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凰院,沈清凰立即屏退左右,只留玉簪一人在內(nèi)室伺候。
“小姐,您今日對二小姐說的話,怕是會打草驚蛇?!庇耵n心忡忡地遞上一杯熱茶。
沈清凰接過茶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就是要打草驚蛇。蛇不出洞,如何打七寸?”
她輕啜一口茶,目光漸深:“玉簪,你覺得沈清婉此刻在做什么?”
玉簪思索片刻:“二小姐心思縝密,定會懷疑小姐知道了什么,怕是會加緊與東宮的聯(lián)系。”
“不錯?!鄙蚯寤祟h首,“所以我們要給她創(chuàng)造機會。”
她從妝匣中取出一張紙條,迅速寫下幾行字,折好交給玉簪:“明日你去城南綢緞莊,將這封信交給掌柜。記住,要避開所有眼線?!?/p>
玉簪鄭重接過:“奴婢明白?!?/p>
“另外,”沈清凰壓低聲音,“我讓你找的人,可有著落?”
“回小姐,已經(jīng)物色了幾個。一個是西市賣身葬父的少女,身手不凡;一個是城南落魄書生,精通賬目;還有一個是...”玉簪猶豫片刻,“是府中馬夫的兒子,據(jù)說耳目靈通?!?/p>
沈清凰思忖片刻:“先接觸那個少女和書生,馬夫的兒子暫緩。記住,要暗中進(jìn)行,切勿暴露身份。”
“是?!?/p>
玉簪退下后,沈清凰獨自站在窗前,望著院中盛放的海棠花,心中思緒萬千。重生已有半月,許多事情正在悄然改變,但最重要的那步棋——與靖王蕭夜玄的相遇,卻比前世提前了整整兩年。
這究竟是福是禍?
______?
三日后,聽風(fēng)閣的消息如期而至。
墨塵親自扮作送貨郎來到沈府后院,將一疊密報交到沈清凰手中。
“閣主,這是您要的情報?!彼裆?,“太子與沈二小姐的關(guān)系比想象中更深,他們已經(jīng)暗中往來一年有余。”
沈清凰翻閱著密報,眼神漸冷。原來早在一年前,沈清婉就通過宮中賞花宴與太子搭上線,兩人不僅私下頻繁相見,更是已經(jīng)開始謀劃如何奪取沈家兵權(quán)。
“此外,”墨塵補充道,“我們還發(fā)現(xiàn)太子與北境某部族有秘密往來,似乎涉及軍械交易?!?/p>
沈清凰猛地抬頭:“可有證據(jù)?”
“暫時沒有確鑿證據(jù),但我們已經(jīng)安插人手繼續(xù)調(diào)查。”墨塵低聲道,“閣主,此事牽扯甚大,需謹(jǐn)慎處理?!?/p>
沈清凰沉吟片刻:“繼續(xù)查,但要絕對保密。特別是太子與北境的往來,我要確鑿證據(jù)?!?/p>
“明白?!蹦珘m頷首,又道,“您要的人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醫(yī)毒高手三日后到京,兩名護(hù)衛(wèi)已經(jīng)潛伏在府外,隨時聽候調(diào)遣?!?/p>
“很好?!鄙蚯寤藵M意地點頭,“還有一事,幫我查一個人——靖王蕭夜玄?!?/p>
墨塵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并未多問:“是?!?/p>
送走墨塵后,沈清凰將密報仔細(xì)閱讀后焚毀。看著跳動的火焰,她心中計劃逐漸清晰。
既然太子與北境有牽扯,這或許是個突破口。但眼下,她要先解決一個更緊迫的問題——即將到來的春日詩會。
前世,正是在這次詩會上,沈清婉憑借一首“偶得”的佳作贏得滿堂彩,不僅博得才女美名,更讓太子對她刮目相看。而現(xiàn)在沈清凰知道,那首詩其實是沈清婉偷了她的稿子。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此事發(fā)生。
______?
三日后,春日詩會如期在皇家別院舉行。
沈清凰一改往日偏愛繁復(fù)裝飾的習(xí)慣,只著一身淡青衣裙,發(fā)間別一支白玉簪,素凈得與滿園姹紫嫣紅格格不入,反倒顯得清新脫俗。
“姐姐今日怎么如此素凈?”沈清婉笑著迎上來,一身緋色衣裙耀眼奪目,“可是病還未好利索?”
沈清凰淡淡一笑:“病中悟得一個道理,濃妝艷抹終是皮相,詩書氣華才是根本。今日是詩會,又不是選美,何必爭奇斗艷?”
一番話說得周圍幾個濃妝打扮的貴女面露尷尬,沈清婉笑容也僵了僵。
這時,太子蕭景煜駕到,眾人紛紛行禮。
“免禮?!笔捑办夏抗鈷哌^在場眾人,在沈清婉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沈清凰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沈大小姐今日倒是別致?!?/p>
沈清凰垂眸:“殿下過獎?!?/p>
詩會開始,眾人依次吟誦詩作。輪到沈清婉時,她起身盈盈一拜:“小女近日偶得一首小詩,請殿下和諸位指教?!?/p>
她剛要開口,沈清凰忽然起身:“且慢?!?/p>
眾人目光頓時聚焦在她身上。
沈清凰走向沈清婉,笑容溫婉:“妹妹方才說這詩是‘偶得’?”
沈清婉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強自鎮(zhèn)定道:“是、是啊,怎么了姐姐?”
“巧了。”沈清凰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我前幾日也偶得一詩,與妹妹要誦的似乎頗為相似呢?!?/p>
沈清婉臉色驟變:“姐姐這是什么意思?莫非懷疑我偷你的詩稿?”
“妹妹多心了。”沈清凰笑意更深,“我只是覺得巧合得很,不如我先誦我這首,妹妹再誦你的,讓大家品評品評,如何?”
蕭景煜挑眉:“有意思,準(zhǔn)了。”
沈清凰清清嗓子,朗聲誦出一首詩。詩句清麗脫俗,意境高遠(yuǎn),頓時贏得滿堂彩。
沈清婉站在原地,臉色紅白交錯。她準(zhǔn)備的詩與沈清凰所誦竟有七八分相似,若再誦出,必被指抄襲。
“妹妹,該你了。”沈清凰笑吟吟地看向她。
沈清婉咬唇,半晌才艱難道:“我、我忽然覺得,我的詩與姐姐相比實在拙劣,不敢獻(xiàn)丑了...”
眾人嘩然。誰都看得出這其中必有蹊蹺。
蕭景煜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神色莫測。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聲音從后方傳來:“好詩?!?/p>
眾人回頭,只見靖王蕭夜玄不知何時到來,正站在不遠(yuǎn)處。
他今日著一身墨色常服,少了幾分朝堂上的威嚴(yán),多了幾分文人雅士的風(fēng)流,但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
“靖王殿下。”眾人紛紛行禮。
蕭夜玄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沈清凰身上:“沈大小姐果然才情出眾,不知這詩可有名目?”
沈清凰心念電轉(zhuǎn),福身道:“回殿下,此詩名為《春曉》,是臣女病中觀園中海棠有感而作。”
“《春曉》...好題?!笔捯剐浇俏P,“不知大小姐可愿將此詩贈予本王?近日正好得了一幅春景圖,缺題詩相配?!?/p>
眾人再次嘩然。靖王素來不近女色,今日竟主動向沈家小姐索詩,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沈清凰心中也是詫異,但面上不顯,只恭敬道:“殿下不嫌拙作,是臣女的榮幸?!?/p>
蕭景煜看著這一幕,眼神微沉。
詩會繼續(xù),但氣氛已然不同。沈清婉坐在角落,臉色難看至極。她原本計劃借此詩會大放異彩,如今全被沈清凰打亂。
更讓她不安的是,沈清凰似乎變了個人,不再是那個輕易拿捏的傻姐姐了。
______?
詩會結(jié)束后,沈清凰借口賞花,獨自在園中漫步。
行至僻靜處,忽見蕭夜玄站在一株海棠樹下,似乎專程在等她。
“殿下。”沈清凰上前行禮。
蕭夜玄轉(zhuǎn)身,手中拿著她方才那首詩稿:“沈小姐的詩很好,但似乎...意有所指?”
沈清凰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臣女愚鈍,不知殿下何意?!?/p>
“『昨夜雨疏風(fēng)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弧笔捯剐従徴b出詩句,目光銳利,“這『卷簾人』,指的是誰?這『綠肥紅瘦』,又喻的什么?”
沈清凰暗嘆此人敏銳,只得道:“不過是傷春之感罷了,殿下多慮了。”
蕭夜玄輕笑一聲,忽然轉(zhuǎn)變話題:“那日假山后,沈小姐可曾見到什么?”
來了。沈清凰心道,面上卻故作茫然:“那日?臣女只是路過尋貓,并未見到什么特別的人事?!?/p>
“是嗎?”蕭夜玄逼近一步,聲音壓低,“那本王的令牌,可是被一只貓兒拾去了?”
沈清凰心中暗驚,沒想到他已知曉此事。但既然他沒有當(dāng)面揭穿,想必另有所圖。
她從袖中取出令牌,奉上:“臣女確實拾得一物,不知是殿下所有,還請殿下恕罪?!?/p>
蕭夜玄接過令牌,指尖無意間觸到她的掌心,兩人皆是一怔。
“沈小姐,”他忽然語氣嚴(yán)肅,“京城即將起風(fēng),小姐還是少在外走動為好?!?/p>
沈清凰抬眸:“不知是何風(fēng)向?”
“東南風(fēng),帶腥氣。”蕭夜玄意味深長道,“小姐若執(zhí)意要迎風(fēng)而立,記得找個可靠的避風(fēng)處?!?/p>
說罷,他轉(zhuǎn)身離去,留下沈清凰獨自站在原地,心中波瀾起伏。
東南風(fēng)...那是從東宮吹來的風(fēng)向。蕭夜玄這是在暗示她,太子正在謀劃什么,而且可能與血腥有關(guān)。
聯(lián)想到聽風(fēng)閣查到的太子與北境的往來,沈清凰心中警鈴大作。
前世這個時候,似乎確實發(fā)生了一件事——北境使者遇襲案。太子借此案鏟除了幾個政敵,并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難道蕭夜玄指的是此事?
沈清凰握緊拳頭。若真如此,她或許可以借此機會,給太子第一個打擊。
但前提是,她要找到確鑿證據(jù),證明太子與此事有關(guān)。
而這一切,都需要聽風(fēng)閣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