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女兒上學，我掏空家底，買了套老破小學區(qū)房。沒想到，
對門住著一個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她把過期的“高級營養(yǎng)品”當寶貝送給我們，
美其名曰“資源不要浪費”。她強制我女兒穿上她孫子不要的舊衣服，拍下照片發(fā)朋友圈，
配文“看到貧困母女臉上的笑容，我感覺自己的人生都升華了”。
我女兒在學校被同學嘲笑是“乞丐”，哭著求我搬家。我上門溝通，
她捂著心口感嘆：“你這人，怎么不識好歹呢？我的心都讓你傷透了。
”她兒子是國企的青年才俊，溫文爾雅地勸我：“我媽就是心善，您多擔待。
要不我給您點錢，您帶孩子去買點新衣服？”我看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輕蔑，笑了。錢？
我缺的是錢嗎？我缺的是當一個正常人的權利。聽說他最近在評選單位的“年度青年榜樣”，
要求品德高尚，群眾基礎好？那我一定要讓他知道，群眾的眼睛，到底有多雪亮。
1.搬進新家的第一天，對門的周靜就提著一個碩大的禮品袋，敲響了我家的門。
“新鄰居啊，歡迎歡迎！”她笑得一臉和善，不由分說地把袋子塞進我懷里?！耙稽c小心意，
剛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給孩子補補身體?！蔽矣行┦軐櫲趔@。都說遠親不如近鄰，
看來我運氣不錯，遇到了一個熱心腸的鄰居。可等我打開袋子，一股酸腐的氣味就撲面而來。
所謂的“國外營養(yǎng)品”，是一盒包裝被擠壓變形，生產日期在兩年前的麥片。
還有幾罐標簽都磨花了的罐頭，罐口邊緣滲著可疑的黃褐色銹跡。我女兒樂樂好奇地湊過來，
聞到味道，立馬捏住了鼻子?！皨寢?，這個好臭?！蔽倚睦镆魂嚪次?，
把東西原封不動地裝了回去。第二天一早，我提著袋子，客氣地還給周靜。“周阿姨，
這個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彼樕系男θ莸讼氯ァ！鞍?，你這人怎么這么客氣，
”她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審視，“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
別硬撐著。我懂，我都懂?！彼龥]接那個袋子，反而轉身進了屋。我提著那袋垃圾，
站在她家門口，像個傻子。晚上，我準備把那袋東西扔掉，卻在樓下的垃圾桶旁，
看到了周靜。她正指揮著收廢品的大爺，把我家門口的舊紙箱和礦泉水瓶都裝上三輪車。
“……對，都給她算上錢。那家人不容易，單親媽媽帶個孩子，能省一點是一點。
”她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半個樓道的人都聽見。幾個路過的鄰居朝我投來同情的目光。
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燒。更讓我窒息的，是她的朋友圈。一張我家門口堆著舊紙箱的照片，
配文是：“幫新來的鄰居處理了些廢品，換了二十幾塊錢，雖然不多，
但希望能給她們窘迫的生活帶去一點點甜。助人為樂，是我一生的信條。
”下面一排的點贊和評論。“靜姐真是人美心善！”“遠親不如近鄰，你的鄰居太有福了。
”“這個社會就需要靜姐這樣的正能量！”我看著那條朋友圈，胃里翻江倒海。
那二十幾塊錢，像一記耳光，火辣辣地抽在我臉上。2.從那天起，
周靜的“善意”就如影隨形。她會趁我不在家，把她家吃剩的飯菜放在我門口。
會在樓道里大聲跟人討論，我家水電費是不是交不起了，要不要大家一起湊點。甚至，
她還專門建了一個業(yè)主群，名字叫“關愛鄰里互助群”，群公告里，
我的名字和門牌號赫然在列，成了需要被“重點幫扶”的對象。我的生活，在她的宣揚下，
成了一個公開的悲情劇本。我成了那個“堅強但貧窮”的單親媽媽，
樂樂成了那個“可憐又懂事”的孩子。我試圖跟她溝通?！爸馨⒁?，
我們生活上真的沒有困難，謝謝您的關心，但請您以后不要再這樣了?！彼孀⌒乜?，
一臉受傷?！跋囊?，你怎么能這么想我？我把你當親人，你卻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你太讓我寒心了?！彼劭粢患t，仿佛我才是那個不知好歹的惡人。我找物業(yè)，
物業(yè)和稀泥：“周姐是老住戶了，人特別熱心，她沒惡意的?！蔽艺疑鐓^(qū)，
社區(qū)負責人拍著我的肩膀：“年輕人，要懂得感恩。
周大姐可是我們社區(qū)年年都表彰的‘優(yōu)秀黨員’，她這么幫你，你應該感到榮幸。
”所有人都覺得是我的問題。是我太敏感，是我太清高，是我不知好C歹。我百口莫辯。
直到樂樂出事。那天我去接樂樂放學，她一言不發(fā)，小小的身子縮在角落里，
眼睛紅得像兔子。我追問了半天，她才“哇”地一聲哭出來?！皨寢?，
他們都叫我‘小乞丐’！”“他們說我穿的衣服是垃圾堆里撿來的，
說我是靠別人施舍才能活下去的……”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樂樂才抽噎著說出真相。周靜不知道什么時候加了樂樂班主任的微信。
她把我女兒的照片發(fā)給了老師，還發(fā)到了班級群里。照片上，
樂樂穿著一件明顯不合身的舊外套，手里拿著一個臟兮兮的毛絨熊。那是周靜強制塞給她，
說是她孫子不要的“愛心禮物”。照片里的樂樂，眼神躲閃，滿臉都寫著抗拒。
可周靜的配文卻是：“看，這孩子多開心！雖然生活清苦，但一顆糖就能滿足。
感恩我能成為她生命里的光?！卑嗉壢豪?，家長們的恭維和同情像潮水一樣涌來。
“周奶奶真是菩薩心腸！”“樂樂媽媽真不容易，我們以后也多幫幫她。”“是啊是啊，
孩子不能窮教育，更不能窮了心志?！边@些看似善意的話，像一根根針，扎在樂樂身上，
也扎在我心上。我的女兒，在學校里被公開定義成了一個需要被同情的“窮人”。
那些同齡的孩子，用最天真也最殘忍的語言，攻擊著她小小的自尊心。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我抱著樂樂，一遍遍地親吻她的額頭?！皩Σ黄?，樂樂，是媽媽不好?！薄皨寢屢欢?，
一定讓那些人付出代價?！蹦且豢?，我心底某種一直隱忍的東西，徹底斷了。
3.我直接沖到了對門。門開了，周靜正和她兒子陳嶼坐在沙發(fā)上喝茶。陳嶼，
國企的青年才俊，整個小區(qū)的驕傲。長相斯文，待人接物永遠得體周到?？吹轿覞M臉怒容，
他站了起來，溫和地開口：“夏小姐，有事嗎？”我懶得跟他廢話，
把手機直接懟到周靜面前，點開那張照片?！爸馨⒁蹋抑粏柲阋痪?，
你憑什么把這張照片發(fā)到我女兒的班級群？”周靜看了一眼，非但沒有心虛，反而理直氣壯。
“我這不是為了你們好嗎？讓老師和同學多關照一下樂樂。你看你，又多心了不是？
”“為了我們好？”我氣笑了，“為了我們好，就是把我女兒變成一個被圍觀的乞丐？
讓她在學校被同學欺負？”“話怎么說得這么難聽？”周靜的臉沉了下來，“什么叫乞丐？
接受別人的幫助，就這么讓你丟臉嗎？你的自尊心，比你女兒的快樂還重要？
”“我的自尊心不重要，但我女兒的自尊心比天大！”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求你，
立刻，馬上，在班級群里道歉，并且把照片刪掉！”“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周靜也火了，
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我好心幫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才懶得管你！”“媽，少說兩句?！标悗Z終于開口了。他走過來，
輕輕按住周靜的肩膀，然后轉向我，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歉意?！跋男〗?，對不起。
我媽她年紀大了，有時候做事考慮不周，但她的心絕對是好的。這件事，
我替她向您和樂樂道歉?！彼麘B(tài)度誠懇，語氣溫和。
如果不是看到他眼底深處那抹一閃而過的嫌惡，我?guī)缀蹙鸵帕恕！耙痪涞狼妇蛪蛄藛幔?/p>
”我冷冷地看著他，“對我女兒造成的傷害，誰來彌補？”陳嶼沉默了片刻，
從錢包里抽出一疊現(xiàn)金，遞到我面前?！跋男〗?，我知道語言是蒼白的。這點錢您收下，
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給樂樂買幾件新衣服，帶她去吃點好吃的，就當是我們賠罪了。
”他的動作那么自然，那么熟練。仿佛錢能解決一切。仿佛這點錢，
就能買斷我女兒的委屈和我作為母親的尊嚴。我看著那疊紅色的鈔票，
怒火在胸中燒成一片燎原。他不是在道歉。他是在施舍。是用一種更高級，更體面的方式，
告訴我，我們母女，就是可以用錢來打發(fā)的麻煩。我沒有接錢，只是看著他，忽然笑了。
“陳先生，不必了?！薄澳愕腻X，我們嫌臟?！标悗Z的臉色，終于變了。那溫文爾雅的面具，
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他收回手，目光冷了下來?！跋男〗?，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我媽是長輩，你沒必要把話說得這么絕?！薄鞍言捳f絕的，是你們?！蔽铱粗麄兡缸樱?/p>
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從今天起，你們對我們母女造成的任何傷害，
我都會千倍百倍地討回來。”說完，我轉身就走，不再看他們一眼。
身后傳來周靜氣急敗壞的叫罵?！胺戳颂炝?！給臉不要臉的東西！陳嶼，你看著，
我非得讓她在這兒待不下去！”回到家，我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我打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周靜的朋友圈，
陳嶼的工作單位，他單位的官方公眾號……一條條信息，在我面前匯集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
陳嶼正在參評單位的“年度青年榜樣”。公示期，還有三天。評選標準里，
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品德高尚，群眾基礎良好。我看著屏幕上陳嶼穿著西裝，
笑容燦爛的宣傳照，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品德高尚？群眾基礎？好啊，
我來幫你把“群眾基礎”，打得牢固一點。4.我沒有立刻發(fā)帖控訴。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
而我，需要絕對的冷靜。對付周靜和陳嶼這樣擅長表演的“體面人”，
一篇聲淚俱下的小作文，只會被他們輕易地定性為“瘋女人的胡言亂語”。我要的，是證據(jù)。
是把他們的面具，一層一層撕下來，讓所有人看清面具下那張丑陋的臉。我做的第一件事，
是把我家客廳對著門口的位置，裝了一個小巧的監(jiān)控攝像頭。它偽裝成一個路由器，
毫不起眼。接下來，我開始整理周靜朋友圈的所有“行善”記錄。從我搬來之前就有，
她幾乎每天都在“幫助”別人。今天給樓上孤寡老人送溫暖，明天幫樓下失業(yè)青年找工作。
每一條都配著精心拍攝的照片，和一段感人肺腑的文字。她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導演，
而整個小區(qū)，都是她的舞臺。我把這些截圖分門別類，做成了一個長圖。然后，
我注冊了一個新的社交賬號，名字叫“社區(qū)觀察日記”。我發(fā)了第一條內容，就是那張長圖。
標題是：《我的鄰居是“活菩薩”，每天都在感動小區(qū)》。沒有一個字的負面評價，
通篇都是對周靜的“贊美”。我把周靜朋友圈里的那些溢美之詞，原封不動地搬了過來。
然后，我把這條帖子，分享到了小區(qū)的各個業(yè)主群。果不其然，周靜很快看到了。
她立刻在群里熱情地回應：“哎呀，這是哪位鄰居啊，太客氣了！我做的都是些小事，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緊接著，她把我的帖子轉發(fā)到了她自己的朋友圈，
配文：“沒想到我的點滴善行，都被有心的鄰居記錄下來了，感動！感恩！”她親自下場，
為我的帖子添了一把火。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先把她捧上神壇。這樣，她摔下來的時候，
才會更疼。5.第二天，周靜的“善行”，變本加厲。一大早，
她就在“關愛鄰里互助群”里發(fā)了條消息?！癅夏音，姑娘，我昨天燉了鍋雞湯，
給你和樂樂送過去補補身子啊?！备袅瞬坏轿宸昼姡蛠砬瞄T了。手里端著一個保溫桶。
我打開門，攝像頭已經開始工作?！爸馨⒁?，真不用了，我們早上喝粥?！蔽铱蜌獾鼐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