒你這么大膽?！绷謱殐毫⒖绦切茄郏?/p>
看著母親八卦道：“娘當(dāng)年想誰了？說來聽聽。
”林夫人被女兒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老臉一紅，假意輕咳一聲：“沒大沒小的！
”眼角余光卻不自覺地瞥向院角那株梅樹。三十年前，曾有個青年書生，
總愛在樹下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寶兒多精啊，順著母親的目光望過去。
“原來爹當(dāng)年是這么追到您的?！彼龑W(xué)著文人搖頭晃腦的模樣念，“關(guān)關(guān)雎鳩，
在河之洲……”“膽肥了，敢取笑你娘。
”手中的團扇“啪”地敲在林寶兒腦門上：“我問你，你那晚和沈凌的事，沈凌是怎么說的？
”林寶兒抬頭看向虛空，“沈大哥說‘待他回來后，定給我一個交代’。
不過嘛…他不給我交代也無妨，去父留子這出戲，咱們林家又不是唱不起 。
”林寶兒瞥見母親猶豫的神色，輕輕握住她的手，聲音軟了幾分?！澳?，您就放心吧。
您看我這模樣，萬一嫁給旁人生個孬種怎么辦？那沈大哥儀表堂堂，
到時候我肯定能生個好種。再說了，沈大哥可是大將軍，一言九鼎。
他說了會給我一個交代就一定會的。您就別擔(dān)心了?！绷址蛉碎L嘆一聲，“罷了罷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在房間里待著，哪兒也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