儺面之下,地獄焚盡
丈夫溺死我女兒前,
算命的說她擋了她弟弟投胎的路。
后來我跪在儺戲師父門前兩天兩夜,
她終于收下滿身血仇的我。
「執(zhí)念太深,神不會佑你?!箮煾竾@息。
「神不幫我,我自己來?!刮掖魃蟽?,聲音淬毒,
「我就是報(bào)應(yīng)。」
雨水砸在青石板上,碎裂成渾濁的水花。
灶房里,冰冷的濕氣順著土墻往上爬。
我蜷在角落的柴草堆上,身子緊緊貼著粗礪的土墻,
仿佛想從那些凹凸不平的紋路里汲取一點(diǎn)微弱的暖意——哪怕只是幻覺。
隔著一道薄薄的、糊著舊報(bào)紙的木板門,
堂屋里男人粗嘎的嗓音混著劣質(zhì)燒刀子的辛辣氣味,一陣陣透進(jìn)來,像鈍刀子割著神經(jīng)。
「……王瞎子說了!鐵口直斷!」
那是李老蔫,我的男人,一個比我爹還老上幾歲的鰥夫。
他的聲音因?yàn)榫茪舛簥^得變了調(diào),
「那丫頭片子就是個喪門星!命里克弟!壓著老子的香火路!
她不死,老李家就得絕戶!懂不懂?絕戶!」
「是這個理兒!是這個理!」
另一個聲音尖利地附和,是隔壁的王婆子,
「老蔫哥,當(dāng)斷則斷!一個賠錢貨,養(yǎng)著也是糟蹋糧食!早送她『回去』,指不定開春就能給你抱上大胖小子!祖宗保佑咧!」
「賠錢貨……」門縫里透出的昏黃燈光,映著我無聲翕動的干裂嘴唇。
舌尖嘗到一絲腥咸的鐵銹味,下唇不知何時(shí)已被咬破。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窒息的痛。
我本該沖出去。
立刻,
馬上。
但身體像是被凍在了原地。
上一次我試圖護(hù)著星星少吃點(diǎn)苦頭,李老蔫的拳頭差點(diǎn)讓我三天沒爬起來。
他吼著:「再敢護(hù)著這掃把星,老子連你一塊兒扔溝里去!」
在這個家里,我連呼吸都是錯的。
灶房,是李老蔫劃給我的「窩」,吃飯都不配上桌的地方。
沖出去?除了換來更兇狠的毒打,還能怎樣?
我護(hù)不住自己,又能拿什么護(hù)住她?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我的四肢百骸。
可星星……我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