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殘垣斷壁,風(fēng)雪從坍塌的屋頂灌入,在積塵的地面上鋪了薄薄一層白。
謝清鳶拖著斷腿爬進(jìn)角落,每動一下都疼得眼前發(fā)黑。膝蓋處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轉(zhuǎn)而發(fā)出不祥的青黑色。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若不及時處理,潰爛的傷口會要了她的命。
「呃...」她咬住從裙擺撕下的布條,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廟外傳來幾聲野狗的嗚咽,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若隱若現(xiàn)。它們嗅到了血的味道。
謝清鳶摸索著掏出那根金針。針尖沾著她的血,在昏暗光線下泛著詭異的暗金色。教她醫(yī)術(shù)的老嫗曾說,此針能通陰陽,渡生死,但每用一次都要付出代價。
「鬼門十三針...」她喃喃自語,想起老嫗臨終前的告誡,「非到絕境不可用,施針者將承其痛,十倍于患者?!?/p>
外面的野狗又近了幾分,能聽到它們粗重的喘息聲。
沒有猶豫的余地了。
謝清鳶深吸一口氣,將金針刺入大腿內(nèi)側(cè)第一處穴位。
劇痛瞬間炸開!仿佛有千萬根針同時刺入骨髓,她眼前一黑,幾乎立刻暈厥。但她死死咬住布條,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第二針,落在膝上三寸。
這一次的疼痛更加劇烈,像是有人拿著燒紅的烙鐵按在她骨頭上。她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傷口處蠕動——是腐肉在脫落,新肉在生長。這詭異的愈合過程帶來的痛苦遠(yuǎn)超受傷之時。
「??!」布條從她口中脫落,一聲壓抑不住的慘叫逸出唇瓣。
野狗被驚動,嗚咽著退后幾步,但很快又圍攏上來,涎水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
第三針,第四針...
到第七針時,謝清鳶已經(jīng)意識模糊。汗水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裳,又在低溫中結(jié)冰,讓她冷得牙齒打顫。但傷腿卻滾燙如火,仿佛放在炭上炙烤。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夜,老嫗握著她的手,在燭光下演示這套禁忌針法。
「此針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每施一針,施針者都要承受相應(yīng)的痛苦?!估蠇灥穆曇羯硢∪玟S刀,「十三針齊出,可向閻王搶人,但施針者必將經(jīng)歷十三重痛苦,宛如親歷地獄?!?/p>
當(dāng)時的她不明白,既然能救人,為何要設(shè)定如此殘酷的代價?
現(xiàn)在她懂了。
有些痛,有些恨,唯有親身經(jīng)歷,才能化作復(fù)仇的火焰。
第十針落下時,她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不是為身體的疼痛,而是為十六年來每一個被欺騙的日夜,為親生父母看她時冷漠的眼神,為謝雪凝那一抹得意的笑,為謝策安毫不猶豫揮下的鞭子...
「欠我腿的,都要還?!顾煅手?,卻低低笑出聲來,「十倍,百倍...」
最后三針,她幾乎是憑借本能完成。當(dāng)?shù)谑槾倘胙ㄎ粫r,一道金光自針尖迸發(fā),瞬間流遍她的全身。傷腿處的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傷口愈合,只留下淡粉色的新肉。
但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痛苦,仿佛有無數(shù)只手在撕扯她的靈魂。謝清鳶終于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失去意識前,她最后看到的,是那群野狗緩緩逼近的綠眼睛。
......
與此同時,定北侯府張燈結(jié)彩,笙歌不絕。
謝雪凝的及笄宴辦得風(fēng)光無限,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道賀。侯夫人柳氏握著「女兒」的手,滿臉慈愛地看著她吹滅生辰蠟燭。
「愿我的凝兒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沽嫌H手為謝雪凝簪上一支碧玉玲瓏簪,價值連城。
謝策安送上一把鑲滿寶石的匕首:「以后誰敢欺負(fù)凝兒,哥哥第一個不答應(yīng)?!?/p>
滿堂賓客紛紛稱贊侯府千金才貌雙全,與世子兄妹情深,無人想起幾個時辰前那個被拖出去的真正血脈。
宴至深夜,賓客漸散。
一個醉醺醺的賓客誤入祠堂,看見角落里一盞幾近熄滅的命燈,燈下名字模糊難辨。他嗤笑一聲,隨意一腳踢翻。
「什么破爛玩意兒...」
燈油潑灑,火焰跳躍一下,徹底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