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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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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到十六歲,云棠決定不再做循規(guī)蹈矩的侯府嫡女。 上輩子錯嫁良人,被折磨至死,

這一世她只想逍遙自在。 可那個權(quán)傾朝野的冷面將軍卻頻頻出現(xiàn)在她眼前,甩都甩不掉。

某夜他翻窗而入,將她抵在墻上:“既然小姐不愿明著來,那本將軍只好暗著來。

”---1 重生之痛意識自無邊沉溺與劇痛中抽離,猛地墜回實處。云棠倏然睜眼,

胸腔里似還殘留著冰水灌入的刺骨寒意,以及那人溫雅面具碎裂后,毫不掩飾的厭棄與猙獰。

“夫人,該喝藥了?!蹦峭肫岷诘乃幹偷刈?,錦緞軟被自身上滑落,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云錦紗帳,角落熏籠里裊裊吐著瑞腦香,

墻上掛著的小弓提醒著她這是未出閣時的閨房。鏡子里,是一張飽滿鮮妍的鵝蛋臉,

杏眸水亮,沒有后來經(jīng)年累月的愁苦與蒼白,指尖觸及肌膚,是溫熱的、富有彈性的。

十六歲。她竟真的回來了?;氐揭磺斜瘎∩形窗l(fā)生之時?!靶〗悖蚜??

”大丫鬟春纖端著銅盆進來,見她坐著,笑道,“今日國公府賞花宴,夫人吩咐了,

讓您打扮得鮮亮些呢。”賞花宴?云棠心口一刺。就是這場賞花宴,她作為永寧侯嫡女,

被那謙謙君子、實為豺狼的探花郎陸允修瞧上,

此后提親、定禮、出嫁……一步步走向那座華美冰冷的墳墓,直至被他一碗毒藥送上黃泉路!

“不去?!痹铺穆犚娮约旱穆曇簦涠?,像冰裂,“就說我病了,突發(fā)風疹,見不得風,

更不能赴宴?!薄鞍??”春纖愕然,“可……”“照我說的做?!痹铺奶а?,

目光里是春纖從未見過的沉靜與威儀,竟讓她不敢反駁。重活一世,

她云棠不再做那循規(guī)蹈矩、任人擺布的侯府嫡女。名聲?賢德?

哪比得上逍遙自在、痛痛快快活一場。自那日后,京城勛貴圈漸漸察覺,

永寧侯家那位素有溫婉之名的嫡長女,似乎變了個人。推了國公府的宴,拒了長公主的詩會,

馬球賽上她一襲紅衣策馬飛揚,一桿進了最難的雙球,引得滿場驚呼,卻在對上某道視線時,

毫不猶豫地別開臉;甚至有人瞧見她在最熱鬧的朱雀大街支了個畫攤,專畫市井百態(tài),

笑得比在深宅后院暢快千百倍。而那道冷冽的視線,來自當朝大將軍裴衍。權(quán)傾朝野,

手握重兵,亦是皇帝最為倚重的信臣。其人卻冷硬如鐵,不茍言笑,二十八歲仍未娶妻,

通房侍妾皆無,坊間私語甚多。云棠避他如蛇蝎。前世模糊的記憶里,

這人最后踏著她夫家的廢墟加官進爵,冷血之名赫赫。她這一世只想遠離所有權(quán)勢傾軋,

自然包括這位煞神。可他,卻偏偏頻頻出現(xiàn)。馬球場邊,他玄衣墨氅,身姿挺拔如松,

目光如有實質(zhì),烙在她背上;她偷溜出府在街角吃一碗餛飩,抬頭便能看見對面茶樓窗口,

他冷硬的側(cè)臉;乃至她去護國寺上香,都能在僻靜后山“偶遇”他駐足于一株菩提下。

一次是巧合,兩次三次……云棠心底發(fā)毛。這人想做什么?她躲得更厲害,

但凡有他在的場合,要么稱病,要么提前離席,目光相接瞬間便飛快滑開,像受驚的蝶。

這夜微雨,空氣里沁著涼意和泥土氣息。云棠散了發(fā),正對鏡梳理,

盤算著過幾日如何說服母親讓她去京郊別莊小住,徹底清靜幾日。忽然,窗欞極輕地一聲響。

不待她回頭,一股大力驟然襲來!天旋地轉(zhuǎn)間,她已被死死摁在冰冷的墻壁上,

帶著夜雨寒氣的挺拔身軀緊密地壓覆而下,帶著絕對的侵略性。驚呼噎在喉間。燭火搖曳,

映出來人深刻凌厲的眉眼,眸色深得嚇人,正是白日才在長公主府“偶遇”過的裴衍。

他竟夜闖侯府深閨!“你……”云棠心臟狂跳,又驚又怒。

裴衍一根修長的手指抵上她微顫的唇,觸感冰涼,帶著薄繭。他低下頭,

灼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耳際,嗓音低沉含混,卻字字清晰:“既然小姐不愿明著來,

”他眼底墨色翻涌,似有壓抑許久的猛獸即將破籠,“那本將軍只好——暗著來。

”云棠渾身一僵,腦中嗡鳴,只剩他那句話,在無邊夜色里,驚雷般回蕩。

2 暗夜驚魂燭火被兩人之間驟然迫近的氣息帶得猛地一跳,

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里投下晦暗的光。他的手指仍壓在她唇上,

帶著夜雨的微涼和武將特有的粗糲薄繭,那觸感真實得令人心驚。

云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傳來的、沉穩(wěn)卻極具壓迫感的心跳,

以及透過薄薄寢衣傳來的、屬于男性的滾燙體溫?!皩④娺@是要強闖官眷閨閣,

行那宵小之徒的勾當?”她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聲音卻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顫意,

像繃緊的琴弦。裴衍低笑了一聲,那笑聲又沉又磁,震得她耳膜發(fā)麻?!跋≈剑?/p>

”他俯身更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灼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本將軍若真是宵小,

小姐此刻便不是站著說話了?!彼捳Z里的暗示露骨得讓云棠臉頰猛地燒起來,心底卻更冷。

是了,這人手握重兵,權(quán)傾朝野,莫說夜闖侯府,便是更出格的事,誰又能奈他何?

“那你意欲何為?”她偏開頭,避開那令人窒息的氣息,

雪白的頸子拉出一條脆弱又倔強的弧線。抵在唇上的手指移開了,卻轉(zhuǎn)而捏住了她的下巴,

力道不容抗拒地將她的臉扳正,迫使她直視他那雙幽深的眼?!耙庥螢??”他重復著,

目光如同實質(zhì),細細描摹她的眉眼,像是要將她每一寸驚慌與強裝鎮(zhèn)定都刻入心底,

“白日里,馬球場,朱雀街,護國寺……小姐躲我,躲得很開心?”云棠心頭巨震。

他果然都看在眼里!她自以為隱蔽的回避,在他眼中恐怕如同稚兒游戲?!俺寂桓?。

”她垂下眼睫,避開他迫人的視線,“只是將軍威儀赫赫,臣女心生敬畏,不敢叨擾。

”“不敢?”裴衍拇指的指腹近乎狎昵地摩挲了一下她下頜嬌嫩的肌膚,

觸感細膩得讓他眸色又暗了幾分,“我看你敢得很。

”他語氣陡轉(zhuǎn)低沉:“畫攤笑得那般招搖,馬球場上紅衣颯沓引得滿場兒郎目不轉(zhuǎn)睛,

怎的獨獨見到我,便成了鋸嘴的葫蘆,恨不得立時鉆入地縫里去?云棠,我這般惹你厭棄?

”他竟直呼了她的閨名!云棠猛地抬眼,撞入他深沉的眸海里,

那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濃烈情緒,絕非僅僅是對一個避著他的女子的興味那么簡單。

有一瞬間,她幾乎錯覺那眼底藏著一絲……痛楚?荒謬!“將軍言重了。

”她壓下心頭怪異之感,努力讓聲音平穩(wěn),“臣女只是……只是自知鄙陋,不配與將軍攀談。

”“呵,”他又笑了,這次卻帶了幾分自嘲的涼意,“好一個‘不配’?!彼抗怄i緊她,

“若我偏要你配呢?”話音未落,他猛地低下頭!云棠嚇得立刻緊閉雙眼,長睫劇顫,

預想中的侵犯卻并未落在唇上。一個灼熱而克制的吻,

帶著雨水的清冽和他身上獨特的冷松氣息,輕輕印在了她的眼皮上。那觸感一掠而過,

卻燙得她渾身一顫,仿佛被烙鐵灼傷?!岸悖俊彼N著她的耳廓,氣息滾燙,

聲音低啞得致命,“云棠,你躲不掉?!薄吧细F碧落下黃泉,

”他的聲音如同最纏綿也最冷酷的詛咒,一字一字敲在她心上,“這一世,你都是我的。

”云棠如遭雷擊,猛地睜開眼,

難以置信地望入他眼中——那里面是她無法理解的、仿佛跨越了生死輪回的篤定與偏執(zhí)。

他……他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不待她理清這荒謬驚悚的猜想,

窗外忽然傳來巡夜婆子細碎的腳步聲和燈籠晃動的微光。裴衍眼神一凜,瞬間松開鉗制,

身形如鬼魅般退開。壓力驟去,云棠腿一軟,沿著墻壁滑坐下去,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腔。他立于窗邊,最后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復雜得讓她窒息。隨即,窗欞微響,玄色身影融入夜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只??諝庵袣埩舻睦渌上?,和眼皮上那抹揮之不去的灼熱觸感,

證明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并非夢境。巡夜婆子的腳步聲漸遠。

云棠獨自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夜風吹拂著散亂的長發(fā),她抬起微顫的手,

輕輕碰了碰被吻過的眼皮?!吧细F碧落下黃泉……”她喃喃重復著這句話,

一股巨大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席卷而來。他,難道也知道些什么?

3 迷霧重重夜雨敲窗,淅淅瀝瀝,再無人聲。仿佛方才那挾著夜雨寒氣而來的男人,

那強硬的禁錮、灼人的氣息、驚心動魄的話語,都只是一場離奇荒誕的夢魘。

可眼皮上那微燙的觸感,空氣中若有似無的冷松香,還有狂跳不止的心口,都在嘶吼著真實。

云棠扶著冰冷的墻壁,慢慢站起身。雙腿仍是軟的,指尖也在不受控制地輕顫。

“上窮碧落下黃泉……”“這一世,你都是我的?!蹦堑统梁V定的聲音,如同鬼魅,

在她耳畔反復回響。什么叫“這一世”?

難道他……一個荒謬至極、卻又能完美解釋他所有反常行為的念頭,如同破土的毒芽,

瘋狂滋生——裴衍,他莫非也回來了?

從那個她被他親手了斷、他也踏著她夫家廢墟登頂?shù)奈磥??所以他知道她?所以他那般看她?/p>

所以他說……她躲不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比方才被他禁錮時更甚。若真如此,

她重活一世,奮力想要掙脫的命運,豈非又被他一眼釘死?不!絕不!

她好不容易掙得這重來一次的機會,不是要再落入任何人的掌中,尤其是他!

云棠猛地走到窗邊,“砰”地一聲緊緊關(guān)上窗扇,插好銷子,

仿佛這樣就能將那個男人連同他帶來的所有不安與威脅徹底隔絕在外。她吹熄了燈,

蜷縮回錦被之中,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黑暗中,感官卻被無限放大。雨聲,更漏聲,

還有自己紊亂的心跳和呼吸聲。一夜無眠。翌日,眼下便添了淡淡的青影。

春纖伺候她梳洗時,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昨夜沒睡好?可是窗子沒關(guān)嚴,受了涼?

”她記得昨夜來檢查時,窗戶是虛掩著的。云棠指尖微微一蜷,

面上一片平靜:“大約是雨聲吵的。今日母親若問起,便說我昨日賞花宴吹了風,有些頭疼,

需要靜養(yǎng),誰也不見?!彼仨毞Q病,必須杜絕一切可能再見到裴衍的機會。

那個男人太過危險,他的眼神、他的話語、他昨夜那突如其來的舉動,

都透著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偏執(zhí)。在她想明白對策之前,唯有躲。然而,

她的“病”似乎并未能讓她清靜。午后,永寧侯夫人周氏便親自來了棠梨院,

身后還跟著兩個捧著錦盒的丫鬟?!疤膬?,頭還疼嗎?”周氏摸了摸她的額,滿面關(guān)切,

隨即又笑道,“你呀,雖是病了,倒是個有福氣的。瞧瞧,裴將軍府上派人送來了慰問禮。

說是昨日在長公主府賞花宴上,見你氣色不佳,聽聞你抱恙,特送上些藥材補品,

讓你好生將養(yǎng)?!痹铺目粗潜淮蜷_的錦盒,里面是上等的血燕、老參,

還有幾味罕見的名貴藥材。她一顆心直直往下墜,手腳冰涼。他知道了!他知道她稱?。?/p>

他這是……故意的!周氏卻兀自欣喜,壓低聲音:“棠兒,裴將軍那般人物,

從未見他對哪家閨秀如此上心過。他如今圣眷正濃,又手握實權(quán),若是……”話未說完,

但意思顯而易見。云棠心底一片冰冷。母親只看到權(quán)勢煊赫,卻不知那看似冷硬的表象下,

藏著怎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和……或許同她一樣詭異的重生秘密。“母親,”她打斷周氏,

聲音微啞,“裴將軍只是禮節(jié)周到,您莫要多想。這些東西太過貴重,女兒受之有愧,

還是尋個由頭退回去吧?!敝苁相凉值乜此谎郏骸吧岛⒆?,這怎么能退?

豈不是打了將軍的臉面?你安心收著便是?!彼侄诹藥拙浜蒙菹?,

便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了。云棠看著那幾盒刺目的禮品,如同看著燙手的山芋。

接下來的幾日,裴衍的“問候”無孔不入。今日是將軍府送來新巧的江南點心,

明日是西街最有名的醫(yī)館老大夫被請來“復診”,

后日甚至有一盆極其稀有的綠萼梅被抬進她的院子,說是將軍偶得,覺其清雅,

贈予小姐賞玩。每一樣都恰到好處,合乎禮節(jié),讓人挑不出錯處,卻又步步緊逼,

明確無誤地向她、也向整個永寧侯府傳遞著一個信息——裴衍,對她云棠,勢在必得。

侯府上下看待她的目光都漸漸變了,從最初的驚訝到后來的曖昧與敬畏。

連父親永寧侯下朝回來,都特意喚她去書房,旁敲側(cè)擊地問她與裴將軍是否有過“淵源”。

云棠疲于應付,心頭的焦躁和不安卻與日俱增。他這般大張旗鼓,

幾乎是在她周圍織就一張無形的網(wǎng)。她稱病躲藏,反而像是個笑話。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必須見他一面。必須問清楚。哪怕那答案是她無法承受的。深吸一口氣,她鋪開信箋,

研墨提筆。指尖微顫,落筆卻極力穩(wěn)住?!皩④娾x鑒:連日厚贈,愧不敢當。明日未時,

護國寺后山蓮池旁,盼晤一面。云棠敬上。”將信用火漆封好,她叫來春纖,

低聲吩咐:“想辦法,務必親自交到將軍府管家手中,絕不可經(jīng)他人之手。

”春纖見她神色凝重,不敢多問,鄭重應下。信送出去了。云棠的心卻懸得更高。次日,

護國寺后山。天公竟也作美,連日陰雨放晴,陽光透過古木枝葉灑下斑駁光點,

蓮池中殘荷寥落,別有一種靜寂的蕭索。云棠提前到了,立在池邊,

望著水中自己略顯蒼白的倒影,心跳如擂鼓。她不斷設(shè)想著他的反應,

預演著待會兒要如何開口。身后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踩在落葉上,幾不可聞。云棠脊背一僵,

猛地轉(zhuǎn)身。裴衍就站在幾步開外,依舊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

日光在他冷硬的輪廓上鍍了一層淺金,卻化不開那眼底的深邃。他看著她,目光沉靜,

仿佛早已料到她的邀約。云棠攥緊了袖中的手,強迫自己迎上他的視線,

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發(fā)干:“將軍?!迸嵫苓~步走近,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

將她完全籠罩其中。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目光從她微顫的眼睫滑到她緊抿的唇瓣。

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云棠幾乎要喘不過氣,準備好的詰問卡在喉間。在他這樣的注視下,

一切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終于,他開口了,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終于肯見我了?

”云棠心口一窒,抬眸直視他:“將軍近日所為,究竟是何意?臣女愚鈍,還請將軍明示。

”裴衍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波動,像是冰湖裂開細微的縫隙。他忽然又向前逼近一步。

云棠下意識后退,腳跟卻抵到了池邊的青石,退無可退。他伸出手,并非碰她,

而是越過她的肩,從她身后的那株老梅枝頭,折下了一小枝遲開的、孤零零的白色梅花。

他將那枝梅花遞到她眼前?!霸铺模彼麊舅?,目光如網(wǎng),緊緊纏繞著她,“我的意思,

你當真不知?”他微微傾身,氣息拂過她的耳際,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

卻帶著千鈞之力,砸入她的心湖。“或者,我該問——重活一世,你還想逃到哪里去?

”4 真相之痛那枝白梅遞到眼前,瓣蕊上還沾著未晞的晨露,清冷孤絕。

可他低沉的、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話語,卻比寒冬臘月的冰棱更刺骨,瞬間將云棠釘死在原地。

重活一世。他果然知道!他果然也是!巨大的驚駭如同冰水兜頭澆下,

四肢百骸剎那間凍得麻木。她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瞪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冷硬,深邃,

那眼底翻涌著她前世臨終前看到的、如出一轍的偏執(zhí)與……某種她無法理解的痛切。

他憑什么痛?他最后不是贏家嗎?踏著陸家的尸骨,位極人臣!恐懼過后,

是滔天的憤怒和荒謬感席卷而來。老天讓她重來一次,為何偏偏還要捎上他?

是嫌她上輩子死得不夠徹底,非要再送她入虎口一回?“你……”她的聲音干澀得厲害,

像被砂石磨過,“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也回來?最后幾個字噎在喉嚨里,吐不出,

咽不下,堵得心口生疼。裴衍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看著她眼底無法掩飾的驚懼與憤怒,

那捏著梅枝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些。他目光沉黯,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

某種遙遠而慘烈的景象。“我為何不能?”他反問,聲音低啞下去,

帶著一種沉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意味,“黃泉路冷,碧落天高,你一個人走,我怎么放心?

”云棠猛地一顫,像是被這句話燙傷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聽起來竟像是……他追隨她而來?不!絕不可能!定是詭辯之詞!他慣會做戲,

前世騙過了所有人,包括最初的我!她猛地揮開他遞到眼前的梅枝,花瓣零落飄散,

帶著決絕的意味。“將軍請自重!”她向旁側(cè)踉蹌一步,拉開些許距離,

脊背卻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假山石上,硌得生疼。這疼痛反而讓她清醒了幾分?!扒笆婪N種,

已于那碗毒藥下煙消云散!臣女不知將軍有何圖謀,但這一世,我只想為自己而活!

求將軍高抬貴手,放過臣女!”她語速極快,帶著明顯的顫音,卻字字清晰,試圖劃清界限。

“放過?”裴衍重復著這兩個字,眼底那點微弱的波動瞬間被濃得化不開的墨色吞噬。

他踏前一步,再次將她困于方寸之間,周身的氣息陡然變得極具壓迫感,

甚至隱隱透出一絲血腥般的戾氣?!霸铺?,”他幾乎是咬著牙,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磨出來,“你告訴我,怎么放過?”他目光如刀,

寸寸刮過她的臉:“是誰在我懷里一點點冷下去?是誰讓我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

你既回來了,覺得我還會放你離開?讓你再去招惹那些魑魅魍魎,再落到那般田地?

”他的情緒罕見地失控,雖然極力壓制,但那洶涌而出的痛苦與后怕卻真實得駭人,

與他平日的冷硬漠然截然不同。云棠被他話中透露出的信息砸懵了。在她最后的記憶里,

是陸允修溫柔又殘忍地遞來那碗藥,是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的灼痛,是無邊的黑暗與窒息。

可裴衍的話……卻仿佛在說,她死時,他在身邊?甚至……是在他懷里?這怎么可能?!

那時他應與陸家勢同水火,怎會出現(xiàn)在她的內(nèi)室?混亂的思緒如同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她下意識地搖頭,

抗拒著這打敗認知的信息:“不……你胡說……那時你明明……”“我明明如何?

”裴衍打斷她,眼底一片猩紅,“明明該在你夫家傾覆之后,踩著你們的尸骨加官進爵?

云棠,你看到的,就一定是全部真相嗎?”他猛地抬手,似乎想觸碰她,

卻在即將碰到她臉頰時生生頓住,拳頭緊握,指節(jié)泛出青白色,顯示出極大的克制。

“真相就是,”他盯著她,聲音沉得如同深淵的回響,“你死了。而我,尋了你很久很久。

”最后幾個字,輕得幾乎飄散在風里,卻帶著一種沉重到令人心顫的絕望。云棠徹底怔住了,

呆呆地望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痛楚,那不像偽裝。一顆心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前世模糊的碎片、臨終前模糊的視線、還有他此刻激烈而痛苦的眼神……交織在一起,

攪得她天翻地覆。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裴衍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眼底洶涌的情緒已被強行壓下,復又變回那深不見底的寒潭,只是那潭水之下,

仿佛有烈焰在無聲燃燒。他不再逼近,反而退開半步,

將那被揮落在地、沾了塵泥的梅枝輕輕拾起,用指腹拂去污漬,動作仔細得近乎虔誠。然后,

他再次將梅枝遞向她。這一次,他的聲音平靜了許多,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霸铺?,

我不是在與你商量?!? 狩獵之局那截沾了塵泥的白梅枝,被他指腹仔細拂拭過后,

再次遞到她眼前。動作近乎虔誠,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決絕?!拔也皇窃谂c你商量。

”云棠看著那截梅枝,又看向他深不見底的眼,那里面沒了方才失控的痛楚,

只剩下一種冷硬的、仿佛磐石般的篤定。她忽然明白,無論前世真相如何,

無論他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至少有一點是清晰無比的——他不會放手。

巨大的無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夾雜著一絲被強行卷入漩渦的憤怒。她重活一世,

不是來再與他糾纏的!“若我偏不呢?”她抬起下巴,盡管臉色依舊蒼白,

眼底卻燃起兩簇倔強的火苗,“將軍是要再將我逼死一次嗎?”這話出口,她自己先是一顫,

太尖銳,太不顧一切,幾乎是撕破臉般的挑釁。果然,裴衍周身的氣息驟然冷冽,

眸中寒光乍現(xiàn),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傷。他捏著梅枝的手指骨節(jié)泛白,

那脆弱的枝條幾乎要在他指尖斷裂。然而,預想中的暴怒并未降臨。他沉默地盯著她,

那目光沉重得讓她幾乎無法承受。良久,他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笑意未達眼底,

反而透出一種蒼涼的偏執(zhí)?!八溃俊彼貜椭@個字眼,聲音低得發(fā)啞,“云棠,

你若再敢死一次……”他頓住,上前一步,無視她瞬間繃緊的身體,抬手,將那枝白梅,

不容抗拒地、輕輕簪入了她的發(fā)髻間。微涼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她的耳廓,

激起她一陣戰(zhàn)栗。然后,他俯身,薄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灌入,

話語卻冰冷得令人膽寒?!拔冶阕屨麄€永寧侯府,還有你那心心念念想逃離的陸家,

統(tǒng)統(tǒng)為你陪葬?!痹铺拿偷氐钩橐豢诶錃?,渾身血液都仿佛凍住了。

他竟拿她全家的性命來威脅她!如此直白,如此狠戾!“你……無恥!”她氣得渾身發(fā)抖,

聲音發(fā)顫?!盁o恥?”裴衍直起身,目光幽深地掠過她發(fā)間那一點白,

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印記,“只要能留住你,無恥又何妨?”他不再看她驟然失色的臉,

轉(zhuǎn)身?!叭蘸?,陛下秋狩,你必須到場?!泵钍降目谖?,不留絲毫轉(zhuǎn)圜余地。

玄色衣袂劃開空氣,帶著冷硬的弧度,他大步離去,將她獨自留在寂靜的蓮池邊。

陽光透過枝葉縫隙落下,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發(fā)間那枝白梅的存在感驚人地強,

仿佛不是花,而是一道冰冷的枷鎖。云棠僵硬地站在原地,許久,才緩緩抬手,

觸碰到那微涼的花瓣。指尖傳來的細膩觸感,卻讓她如同被火燎般猛地縮回手。

心跳得又快又亂,恐懼、憤怒、還有一絲無法言說的茫然,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撕裂。

他知道了她的軟肋。永寧侯府,她的父母家人……她賭不起。三日后,皇家圍場。秋高氣爽,

旌旗招展。勛貴子弟們摩拳擦掌,女眷們則衣著鮮亮,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笑,

目光卻不時瞟向那些駿馬上挺拔的身影。云棠穿著一身并不起眼的藕荷色騎裝,

坐在女眷區(qū)域的邊緣,低垂著眼,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發(fā)間那枝白梅早已被她取下丟棄,

可那冰冷的觸感卻仿佛仍殘留著。她能感覺到,一道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隔著人群,

始終落在她身上。不必抬頭,她也知道來自誰。周氏在一旁低聲催促:“棠兒,

怎的獨自坐在這兒?裴將軍方才似乎往這邊看了,你快些過去……”云棠攥緊了袖中的手,

指甲掐進掌心。就在這時,號角長鳴,狩獵開始。駿馬嘶鳴,蹄聲如雷,

年輕的兒郎們?nèi)缤x弦之箭,沖入密林之中。場面一時熱鬧喧囂起來。云棠趁母親不注意,

悄悄起身,朝著與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向圍場邊緣較為僻靜的林地。她需要透口氣,

需要遠離那令人窒息的目光。林間樹木漸密,秋日的陽光被切割得斑駁陸離。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心緒紛亂如麻。突然,斜刺里一道人影猛地竄出,攔住了她的去路!

“云小姐,真是巧啊?!眮砣寺曇魷匚?,帶著笑意,卻讓云棠瞬間如墜冰窟。陸允修!

他今日也是一身騎裝,顯得風度翩翩,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溫柔笑容,那雙看向她的眼睛,

卻讓云棠胃里一陣翻涌。前世,就是這雙溫柔的眼睛,最后凝望著她喝下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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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9-04 04:1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