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校生來的第三天，竹馬當(dāng)著全班的面說出了我的秘密。「知道嗎？
許念小時候被蛇嚇到拉褲子，哭得跟個傻子一樣?！罐D(zhuǎn)校生捂嘴大笑：「真的嗎？
太惡心了吧！」從那天起，黑板上開始出現(xiàn)我的丑畫，課桌上寫滿「你好惡心」，
書本被扔進垃圾桶。竹馬看著這一切，只是淡淡說：「許念啊，開個玩笑而已，別那么小氣。
」我沉默地看著他。他似乎忘了，十年前在山上，拉褲子的人是他。
如果不是我拼命把他從蛇口拖出來，他早就沒命了。那天回家，我刪掉了所有和他的合照。
十八年的青梅竹馬，就這樣結(jié)束了。后來，當(dāng)真相大白時，他跪在雨里哭著求我原諒。
可是晚了。01寧川的話像一把刀，狠狠扎進我心里。那一瞬間，我?guī)缀跬撕粑?/p>
教室里瞬間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驚訝，有嘲笑，更多的是看好戲的興奮。
我看到前排的女生交頭接耳，看到后排的男生肆無忌憚地大笑，
看到窗邊的同學(xué)拿出手機開始錄像?！笇幋ǎ阏f的是真的嗎？許念真的……」
轉(zhuǎn)校生蘇瑤眨著大眼睛，聲音嬌滴滴的，故意拖長了尾音。她今天穿了件白色連衣裙，
長發(fā)披肩，在陽光下像個不諳世事的小仙女?？晌曳置骺吹?，她嘴角那抹藏不住的得意。
寧川懶洋洋靠在桌子上，隨手翻著物理書，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當(dāng)然是真的，我騙你干嘛？」
「那年我們一起爬山，她看到一條小蛇就嚇得尿褲子了，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嗤笑一聲：「要不是我在，她估計能在山上哭一整天?！?/p>
「后來還是我背她下山的，你們不知道，那時候她抱著我脖子，死活不肯撒手。」
班里爆發(fā)出更大的哄笑聲。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拍著桌子，還有人喊著「許念膽小鬼」。
我死死攥著筆，指節(jié)泛白，筆桿在我手里發(fā)出細微的咔嚓聲。想反駁。
想站起來大聲告訴所有人真相。想沖上去狠狠給寧川一巴掌?？稍挼阶爝?，又咽了回去。
因為我看到寧川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神里帶著警告和挑釁。
那眼神在說：你敢說出真相試試。那眼神還在說：反正沒人會信你的?！赴パ?，
許念你別生氣嘛?！固K瑤踩著小碎步走到我桌前，伸出涂著粉色指甲油的手想拍我的肩膀。
香水味撲面而來，是那種甜膩到讓人反胃的味道。我側(cè)身躲開，她的手僵在半空。
她立刻做出委屈的表情，眼眶瞬間就紅了：「我就是覺得挺有趣的，沒有惡意?！?/p>
「誰小時候還沒點糗事呢，對吧？」「寧川小時候肯定也有很多好玩的事吧？」
她轉(zhuǎn)頭看向?qū)幋?，聲音更加嬌嗲。寧川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fù)正常：「我？
我可沒那么丟人?！褂腥?？我抬頭看著她那張精致的臉，看著她故作無辜的表情。
三天前她轉(zhuǎn)學(xué)過來，寧川就像變了個人。第一天，他主動幫她搬書，陪她熟悉校園。第二天，
他把原本答應(yīng)陪我去圖書館的時間給了她。而今天，第三天，為了逗她開心，
他毫不猶豫地出賣了我。「是啊，挺有趣的?！刮艺酒饋?，平靜地收拾東西，
把散落在桌上的試卷一張張疊好?！改銈兝^續(xù)聊，我去上個廁所?！棺叱鼋淌业乃查g，
我聽到身后傳來寧川不耐煩的聲音：「別理她，許念就這樣，開不起玩笑?！?/p>
「從小被寵壞了，公主病?！固K瑤的笑聲格外刺耳：「沒想到學(xué)霸也會有這樣的黑歷史呢?！?/p>
「阿川你知道的事情真多?！?2我在廁所隔間里待了整整一節(jié)課。冰涼的馬桶蓋，
逼仄的空間，還有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蛇@些都比不上心里的寒冷。不是不想回去。
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十年了。那個秘密我守了整整十年。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哪怕是媽媽問起那天的事，我也只是說我們遇到蛇，嚇了一跳，僅此而已。
我甚至幫他洗掉了褲子上的痕跡，免得他回家被罵。我以為這是我們之間最珍貴的默契。
可寧川呢？他不但說了，還顛倒黑白，把所有的狼狽都推到我身上。手機震了震。
是班群的消息，不斷地彈出。我猶豫了幾秒，還是點開了。心徹底涼了。
有人把剛才的事發(fā)到了群里，還配了視頻?！颈希涸S學(xué)霸小時候被蛇嚇尿了！
寧川親口爆料！】【真的假的？許念看起來挺膽大的??！】【寧川親口說的，還能有假？
青梅竹馬最了解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學(xué)霸也有這么糗的時候！
】【難怪她剛才臉色那么難看，原來是被揭老底了！】【我錄了視頻，要看的私聊！
】【已經(jīng)發(fā)朋友圈了，這瓜太好吃了！】消息還在不斷刷新。
我看到平時關(guān)系不錯的同學(xué)也在里面起哄?？吹桨祽龠^我的男生發(fā)了一個嘔吐的表情。
看到班主任也冒泡了，只是說了句「注意影響」。沒有人質(zhì)疑真實性。沒有人為我說話。
畢竟，這是寧川說的，她的青梅竹馬說的，怎么可能有假呢？我退出群聊，關(guān)掉手機。
深吸一口氣，推開隔間門。「喲，這不是我們的尿褲子大王嗎？」洗手臺前，
張媛媛正在補妝，她是班里的交際花，平時就看我不順眼?？吹轿页鰜?，
她身邊的幾個女生立刻圍了上來?！冈S念，要不要我們幫你買幾包尿不濕啊？」
「省得你哪天又被嚇尿了，多丟人。」「聽說你還抱著寧川不撒手？嘖嘖嘖，
這么小就知道投懷送抱了？」我沒理她們，徑直走到水龍頭前洗手。冰涼的水流過指尖，
讓我稍微冷靜了些。「裝什么裝！」張媛媛突然推了我一把。我沒防備，
腰狠狠撞到了洗手臺的邊緣。鈍痛瞬間蔓延，我咬住嘴唇才沒叫出聲?！钙綍r裝得多清高，
原來也不過如此?！埂妇褪牵€學(xué)霸呢，學(xué)霸會尿褲子嗎？」「怪不得寧川看上了蘇瑤，
誰會喜歡尿褲子的女生啊。」她們哄笑著離開，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漸行漸遠。
我撐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眶微紅，頭發(fā)因為剛才的推搡有些凌亂。
狼狽得像個笑話。原來，這就是十八年的情誼。原來，在他心里，我從來都只是個笑話。
03下午的課我沒去上。請了假，一個人坐在學(xué)校后山的涼亭里。這里很安靜，
平時很少有人來。風(fēng)吹過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偶爾有鳥兒啁啾。我記得這里，
這是我和寧川的秘密基地。小時候我們經(jīng)常來這里，他說這里是我們的城堡，他是騎士，
我是公主。多可笑啊。閉上眼，記憶不受控制地回到十年前那個下午。那天是寧川的生日，
七月的天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他非要拉著我去后山探險，說要找一個秘密基地，
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自己?！感∧?，你說山頂會不會有寶藏？」八歲的寧川眼睛亮晶晶的，
額頭上都是汗珠。「說不定有龍珠呢，集齊七顆就能召喚神龍！」
我翻了個白眼：「你動畫片看多了吧?！股铰泛芏?，我們爬得氣喘吁吁。
我的新鞋子磨破了腳后跟，每走一步都鉆心地疼?！冈S小念，你能不能快點？」
寧川不耐煩地催促，完全沒注意到我的異樣?！改ツゲ洳涞?，像個老太婆。」
我瞪他一眼：「那你自己去?。≌l稀罕陪你！」「切，膽小鬼?！顾隽藗€鬼臉，
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肝揖筒恍耪也坏綄毑?！」就在這時，草叢里突然傳來沙沙的聲音。
一條蛇猛地竄了出來。碗口粗細，通體漆黑，三角形的腦袋高高昂起，猩紅的信子吞吐著。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寧川的臉瞬間白了，整個人僵在原地，腿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媽...媽媽...」他的聲音在顫抖，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下一秒，
那條蛇猛地撲向他?！笇幋?！」我想都沒想，沖過去用力推開他。蛇咬住了我的小腿。
劇痛襲來，像是有一把燒紅的刀子插進肉里。我疼得眼前發(fā)黑，耳朵嗡嗡作響。寧川嚇傻了。
他坐在地上，褲子上慢慢洇出水漬，越來越大的一片?！妇?..救命...」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笅寢?..我要媽媽...」我強忍著疼痛，
摸到旁邊的石頭，用盡全力砸向蛇的腦袋。一下，兩下，三下...鮮血濺到我臉上，
溫?zé)岫瘸?。直到它松開嘴，游走了?！笇幋?，別哭了。」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腿上的傷口血流不止?！肝覀兊泌s緊下山?！顾麉s像是嚇壞了，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
整個人癱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肝?..我走不動...」「許念，我好怕...」
最后是我連拖帶拽，把他弄下了山。我的腿傷越來越嚴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的褲子濕了一大片，散發(fā)著難聞的味道?？伤€在不停地哭，不停地說害怕。八歲的我，
拖著一個比我重的男孩，走完了那段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山路。04回到家，大人們都慌了。
我被緊急送到醫(yī)院，打了血清，縫了七針，住了三天院。醫(yī)生說，如果再晚一點，
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寧川媽媽抱著我哭：「念念啊，多虧了你，不然我們川川...」
她哭得泣不成聲：「你是我們家的恩人，阿姨一輩子都記著?！箤幋ò职旨t著眼眶，
一個勁兒地說謝謝。寧川站在病床邊，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眼睛紅紅的。
他看著我腿上厚厚的繃帶，小聲說：「許念，對不起?！埂付际俏曳且ヅ郎健！?/p>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受傷了?！刮覔u搖頭：「沒事的?！蛊鋵嵑芴郏?/p>
疼得我晚上都睡不著覺。但看著他愧疚的樣子，我什么都說不出口。
「那個...你能不能...」他支支吾吾，臉漲得通紅，眼神飄忽不敢看我。
「能不能別告訴別人，我...我尿褲子的事？」八歲的小男孩，自尊心已經(jīng)開始作祟。
我看著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軟了。想起他平時在學(xué)?？偸亲o著我，
誰欺負我他第一個沖上去。想起他會把媽媽做的好吃的都留給我。想起他說過要永遠保護我。
「好，我不說?！埂咐^？」他伸出小指，眼睛亮晶晶的?！咐^?！刮疑斐鍪?，
兩只小指勾在一起?！咐^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埂刚l變誰是小狗！」從那以后，
這成了我們之間的秘密。寧川對我特別好。什么好吃的都給我留著，
誰欺負我他第一個沖上去。每次換藥他都陪著我，看我疼得掉眼淚，他也跟著哭。
他說：「許念，我長大了一定會保護你的。」「再也不讓你受傷了?！顾腥硕颊f，
寧川最寵許念了。老師說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同學(xué)說我們長大了一定會在一起。
連我媽媽都說，有寧川在，她很放心。我以為，這份情誼會持續(xù)一輩子。我以為，
他會永遠記得那個下午。我以為，我們的秘密會永遠是秘密。直到三天前，蘇瑤出現(xiàn)。
她就像一道光，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寧川。05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
「念念，怎么請假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媽媽的聲音里滿是關(guān)切?！笡]事媽媽，
就是有點累。」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累了就早點回家休息，別硬撐著?！?/p>
「媽媽今晚加班，冰箱里有菜，你自己熱一下?！箳鞌嚯娫挘覝蕚潆x開。剛走出涼亭，
就看到寧川站在不遠處。他還穿著校服，手里拿著兩瓶水，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
看來是跑過來的?！肝揖椭滥阍谶@?！顾哌^來，把其中一瓶遞給我，
還是我最喜歡的檸檬味?！高@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你不高興了就會來這里。」我沒接。
「還在生氣？」他在我旁邊坐下，自顧自地打開水喝了一口?！覆痪褪情_個玩笑嘛，
你至于嗎？」「蘇瑤就是好奇我們小時候的事，我隨口說說而已。」「玩笑？」我終于開口，
聲音冷得自己都覺得陌生?！笇幋?，那是玩笑嗎？」他愣了下，隨即笑道：「當(dāng)然是玩笑啊，
難道你真信了？」「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就是圖個樂子?！埂冈僬f了，就算是真的又怎樣？
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盯著他的眼睛。那雙我曾經(jīng)最熟悉的眼睛，此刻卻那么陌生。
曾經(jīng)那個會為了我受一點傷就哭鼻子的男孩，現(xiàn)在卻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傷害我。
「你真的忘了嗎？」「忘了什么？」他皺眉，一臉莫名其妙?！竿四阏f要保護我？
忘了你說這是我們的秘密？」我笑了。是那種心都涼透了的笑。原來，他真的忘了。
忘得一干二凈?！笡]什么?！刮艺酒饋硪?。他拉住我的手腕：「許念，你到底怎么了？」
「從蘇瑤來了以后，你就怪怪的?！埂甘遣皇浅源琢?？」
他的眼神帶著一絲得意：「我就知道，你喜歡我對不對？」「放心，我和蘇瑤沒什么的，
她就是個普通朋友。」吃醋？喜歡？我甩開他的手。「寧川，你太高看自己了。」
「不是每個女生都會喜歡你的。」「尤其是一個連承諾都做不到的人?！箒G下這句話，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身后傳來他的聲音：「許念！你別太過分！」「不就是說了你點糗事嗎？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這樣小心眼，以后誰敢跟你做朋友！」過分的人，到底是誰？
06第二天，我如常去上學(xué)。早自習(xí)還沒開始，教室里已經(jīng)很熱鬧。我一進門，
原本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看著我，眼神里有嘲笑，有鄙夷，有看好戲的興奮。
我走到座位前，愣住了。桌子上畫滿了烏龜，還有一灘黃色的不明液體。
旁邊用紅色馬克筆寫著幾個大字：尿褲子的膽小鬼。椅子上放著一包成人紙尿褲，
包裝已經(jīng)被撕開。周圍傳來竊竊私語聲和壓抑不住的笑聲?！高€真敢來上學(xué)啊?！埂敢俏?，
早就轉(zhuǎn)學(xué)了?！埂腹?，紙尿褲，誰這么有才?！刮颐鏌o表情地拿出濕巾，一點點擦干凈。
那些惡意的涂鴉很難擦，我擦了很久，手都酸了?！赴パ剑S念你別擦了?！固K瑤走過來，
今天她穿了件粉色的裙子，像個洋娃娃。她一臉無辜地說：「反正擦了還會有人畫的?！?/p>
「要不你就當(dāng)看不見？」「或者，你可以主動承認啊，大家就不會這樣了。」我抬頭看她。
她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眼里卻是惡毒的光?！概c你有關(guān)嗎？」
她眨眨眼：「我就是關(guān)心你呀。」「畢竟都是同學(xué)，我不想看你被欺負?！?/p>
「要不要我?guī)湍愀蠹艺f說，讓他們別這樣？」「我和寧川關(guān)系不錯，他們會給我面子的?！?/p>
真是一朵盛開的白蓮花。明明是她在背后推波助瀾，現(xiàn)在卻裝好人。「不用?！?/p>
我繼續(xù)擦桌子。她還想說什么，寧川進來了?！柑K瑤，數(shù)學(xué)作業(yè)寫完了嗎？借我抄抄?！?/p>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走到蘇瑤面前。看到桌上的涂鴉，他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誰這么無聊？」然后轉(zhuǎn)頭對我說：「你也是，昨天干嘛請假？不來上課，
別人當(dāng)然覺得你心虛?！埂富钤摫黄圬??！刮覜]理他。倒是蘇瑤拉了拉他的袖子：「阿川，
別說了?！埂冈S念已經(jīng)夠難過的了?！顾仡^看我，眼里滿是假惺惺的同情：「許念，
要不你請幾天假吧？」「等這件事過去了再來上學(xué)？」寧川這才住嘴，
拉著蘇瑤去了他的座位。我聽到蘇瑤小聲說：「阿川，你是不是對許念太兇了？」
「她那脾氣就得治治，別理她?！埂缚墒撬孟裾娴暮茈y過...」「她就是玻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