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下雨。
不是那種詩情畫意的綿綿細雨，是鉛灰色的、冰冷的、帶著一股子鐵銹和下水道反涌怪味的滂沱大雨。雨水砸在高低錯落的廣告牌上，砸在擁堵不堪的車流頂棚上，砸在每一個行色匆匆、試圖用傘蓋隔絕世界的路人身上，噼啪作響，喧囂得令人心煩。
凌淵縮在一家早就關門大吉的店鋪窄檐下，身上的黑色制服濕了大半，緊貼著皮膚，滲進一股難以驅散的寒意。他抬手抹了把臉，雨水順著指尖淌進袖口。耳機里滋滋的電流聲混著雨聲，一個沒什么情緒起伏的聲音正在匯報：
“…異常能量波動峰值確認，鎖定種類：‘蜚（fěi）’。特征：蛇首牛身，獨目，尾蛇，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目前波動穩(wěn)定，推測已潛伏，位置…嘀…”
聲音頓了頓，背景音里傳來急促的鍵盤敲擊聲。
“位置鎖定，‘老王記麻辣燙’后方小巷，垃圾集中點。重復，目標位置，‘老王記麻辣燙’后方小巷。收容優(yōu)先級：高。威脅等級：中高。建議：立即處置，避免其接觸水源及人群密集區(qū)。完畢?！?/p>
凌淵嘴角幾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老王記麻辣燙。他知道那地方，以口味重、價格賤和常年彌漫一股難以言喻的復合型酸臭味聞名三個街區(qū)。蜚躲那兒，倒是挺會找地方，堪稱臭味相投。
“收到?！彼麑χI口的微型麥克風低聲回應，聲音被雨聲壓得有些模糊，“‘蜚’的能力…申請臨時調用‘傒囊（xī náng）’的短距地行，需要無聲接近。另外，申請調用‘酸與’的視野共享，確認環(huán)境?！?/p>
耳機那頭沉默了幾秒，只有鍵盤聲和模糊的對話聲。
“申請駁回?！蹦莻€聲音再次響起，冷硬得不近人情，“‘傒囊’地行能力伴隨的負作用——三十分鐘內持續(xù)打嗝——在當前環(huán)境下可能提前驚擾目標，導致其釋放瘟疫特性。‘酸與’視野共享需消耗大量精神力，你上次調用后流了三天鼻血，醫(yī)療部不建議頻繁使用?！?/p>
凌淵閉了閉眼，壓下喉頭一句粗口。他就知道。
“那給我什么？淋著雨沖過去跟它打招呼，然后祈禱它今天心情好不想散播病毒？”
“調用‘猼訑（bó yí）’的‘無畏’特性，增強對精神污染及瘟疫類能力的基礎抗性，持續(xù)時間十分鐘。調用‘山hui（左犭右軍）’的‘迅捷’，提升移動速度與反應能力，持續(xù)時間五分鐘。足夠你接近并完成初步收容。能量灌注…三秒后開始?！?/p>
根本不給凌淵反駁或者討價還價的余地，一股熟悉的、冰錐刺入骨髓般的劇痛猛地從他脊椎炸開！
“呃！”他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繃緊，牙齒死死咬住，才沒讓更多的痛呼溢出來。眼前微微發(fā)黑，冰冷的雨水似乎都變得滾燙。幾秒鐘后，劇痛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感官強化。
周圍世界的噪音被放大了，雨滴砸落的每一處聲響，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遠處模糊的喇叭聲，甚至隔著兩條街那個小孩因為摔跤而爆發(fā)出的哭聲，都清晰地涌入耳中。同時，一種莫名的躁動在血液里流淌，心臟泵出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沸騰的燃料，催促著他立刻奔跑、戰(zhàn)斗、撕裂什么。
猼訑?shù)臒o畏，山hui的迅捷。
真是…簡單粗暴的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