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苑,名不副實。
這里沒有半點清心寡欲的模樣,反而處處透著一股奢靡腐朽的氣息。
亭臺樓閣,雕梁畫棟,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脂粉和熏香混合的甜膩味道。
幾個穿著暴露、舉止妖嬈的男子,正倚在欄桿上,對著我指指點點。
“喲,這就是那個自稱要當‘鳳婿’的亡國皇子?長得倒還算清秀。”
“清秀有什么用?身子骨這么弱,怕是經不起陛下半點折騰?!?/p>
“噓,小聲點。聽說陛下至今未召幸過任何人。”
“那又如何?來了這靜心苑,就是陛下的玩物。你看他那窮酸樣,怕是連好點的料子都沒見過?!?/p>
領路的太監(jiān)將我?guī)У揭惶幤У脑郝?,便不耐煩地離開了。
院子很小,房間里的陳設也極為簡陋,與靜心苑的奢華格格不入。
這顯然是故意的。
我不在意,將唯一的包裹放下,開始打量這個我未來一段時間的“家”。
還沒等我站穩(wěn),院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穿著華貴紫袍、頭戴金冠的男子,帶著幾個隨從,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長相陰柔,眼神倨傲,正是這靜心苑里位份最高的“貴君”,趙王送來的庶子,趙祈。
“你就是楚瑜?”趙祈用描摹精致的眼角瞥了我一眼,語氣輕蔑。
“是我?!?/p>
“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他身邊的一個隨從立刻上前一步,厲聲喝道,“見到貴君,為何不跪下行禮?”
我看著他們,笑了。
“我乃陛下親封的‘鳳婿’,論名分,與諸位似乎并無高下之分。陛下面前我需跪,但在這靜心苑,我為何要跪?”
“放肆!”趙祈臉色一沉,“一個亡國質子,也敢在本君面前擺譜?來人,給我掌嘴!讓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
兩個身材高大的隨從立刻朝我逼近。
我沒有后退。
我知道,這是我的第一場仗,必須打,而且必須贏。
在這吃人的地方,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就在那兩只手即將碰到我臉頰的瞬間,我動了。
我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身形一矮,像條泥鰍一樣從他們中間鉆了過去,目標明確——趙祈。
趙祈養(yǎng)尊處優(yōu),哪里見過這種陣仗,被我瞬間近身,嚇得連連后退。
我沒有碰他,而是從他腰間,快如閃電地抽出了一把裝飾用的短劍。
“鏘”的一聲,短劍出鞘。
我反手將劍柄遞到他面前,劍尖,卻對準了我自己的喉嚨。
“貴君若覺得楚瑜冒犯了您,大可不必讓下人動手?!蔽铱粗凵衿届o得可怕,“請貴君親自動手,賜我一死。楚瑜若皺一下眉頭,便不算楚氏子孫?!?/p>
所有人都被我這手操作給搞懵了。
趙祈更是愣在原地,握著那冰冷的劍柄,進退兩難。
殺了我?
我可是剛被女帝親封的“鳳婿”,前腳剛進靜心苑,后腳就死在他手上,他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不殺我?
他堂堂貴君,被一個新來的亡國皇子逼到這個份上,臉面何存?
“你……你這是做什么?”趙祈色厲內荏。
“我在請貴君,全了我的體面?!蔽冶埔曋?,“也請貴君想清楚,我楚瑜爛命一條,死不足惜??扇羰桥K了貴君的手,擾了陛下的清凈,這代價,貴君付得起嗎?”
我的話,像一把錘子,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他怕的不是我,是鳳無。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陛下駕到——”
趙祈渾身一顫,手一抖,那把短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和我,以及院內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鳳無一身常服,緩緩走了進來。
她的目光掃過院內狼藉的景象,最后,落在了我和趙祈身上。
“這是在做什么?”她的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
“陛……陛下……”趙祈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臣……臣只是來探望一下新來的楚鳳婿……”
“探望?”鳳無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需要用劍來探望嗎?”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
“你呢?楚瑜,你來說。”
我抬起頭,臉上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決絕。
“回陛下,趙貴君說我不懂規(guī)矩。楚瑜想,亡國之人,最大的規(guī)矩,就是不給陛下添麻煩。與其日后惹是生非,不如請貴君現在就賜死,一了百了。”
我這番話,看似在求死,實則句句都是在告訴鳳無:我很有用,但他沒用,只會內斗。
鳳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有點意思。不僅是條會咬人的狗,還是條會告狀的狗?!?/p>
一個清晰的、帶著一絲玩味的女聲,突然在我腦海里響起!
我猛地一震。
這是……讀心術?!
我為什么能聽到她的心聲?!
鳳無仿佛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她沒有再看我,而是轉向趙祈。
“趙祈,驕縱無狀,禁足一月,抄寫宮規(guī)百遍?!?/p>
“陛下饒命!”趙祈面如死灰。
“至于你,”鳳-無又看向我,“既然進了這靜心苑,就要守這里的規(guī)矩。再有下次,朕不介意讓你真的‘一了百了’。”
她說完,轉身便走。
走到門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腳步一頓。
“傳朕旨意,楚鳳婿體弱,著太醫(yī)院日日請脈,好生調理。”
然后,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院子里,趙祈癱軟在地。
而我,卻久久無法平靜。
讀心術……
這是我穿越過來,最大的金手指,還是……最致命的催命符?
還有鳳無最后那道旨意。
表面是關心,實則是……監(jiān)視。
這位女帝,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