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清,人不如其名,我這一生,很難理清,
仿佛這一生的遺憾都困在那一個開不了口之上,因為有過遺憾,所以開不了口,
因為開不了口,所以有遺憾。在我小時候,我家對門的鄰居有一個小女孩,
我們在同一所小學(xué),天天見面,然后雙方父母后來湊在一起送我們上下學(xué),
常常走在那一條回家的路上,她會奔跑在前方的陽光大道上,我選擇慢慢吊在樹蔭的小道里。
她叫林沐陽,人如其名,小時候就喜歡沐浴在陽光之下,導(dǎo)致我常常感覺她黑黑的,
扎著兩個小辮子在我前面晃來晃去,“李清”,她喊著我的名字,可我從來不盡人意,
本應(yīng)“李清”的一生從來沒有清楚過。我們一起上下學(xué),一起上課,一起下課,一起回家,
然后一起牽著大人的手走回家,一起打開門,然后沒多久,她又會來我家找我一起做作業(yè),
我看著她寫,他看著我玩游戲,然后又一起去她家或者是我家一起吃飯,接著一起告別,
晚安,然后第二天又重復(fù)昨天的過去。后來 我們又去了同一個初中,分在了不同的班級,
小縣城,一周只在周五的下午會放假。初一的時候,我會在她班級門口等她慢慢收拾東西,
然后一起回家,我們慢慢走在大人后面,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碰在一起之后,又慢慢拉開,
又一起聊老師,聊同學(xué),吐槽食堂,吐槽學(xué)校,還吐槽太陽,吐槽小雨,最后到家,
在手機上互道晚安后沉沉睡去。幾乎每次周六的早上,她總會溜進我的房間,
在我的耳邊怪叫一聲,又或者用力將我搖醒,看著我偷笑,
我總會在這個時候下意識盯著她眼角淚痣愣神,然后時光便慢慢雋永的一瞬已被剝離,
從未在兩者的記憶里泛起波瀾。初二的時候,我爸媽一個去了南方 一個去了北方,
家里就剩下我一個人,那年我13歲,已經(jīng)開始學(xué)習(xí)獨立生活。
我還是習(xí)慣在每次放學(xué)的時候去她班級門口等她。
那天我從她同學(xué)口中知道她已經(jīng)提前出了校門,只有東西還落下在課桌上,我呆住了一刻,
心中有一股難言的不真實感覺,默默接過同學(xué)手中的書包,一個人向校門走去,
“李清”有人在叫我,她站在我面前,踮起腳摸摸我的頭,笑著遞給我一塊糖,
拉著我的手一起走回家,這次,她的父母也沒來接她。從那次以后,
我常常和林沐陽一起回家,然后每個星期五我總會收到一點禮物,什么都沒加的奶茶,
的硬糖 含著含著就到家了;一支好寫的中性筆……可是那時她星期六會被留在家里寫作業(yè),
我也漸漸拒絕了她爸媽對我的熱情,我似乎更愿意一個人待在家里,就看著電視,手機,
伴著泡面,在被窩里面迷糊半天,又在游戲里面頹廢半天,于是,
一個又一個如此的周六便在莫名的空虛中被消耗掉,就著昨日的溫暖。后來初三的時候,
我爸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我的情況,把我媽找了回來看著我,
而林沐陽也抽出周六的時間來幫我補習(xí)我一度落下的學(xué)習(xí)。她說她想要去城里面最好高中,
我說我沒那么厲害,那我就退而求其次了。后來中考成績出來的時候,她沒能如愿,
而我也只是恰恰剛好上線。那個暑假她被父母帶出去旅游,先是去了一趟上海,
后來又去了一趟蘇杭,她傳回來的明信片,寄回來的土特產(chǎn),還有拍的風(fēng)景照片,
可是我總感覺她不快樂,她應(yīng)該值得更好的,不應(yīng)該與我同在一地的。太多又太多的問題的,
沒辦法開口當(dāng)面問她,就如同坐在陰天時屋檐下看著雨滴,連綴著一起向著時間的流逝滴走,
再也找不到痕跡。高一新生開學(xué),我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向宿舍走去,
我看著人來人往的陌生面孔,突然有些后悔整個初中三年都只圍著林沐陽一個人轉(zhuǎn)圈了,
就連社交活動也局限在了我和她所處的一方小世界里,李清,
可是理不清世界布滿的天上的陰霾塵雜,總瑣碎地抖落下一陣灰塵,然后,
我也不知道然后了。時隔兩個月,我再次見到林沐陽,那天新生報到的下午,
我想著隨便出去吃點東西,卻在走廊撞見了她。我已經(jīng),忘掉上一次見面時的感覺了。
林沐陽變白了,也變好看了,初中的短發(fā)也不知不覺變長,披過雙肩,
幾縷又泛著圈垂落在胸前,在她望著我笑的時候,
我腦子里突然蹦出來“巧兮倩兮”這個詞語,她好像變了,特別是眼角的一顆淚痣,
好像額間的細鈿,神秘著嫵媚?!澳?,回來了?”她可能剛剛到,臉上還泛著一層汗珠,
她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重重點頭,“既然沒考上,那就只能來這嘍。
”林沐陽應(yīng)該是笑著說的,可是為什么?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呢?
小時候我和我媽蝸居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她指著電視里面的演員告訴我說有淚痣的人都是在前世哭過太多次了,所以就像媽媽一樣,
留下來哭過的珍珠,“那林沐陽呢?”我問她,她笑著摸摸我的頭,很柔和,
讓人印象很深的溫柔“那就等著你自己去問嘍”。我想,我不希望林沐陽哭了,
我希望她好好的,更好的,奔向更好的地方,那里會遇見更好的人嗎?
會遇見不會再讓她哭泣的人嗎?
我只知道人生會有一次相遇和無數(shù)次重逢可是人生會有一次不好和無數(shù)次更好嗎?
我?guī)退研欣钕涮岬搅伺奚針窍?,然后等著她進去,又等著她出來,
然后她就準備出去和她爸媽一起去買東西,走之前,她回頭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你剛剛不也是準備出去嗎?”我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她家又一次的熱情,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像剛重逢那樣盯著我看了好一會,眼尾彎彎,
唇角微微抿住搖搖頭。我不太能理解她的行為,低著頭不去看她,她又一步一步湊上前,
直到盯著我的眼睛,她的眸中澄澈,復(fù)雜,好奇,難過,我看不懂,想不明白,開不了口,
又只能別過頭不與她對視,就在剛剛那簡短的一瞬,
我甚至清晰捕捉到了她臉頰上每一處的絨毛,在夏日的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然后逐漸遠離,
直到看不清她的每一處細節(jié)的朦朧不清,才讓人回神,林沐陽退到幾步開外的地方,
歪頭看我,像是為我嘆了一口氣,“李小同學(xué)”,這是她初三給我補習(xí)的時候給我的稱呼,
無人答到“你也應(yīng)該拓展一下自己的小世界了?”她伸出手勾勒出一方小圓給我,
仿佛那就是我的小世界了她轉(zhuǎn)身又走了,可是總有感覺催促著我開口,“林沐陽”,
我很久沒叫她的名字了,她沒回頭,也沒有急著走,晃晃悠悠,站在原地,
可是我卻再無下言。她又走了?;蛟S我確實聽進去了她的話,
當(dāng)天晚上我在班上做了一個令自己還算滿意的自我介紹:“我叫李清,清澈的清,雖然,
我的人生目前為止沒有清澈,沒有理清,但我,仍然希望著我的未來能夠被理清,
不再如一團又一團的亂麻纏纏繞繞,總有人更好,
總有人照亮”我和林沐陽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級,
這個班依稀只有著幾個曾經(jīng)在初中見過的同學(xué),除此以外,再無太多印象了。下課的時候,
我前桌轉(zhuǎn)過頭來和我一起盯著窗外的云,看著緩慢而又迅速的飄走,
然后只留下上一刻的映像,就如同赤霞的五光十色,
只會找瞳孔里折射出流蘇一般如沙的夢幻?!拔医汹w奕杰”“我知道,
你剛剛說過的”他看著我笑了笑“我和你一樣哦,也是人不如其名”他一頓,
眼神直直抓住我的眸光,“像我們這樣的人,算是什么人呢?
”我給出的答案是“不是好人”,他的回答是“不是好人”但其實,他從不跟我是一類人,
他上課的時候吊兒郎當(dāng),我頻頻走神;他對其他的事總能插上一嘴,
我對太多的事也只能保持附和;他理想、我夢想,他消極、我悲觀,他頹廢、我空虛,
我們相似,我們不像,我們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但至少,都不算是更好的人,
也可能我不是更好的人,他不是更壞的人。有一次,我們的話題扯到了愛情,他看著窗外,
我盯著門口,少年的心事就是如此直白的幼稚而又直白著復(fù)雜。
“你這種人一看就沒有過愛情”,他肯定又是揣測,“那你這種一看就是渣男”,
“……”林沐陽來了,我出門見她。她對著我笑,我感覺有些羞澀,
突然就聯(lián)想到剛剛說的“愛情”,這算什么呢?誰能給我一個答案?
我們?nèi)チ艘粋€人少一些的走道,她找我是來問我準備學(xué)文還是學(xué)理,“我爸說讓我學(xué)理,
就業(yè)好”,我心不在焉,仍然揪住“愛情”這個字眼不放。她看著我,隔得很近,
我甚至感覺她眼角淚痣抖了一下??墒巧险n的鈴聲剛響,我沒能留意她的話,她要走,
我也要走,他在五樓,可這是三樓。人流紛紛涌回教室,
嘈雜而又寧靜“那我們一起學(xué)理科吧”,她轉(zhuǎn)身,然后也加入人流,
我仿佛看見她在向我告別,可我忘了回應(yīng),轉(zhuǎn)身進入了教室。回到教室,
趙奕杰轉(zhuǎn)頭悄悄問我:"小青梅又來找你了?"他第一次了解林沐陽之后就這么稱呼她,
"嗯""細說?"他賤兮兮笑著,沒等到一個回應(yīng),
然后他就被英語老師點起來分析句子結(jié)構(gòu)了,在他坐下之后給扔過來一個紙團,
砸在我眉心處:"你喜歡她?""不知道,"我扔回在他背上,
他在剛和林沐陽見面過后也問過這個問題,我也回的"不知道"他又扔了回來:"她喜歡你?
",這次掉地上了,"不知道",同樣的答案,我扔回在他桌上,
久久沒有回應(yīng)直到英語老師講課文的時候,他又扔了回來:"確定?",扔得很用力,
砸在我胸上,我只瞟了一眼,就丟掉了,再無下文。后來我們聊選科的時候,
他也確定了和我一起選理綜,也沒解釋為什么,就從選科扯到了未來就業(yè)形勢,
又扯到未來國際形勢,又回到古代歐州歷史。我們的交流總是畫地為牢卻又延展無垠,
看不見邊界。等到理綜方班的時候,我很幸運地和林沐陽,趙奕杰分到了一個班。
在選座位時,由于我成績一般,所以老師把林沐陽安插到了我旁邊了,
而趙奕杰去了教室另一邊。下課吃飯的時候,趙奕杰走過來找我一起,又看了一眼林沐陽,
她對他笑了笑,算是同意了我們的無聲邀約,之后我們就三者常常待在一起,
我和林沐陽是同桌的時候,其實因為太過熟悉,
反而沒有太多話題可以聊,你起一句,我答一句,然后又是沒有下言的沉默。
她會在我跑神的時候,用筆碰我,提示我回神,
也會在我上課犯困的時候特意傳來一些題目問我,但可惜我們之間終究沒有太多話題可聊。
林沐陽其實不算特別聰明,但是對太多事都特別認真,所以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很好,
她在高一時曾經(jīng)加入廣播站,后來到了高二,又覺得太浪費時間還是退了組織,
不過一同加入的趙奕杰仍然留在了了廣播站。
邊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開始構(gòu)想了自己未來高中的方向,我問她:“你有想過去哪邊讀大學(xué)嗎?
”“東邊沿海吧,雖然隔的有點遠,但地段不錯,風(fēng)景也不錯。
”“哪個大學(xué)呢?”,我腦海里飛速覽過一幅中國地圖,確定東方整個方位,
“上海財經(jīng),”她語氣雖然有些猶豫,可還是透著一股堅定,
“出來以后開公司,自己當(dāng)老板”,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她的眸子正在發(fā)光,
亮晶晶的,真好看。畢業(yè)以后開公司,自己當(dāng)老板,那可真好。
皺眉頭,“怎么又是退而求其次?”但我不敢回答,在我心里,她永遠是優(yōu)等,而我是次等,
像是心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你倆到底什么關(guān)系?”他癱在椅子上發(fā)問,林沐陽罕見地沒有先開口說話,一般在這種時候,
我選擇默認,
速了事,可這次的情況讓人有些猶豫,承認了的活林沐陽的人生會因為我而沾上一個污點的,
這不對,這件事應(yīng)該有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法。
,內(nèi)心甚至是一絲又一絲幽懼在堆砌著,只能盡力去掩飾住聲音中的顫抖,但這顫抖的來源,
我卻不明白,“沒有,
似乎清晰地感覺到身邊林沐陽眼角狠狠跳動了,伴隨著那顆淚痣的閃爍,一齊映射進我心中,
為什么整個世界都在顫抖著呢?
“沒什么關(guān)系你們一天天走這么近?”他的目光透過眼鏡盯著林沐陽?!斑€在騙我呢?
”“青梅竹馬,”她低著頭,雙手在背后繞著打結(jié),
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他們見面了,上一次見面還是中考考完的時候,我都快記不得我媽的臉了。
林沐陽把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的墻上看著我,“老何讓我們先面壁思過”,可是她不是對著我的嗎?“我面你身后這面墻,
面墻”,我答道她沒看我,我沒看她,面壁思過林沐陽在看褪走的太陽,我在看理不清的清。
,林沐陽她爸媽就都一起來,先愣著看了眼我們,然后林叔走向我,姜姨轉(zhuǎn)去和林沐陽交談。
沒多大的事,走走走,咱先進去解釋清楚,”一邊推我進辦公室,一邊又示意母女倆人跟上。
字就像是一副烙鐵烙下空洞,“李清他爸沒來?”林叔替我回答,“李清他爸暫時回不來嘛。
,這件事以烏龍收尾,沒有處分,沒有檢討,這么看來,好像我是否承認有關(guān)系都不重要了,
這,
小玩到大?沒一點其他的想法?”,老問問道,“都是不小的人了,有想法也不會在現(xiàn)在啊。
”林叔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