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尸撞門的咚咚聲震得墻皮簌簌掉。我死死抵著防盜門，后背全是冷汗。門框已經(jīng)開始變形。
再撞幾下，這門就完了。“許安安！快走！”趙強(qiáng)拖著兩大包方便面，一把拉開陽臺的窗戶。
冷風(fēng)呼地灌進(jìn)來?！澳惘偭?？外面全是喪尸！”我吼他?！安蛔叩人绬?？就剩這點(diǎn)吃的了！
”他眼神躲閃，動作更快了。他先把包扔下去，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樓下游蕩的影子立刻被吸引過去?！皬暮竺嫘〗峙?！快！”他吼著，
自己已經(jīng)麻利地翻上窗臺。我的心沉了下去。樓下少說有七八個。那些包，是誘餌。
他根本沒想帶我?！摆w強(qiáng)！”我撲過去，只抓住他一片衣角。他像條泥鰍，
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下面?zhèn)鱽韱适d奮的低吼和他急促的奔跑聲，越來越遠(yuǎn)。
門板發(fā)出刺耳的撕裂聲。一個青灰色的爪子捅穿了門板，瘋狂抓撓。腐臭味鉆了進(jìn)來。
我抓起茶幾上的水果刀，轉(zhuǎn)身撲向陽臺。趙強(qiáng)已經(jīng)跑過轉(zhuǎn)角，消失不見。樓下，
幾個喪尸正圍著那兩個鼓囊囊的方便面袋子啃咬。塑料袋被撕爛，面餅散落一地。
我盯著他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這就是我結(jié)婚三年的丈夫。大難臨頭，
他用僅存的食物，換了自己一條命，把我留在這里喂喪尸。身后的門，徹底碎了。
我爬上窗臺，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兩層樓的高度，下面還有幾個被方便面吸引的喪尸。
落地瞬間，腳踝傳來劇痛。我悶哼一聲，滾倒在地。最近的喪尸，離我不到三米。它抬起頭，
渾濁的眼睛盯住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聲，丟下啃了一半的方便面，撲了過來。
我連滾帶爬地起身，拖著劇痛的腳，一頭扎進(jìn)旁邊黑黢黢的小巷。身后是雜亂的腳步和嘶吼。
這條巷子窄，堆滿垃圾。我拼命跑，肺像要炸開。腳踝每踩一下，都鉆心地疼。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近。前面是個死胡同！一堵三米高的磚墻堵死了去路。
旁邊只有一個綠色的、巨大的、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箱。沒時間猶豫了。我忍著嘔吐的欲望，
掀開蓋子，一頭栽了進(jìn)去。腐爛的瓜果皮、剩飯菜、不知道什么東西的黏液瞬間包裹了我。
惡臭直沖腦門。我屏住呼吸，縮在冰冷的垃圾堆里，輕輕拉上蓋子，只留一條縫。幾秒后，
腳步聲追到了巷口。嘶吼聲在死胡同里回蕩。它們在徘徊，在垃圾箱附近嗅聞。
我能感覺到它們就在外面。一個，兩個……至少有四五個。腐爛的味道掩蓋了我，暫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的喪尸沒有離開，但也沒發(fā)現(xiàn)我。它們在原地打轉(zhuǎn)，
喉嚨里發(fā)出無意義的嗬嗬聲。冷汗混著垃圾的臟水，流進(jìn)我眼睛，火辣辣地疼。我不敢動，
連呼吸都放到最輕。腳踝腫得像個饅頭，一跳一跳地疼。趙強(qiáng)的臉在我眼前晃。
他逃跑時的決絕，丟下我時的冷漠。那些方便面，是我們省吃儉用藏的最后口糧。
他全拿走了，一點(diǎn)都沒給我留。心比身體更冷。天快黑的時候，外面的動靜終于小了。
那些喪尸似乎被遠(yuǎn)處更大的聲響吸引，嘶吼著離開了巷子。我掀開蓋子，
刺骨的冷空氣讓我打了個哆嗦。慢慢爬出來，渾身沾滿黏膩的污穢。我扶著墻，
一瘸一拐地挪出死胡同。外面街道一片狼藉。廢棄的車輛，破碎的玻璃，凝固發(fā)黑的血跡。
遠(yuǎn)處隱約有火光和槍聲。喪尸在游蕩。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下來。
腳踝腫得嚇人，必須處理。撕下還算干凈的內(nèi)襯衣角，緊緊纏住腳踝。疼得我直抽氣。
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武器，只有一把小水果刀。趙強(qiáng)帶走了所有活路。夜風(fēng)像刀子。
我抱緊自己，牙齒打顫。不是怕，是恨。恨意像冰錐，扎在心里。不能死。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至少，不能死在趙強(qiáng)前面。天蒙蒙亮，我扶著墻站起來。
腳沒那么疼了，但走路還是一瘸一拐。我得找吃的，找水，找安全的地方。
這座城已經(jīng)死了大半。我避開主路，在樓與樓的夾縫、小巷里穿行。
翻找著路邊的便利店、小超市。大多數(shù)都被洗劫一空，貨架翻倒，一片狼藉。
在一個被撬開的后門里，我找到半瓶礦泉水和一小袋被踩碎的餅干渣。水是甜的。
餅干渣混著灰塵，咽下去剌嗓子。這是我兩天來唯一入口的東西。路過一棟熟悉的居民樓時，
我停住了。那是劉佳佳住的地方。劉佳佳，我最好的閨蜜。末世前一個月，
她還在跟我抱怨房東漲房租。三樓窗戶碎了。陽臺上晾曬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
我猶豫了一下，拖著傷腳，走了進(jìn)去。樓道里彌漫著血腥和排泄物的混合氣味。
我握緊水果刀，一步步往上走。301室的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蛷d一片混亂，
茶幾翻倒，地上有干涸的血跡。沒有尸體。我小心地往里走。臥室門開著。床上很亂。
床頭柜倒了。我走過去，想看看有沒有遺落的藥品或者食物。視線掃過床頭柜下面的縫隙。
有東西反光。我蹲下身，忍著腳疼，伸手進(jìn)去掏。摸到一個冰冷的金屬物件。拿出來，
是一枚男式鉑金戒指。款式很普通。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這枚戒指，我太熟悉了。
趙強(qiáng)有一枚一模一樣的。他說是定制的，獨(dú)一無二。結(jié)婚時他給我戴上女款，
自己戴著這枚男款，信誓旦旦說永不取下。此刻，這枚“獨(dú)一無二”的戒指，
躺在劉佳佳的床頭柜下面。我捏著那枚冰冷的戒指，指節(jié)發(fā)白。心口的位置，
好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剜掉了一塊，空蕩蕩的，灌著冷風(fēng)。怪不得。怪不得趙強(qiáng)跑得那么決絕。
他早就給自己找好下家了。劉佳佳。我掏心掏肺的好閨蜜。他們什么時候搞在一起的？
是末世前，還是末世后？那些我忙著搜集物資、加固門窗的日子，
他們是不是就在這張床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沖到衛(wèi)生間干嘔起來。
吐出來的只有酸水。戒指硌得掌心生疼。這對狗男女！趙強(qiáng)丟下我，不止是為了活命，
更是為了去找她！他帶走的那些方便面，是他們的口糧！恨意像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
勒得我喘不過氣。比被喪尸堵在門里更絕望。我把戒指狠狠攥在手心，
冰冷的金屬幾乎要嵌進(jìn)肉里。許安安，你不能死。你得活著?；钪业剿麄?。
我把戒指揣進(jìn)口袋最深的地方，那點(diǎn)涼意貼著皮膚，像塊燒紅的烙鐵。
腳踝的傷必須盡快處理，否則走不遠(yuǎn)。這棟樓太危險。我退出301，在樓道里摸索。
對面302的門鎖著。我試著用水果刀別了幾下，沒弄開。
樓下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拖沓的嘶吼。有喪尸上來了！我立刻轉(zhuǎn)身，忍著疼，
一步兩階地往樓上跑。喪尸的嗅覺太靈，剛才我進(jìn)去，可能留下了氣味。跑到頂樓天臺，
銹蝕的鐵門虛掩著。我閃身進(jìn)去，反手把門關(guān)上，用旁邊一根廢鋼管別住。天臺空曠，
風(fēng)更大。角落里堆著一些廢棄的建筑材料。我縮在一個背風(fēng)的角落，檢查腳踝。腫得發(fā)亮，
皮膚繃緊，一碰就疼得冒冷汗。沒有藥，只能硬熬。
我從旁邊的廢棄蛇皮袋上撕下一條還算干凈的塑料布，把傷腳緊緊裹起來，勒緊，
試圖固定住腫脹的部位。粗糙的塑料摩擦著皮膚，很不舒服，但總比完全不受力好。
天徹底黑了。城市的廢墟里，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火光和零星的槍聲，更顯得死寂。
遠(yuǎn)處傳來喪尸此起彼伏的嚎叫。又冷又餓?？诖锏娘灨稍绯酝炅耍仓皇卓?。
我蜷縮著，抱著膝蓋，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不能睡。睡著了可能會凍死，
或者被摸上來的喪尸吃掉。我強(qiáng)迫自己回想趙強(qiáng)的臉，
回想劉佳佳那張總是帶著笑的、人畜無害的臉。想他們在我家里一起吃飯說笑的樣子，
想趙強(qiáng)說“安安你真好”時的眼神。假的，全是假的！那把名為背叛的刀，在心里反復(fù)攪動，
帶來尖銳的痛苦，反而驅(qū)散了睡意和寒冷。我要找到他們。這個念頭成了支撐我唯一的支柱。
天終于亮了，灰蒙蒙的。腳踝裹著塑料布，感覺稍微好一點(diǎn)，至少能勉強(qiáng)著力。
我拆開塑料布看了看，腫似乎消下去一點(diǎn)點(diǎn)。必須離開這里。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輕輕挪開別著門的鋼管。樓道里很安靜。我屏住呼吸，側(cè)耳聽了很久，確認(rèn)沒有動靜，
才小心翼翼地下樓。街道依舊死寂。我貼著墻根，避開空曠地帶，專挑復(fù)雜的小路走。
眼睛像雷達(dá)，搜索著一切可能有用的東西：食物、水、藥品、武器。運(yùn)氣終于眷顧了我一次。
在一個被砸爛的藥店后門，散落著一些藥盒。我撲過去，
在一堆踩得稀爛的感冒沖劑和鈣片里，翻到了一小管消腫止痛的軟膏，
還有幾片獨(dú)立包裝的抗生素。我立刻擠出軟膏涂在腫痛的腳踝上，一陣清涼緩解了灼痛。
又把抗生素小心收好。沒找到吃的喝的。下一個目標(biāo)，是一個不起眼的社區(qū)小超市。
卷簾門半拉著，里面黑洞洞的。我觀察了一會兒，確認(rèn)附近沒有喪尸，才矮身鉆了進(jìn)去。
貨架東倒西歪，地上全是碎玻璃和垃圾。我借著門口透進(jìn)來的光，快速翻找。
在倒塌的貨架最底下，壓著一箱蒙著厚厚灰塵的礦泉水！一整箱！我用力拖出來，
迫不及待地擰開一瓶，冰涼的水灌進(jìn)喉嚨，像甘泉。旁邊散落著幾包壓癟的袋裝面包，
過期兩天了。我撕開包裝，狼吞虎咽。過期面包的味道有點(diǎn)怪，但此刻是人間美味。
我塞了滿滿一背包的面包和水，感覺力氣回來了一些。剛把背包扣好，
超市深處傳來一聲異響。像是什么東西被碰倒了。我瞬間僵住，握緊水果刀，
屏息盯著那片黑暗。黑暗中，兩點(diǎn)渾濁的幽光慢慢亮起。嗬嗬的低吼響起，帶著回音。
一個穿著超市工作服的喪尸，從倒塌的貨架后面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脖子不自然地扭曲著，
嘴角還掛著黑褐色的涎液。它聞到了我的氣味。跑！我毫不猶豫，掉頭就沖向半開的卷簾門。
身后喪尸的嘶吼聲驟然變大，腳步聲快速逼近！它速度很快！我剛鉆出卷簾門，
那喪尸已經(jīng)撲到門口，腐爛的手爪差一點(diǎn)就抓住我的背包！我拼命往前跑，
腳踝還在隱隱作痛。它緊追不舍，喉嚨里發(fā)出興奮的嗬嗬聲。前面是條直路，兩邊是高墻。
我速度不如它！這樣下去不行！眼角瞥見旁邊一條更窄的岔路，堆滿了建筑垃圾。
我猛地拐進(jìn)去，順手抄起地上半截銹蝕的鋼筋。喪尸追進(jìn)岔路，被地上的雜物絆了一下，
速度稍減。就現(xiàn)在！我猛地停步轉(zhuǎn)身，用盡全身力氣，掄起那截鋼筋，
狠狠砸向它扭曲的脖頸！“咔嚓！”一聲悶響，像朽木斷裂。
喪尸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身體轟然倒地，抽搐了兩下，不動了。我撐著膝蓋，
大口喘氣，心臟狂跳?？粗蔷卟辉賱訌椀氖w，
第一次親手殺掉喪尸的恐懼和惡心感翻涌上來。但很快，被一種更強(qiáng)烈的情緒壓了下去。
活下來了。我能活下去。我丟掉沾著黑血的鋼筋，抹了把臉上的汗和灰，背上包，
繼續(xù)往前走。眼神比之前更冷，也更堅定。這世道，心軟活不下去。漫無目的地游蕩了幾天。
腳踝在藥膏和休息的作用下，好了七八成。背包里的水和面包省著吃，也快見底了。
這天中午，我在一片廢棄的工業(yè)園區(qū)附近尋找落腳點(diǎn)。遠(yuǎn)處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
還有引擎的轟鳴。我立刻躲進(jìn)一堆生銹的管道后面。槍聲？有人！而且有武器！很快，
一輛改裝過的皮卡，后面跟著一輛越野車，轟鳴著從主干道上沖過來。
皮卡車斗里站著幾個人，端著槍，對著后面追來的零星喪尸開火。越野車的車窗搖下，
一個短發(fā)女人探出頭，沖我藏身的方向喊：“喂！那邊的！還活著就吱個聲！
喪尸被引過來了！”我猶豫了一秒。暴露自己很危險，但也許……這是機(jī)會。
我從管道后面走出來，揮了揮手。越野車一個急剎停在我旁邊。短發(fā)女人很利落：“快上車！
”我拉開車門跳了上去。車?yán)镞€有三個人，兩男一女，都帶著武器，眼神警惕地打量著我。
皮卡在前面開路，越野車跟上。短發(fā)女人一邊開車，一邊簡短地說：“周隊(duì)，后面撿了一個，
女的。”副駕駛一個身材精悍的男人回過頭，眼神銳利得像鷹，掃了我一眼?！懊郑?/p>
”“許安安。”“能打嗎？還是只會跑？”他語氣直接。我想起超市里那個倒下的喪尸。
“能打?！彼c(diǎn)點(diǎn)頭，沒再多問。車子開得飛快，甩開了尾隨的喪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