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咖啡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銀行。
看著ATM機上顯示的“余額:500013.54元”,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那多出來的13.54元,是我上輩子辛辛苦苦攢下的全部家當。
可笑,又可悲。
我毫不猶豫地取出了一萬塊現(xiàn)金,厚厚的一沓,塞進口袋。
然后,我去了我最熟悉的地方——方氏集團樓下。
我沒有進去,只是在街對面的長椅上坐下,靜靜地看著那棟氣派的寫字樓。
上一世,我把這里當成我的戰(zhàn)場,我的歸宿。
我曾在這里揮灑汗水,熬過無數(shù)個通宵,也曾在這里意氣風發(fā),以為自己掌握了未來。
現(xiàn)在看來,我不過是這座大樓里,一個隨時可以被替換的零件。
一個兢兢業(yè)業(yè),為他人做嫁衣的傻子。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方雪發(fā)來的微信。
“陳宇,我媽是不是找你了?你別聽她的,她就是那個脾氣。你等我,我晚上去找你,我們好好談談。”
緊接著又是一條。
“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生煎包,剛出鍋的,晚上帶給你?!?/p>
我看著屏幕上的文字,胃里一陣翻涌。
又是這種熟悉的pua套路。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用一點點廉價的溫柔,讓你覺得她是在乎你的,讓你死心塌地地為她賣命。
上一世,我就是這樣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只要她稍微對我好一點,我就會感動得無以復加,然后更加賣力地工作,想要證明給她看,她的選擇沒有錯。
現(xiàn)在?
我只覺得惡心。
我點開她的頭像,那個我曾經(jīng)設置成聊天背景的,笑靨如花的女孩,如今在我眼里,面目可憎。
我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刪除聯(lián)系人”。
世界,清凈了。
做完這一切,我起身,走進旁邊的一家手機店,換了新的手機號。
然后,我打車回到了我租住的那個小小的出租屋。
房子不大,但被我收拾得很干凈。
墻上還貼著我和方雪的合影,書架上擺著她送我的書。
我面無表情地將所有與她有關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找出來,裝進一個大大的垃圾袋里。
照片,撕掉。
情書,燒掉。
她送的廉價禮物,扔掉。
當我把最后一個印著她笑臉的相框扔進垃圾袋時,我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
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了幾十年的枷鎖。
我打開電腦,敲下了我的辭職信。
沒有長篇大論,只有寥寥幾行字。
“尊敬的領導:因個人原因,本人陳宇,自愿申請離職,望批準。即日生效,無需結(jié)算工資?!?/p>
我不需要他們那點可憐的工資。
我只想盡快和這個地方,和這些人,徹底劃清界限。
將辭職信發(fā)送到人事部經(jīng)理和我的直屬上司的郵箱后,我關上電腦,拎起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箱。
里面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和我所有的證件。
至于這個屋子里其他的東西,我一樣都不要了。
就當是,為我那愚蠢的上一世,辦一場最簡單的葬禮。
我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間充滿了卑微回憶的出租屋。
下樓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方雪。
她手里拎著一袋生煎包,正焦急地在樓下張望。
看到我拉著行李箱出來,她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了過來。
“陳宇,你這是要去哪?”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質(zhì)問。
我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陳宇!”她伸手想拉我。
我側(cè)身躲開,冷冷地看著她。
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正眼看她。
她還是那么漂亮,化著精致的妝,穿著名牌的連衣裙。
可在我眼里,這張美麗的皮囊下,包裹著的是自私、虛偽和惡毒。
“你干什么?我跟你說話呢?”方雪見我不理她,有些惱怒,“你是不是因為我媽找你,所以生氣了?我都跟你說了,你別理她,我會去跟她說的!”
“還有,你拉著行李箱要去哪?玩離家出走嗎?你幼不幼稚?”
她的語氣,充滿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仿佛我所有的情緒,都應該圍繞著她轉(zhuǎn)。
我生氣,是因為她媽媽。
我鬧別扭,是想讓她來哄我。
她永遠都無法理解,一個人,是真的可以對她徹底失望,然后轉(zhuǎn)身離開的。
我看著她,忽然笑了。
“方雪,你不好奇你媽媽跟我說了什么嗎?”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她……她跟你說什么了?”
我從口袋里掏出那張銀行卡,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媽媽給了我五十萬,讓我離開你?!?/p>
方雪的臉色瞬間變了,她急忙解釋:“陳宇,你別……你別當真,那是我媽……”
“我當真了?!蔽掖驍嗨θ莞?,“我收了錢,并且答應她,滾得遠遠的?!?/p>
“你……!”方雪的臉漲得通紅,一半是氣的,一半是羞的。
她大概沒想到,我會把這種“交易”如此坦然地拿到臺面上來說。
在她看來,我應該感到羞愧,應該覺得被侮辱了。
“你怎么能收她的錢?陳宇,我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值五十萬嗎?”她痛心疾首地質(zhì)問我。
我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感情?方雪,我們之間有過感情嗎?”
我反問她:“你所謂的感情,就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對你的好,享受著我為你家公司當牛做馬,然后轉(zhuǎn)頭就和別的男人在豪車里調(diào)情嗎?”
“你所謂的感情,就是一邊對我說著‘我愛你’,一邊懷著別人的孩子,盤算著等我累死之后,怎么名正言順地繼承我拼死拼活打下的一切嗎?”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進方雪的心里。
她的臉色,從漲紅變成了慘白。
“你……你胡說什么……我沒有……”她眼神慌亂,不敢看我。
“沒有嗎?”我冷笑一聲,“方雪,你不用再演了。你是什么樣的人,你心里清楚,現(xiàn)在,我也清楚了?!?/p>
“至于這五十萬,”我掂了掂手里的卡,“我覺得,它不是買斷了我們的感情,而是結(jié)算了我這幾年為你家當牛做馬的工資。雖然少了點,但總比沒有強。畢竟,我這條命,在你們看來,也值不了幾個錢,對吧?”
說完,我不再看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拉著行李箱,轉(zhuǎn)身就走。
“陳宇!”方雪在我身后尖叫,“你給我站??!你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沒有回頭。
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你們的計劃,我知道公司的漏洞,我知道你們的未來。
我知道你們將如何從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而我,將是那個站在最高處,冷眼旁觀的看客。
我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直接開往機場。
“師傅,去機場。”
“好嘞。”
車子啟動,窗外的景象飛速倒退。
那個我生活了數(shù)年的城市,正在離我遠去。
我拿出新?lián)Q的手機,訂了一張飛往西雙版納的機票。
沒有原因,就是想去一個溫暖的,可以徹底放松的地方。
從今天起,我要為自己而活。
至于方雪和她身后的那些爛事,就讓他們,爛在過去里吧。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陳宇,你到底在哪?你把話說清楚再走!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和李浩只是普通朋友!”
我看著短信,嘴角的嘲諷越來越深。
普通朋友?
能一起算計著掏空我,等我死后霸占一切的普通朋友?
我將這個號碼拉黑,然后關掉了手機。
窗外,夕陽正緩緩落下,將天空染成一片絢爛的橘紅色。
新的人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