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薄薄的窗簾,林曉婉睜開眼,有一瞬間的恍惚。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還有...身邊陌生的男人。
江海川已經醒了,正側躺著看她。見她醒來,他自然地伸手捋了捋她額前的碎發(fā):“醒了?”
林曉婉觸電般往后縮了縮。
江海川的手頓在半空,眼神暗了暗,但沒說什么,起身下床:“今天讓小王帶你去服務社買點東西?!?/p>
他利落地穿上軍裝,扣子一絲不茍地系到領口,又變成了那個威嚴的江營長。
早飯是食堂打來的饅頭和小米粥。江海川吃得很快,放下碗筷時交代:“這里不比內地,出門記得戴圍巾口罩,風沙大?!?/p>
他走后,林曉婉慢慢打量著這個新家。客廳很小,只擺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臥室里除了床只有一個衣柜。廚房里灶具齊全,但看上去很少開火。
敲門聲響起,一個年輕戰(zhàn)士站在門外,靦腆地敬禮:“嫂子好!營長讓我?guī)シ丈?。?/p>
服務社其實就是個小賣部,商品不多但基本生活用品都有。林曉婉買了些油鹽醬醋,又挑了一塊藍底白花的布,打算做窗簾。
回去的路上,小王熱情地介紹著營區(qū)布局:“那邊是訓練場,這邊是辦公樓,食堂在后面。嫂子您千萬別往西邊走,那邊是禁區(qū)。”
“禁區(qū)?”林曉婉隨口問。
小王立刻噤聲,支吾著:“就是...軍事重地,不讓進的。”
林曉婉點點頭,沒再多問。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江海川很忙,常常天不亮就出門,深更半夜才回來。林曉婉逐漸習慣了邊陲的生活,學會了在風沙天關緊門窗,學會了用有限的食材變著花樣做飯。
他們之間的話依然不多,但那種令人窒息的尷尬漸漸消散了。江海川總是用行動代替言語——會默默把她夠不到的碗推近些,會在起風時把她晾在外面的衣服收進來,會在夜里自然而然地把她冰涼的腳捂在懷里。
一個月后的深夜,林曉婉被雷聲驚醒。窗外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她突然想起白天晾在外面的被子還沒收,急忙起身。
客廳里,江海川正站在窗前打電話,語氣是從未聽過的嚴厲:“...必須確保萬無一失!出了問題我唯你是問!”
看見她出來,他迅速掛斷電話:“怎么醒了?”
“收被子...”林曉婉小聲說,“好像已經濕了。”
江海川皺眉:“明天再收,回去睡覺。”
就在這時,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一個渾身濕透的戰(zhàn)士站在門外,臉色焦急:“營長,出事了!”
江海川眼神一凜,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頭對林曉婉說:“鎖好門,不管誰叫都別開?!?/p>
那一夜,林曉婉輾轉難眠。凌晨時分,江海川才回來,滿身泥濘,眼角還有一道血痕。
“你受傷了!”林曉婉驚呼。
“沒事,刮了一下。”他避開她的手,“我去洗澡。”
等他出來,林曉婉已經找出了醫(yī)藥箱:“我給你處理一下?!?/p>
江海川愣了一下,順從地坐下。林曉婉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擦洗傷口,動作輕柔。
“今晚...是出什么事了嗎?”她忍不住問。
江海川沉默片刻,只說:“例行訓練,遇到點意外。”
明顯不是實話,但林曉婉知趣地沒再問。涂藥時,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嚇著你了?”
林曉搖搖頭:“就是擔心。”
這句話似乎取悅了他,江海川唇角微揚,罕見地露出個笑模樣:“睡吧。”
第二天,林曉婉去服務社時,聽見幾個軍嫂在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昨晚抓到了個特務!”
“真的假的?怪不得動靜那么大!”
“江營長親自帶的隊,說是交火了呢...”
林曉婉心里一驚,想起江海川眼角的傷。
晚上她特意多做了兩個菜,江海川回來時明顯一怔:“今天什么日子?”
“慰勞你這個功臣?!绷謺酝袷⒑蔑垼瑺钏齐S意地問,“聽說昨天抓到特務了?”
江海川動作一頓,眼神銳利起來:“誰跟你說的?”
“就...聽別人閑聊?!绷謺酝癖凰吹貌蛔栽?,“不能說就算了。”
他盯著她看了會兒,語氣緩和下來:“以后少打聽這些事,對你沒好處?!?/p>
飯后,江海川破天荒沒立刻去書房處理文件,而是坐在客廳擦槍。林曉婉在一旁縫窗簾,空氣中只有金屬碰撞的輕響和針線穿過布料的窸窣聲。
“這里離邊境近,情況復雜?!彼蝗婚_口,“以后天黑就別出門了?!?/p>
林曉婉點頭:“我知道?!?/p>
“下個月有打靶訓練,家屬可以參加?!彼麪钏齐S意地說,“你想去嗎?”
林曉婉眼睛一亮:“可以嗎?”
“嗯,我教你打槍?!彼旖俏⒉豢梢姷負P了揚。
第二天,江海川真的開始教她槍械知識。從最簡單的拆裝開始,耐心得出乎意料。
“手腕要穩(wěn),呼吸要勻。”他站在她身后,握著她的手調整姿勢。溫熱的胸膛貼著她的后背,林曉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專心?!彼吐曊f,氣息呵在她耳畔。
林曉婉臉一熱,趕緊集中注意力。
一個月后的打靶場上,林曉婉第一次實彈射擊。后坐力震得她肩膀發(fā)麻,但意外的是,五發(fā)子彈居然有三發(fā)上了靶。
旁邊的幾個軍嫂看得目瞪口呆,江海川眼中閃過明顯的贊許:“不錯?!?/p>
回去的路上,他難得地多說了幾句:“在這個地方,會打槍不是壞事。明天開始,每天跟我去練半小時。”
林曉婉點頭,心里莫名有點甜。
日子就這樣過著,轉眼到了年關。營里要辦春節(jié)聯歡會,政治處主任親自來找林曉婉:“聽說小林高中畢業(yè)?咱們缺個主持人,你能不能頂上?”
林曉婉下意識看向江海川。他正在看文件,頭也不抬:“她愿意就去?!?/p>
于是林曉婉忙了起來,每天對串詞、排節(jié)目。聯歡會前一天,她在家練習主持詞,江海川突然放下報紙:“讀錯一個字?!?/p>
林曉婉一愣:“哪里?”
他走過來,手指點著稿子:“這個字念'蒞(lì)臨',不是'位臨'。”
林曉婉臉一紅:“你...你怎么知道?”
江海川沒回答,反而就著她的稿子繼續(xù)看下去,又指出幾個潛在的錯誤。林曉婉驚訝地發(fā)現,這個看上去粗獷的軍人,文化底蘊遠超出她的想象。
聯歡會很成功。林曉婉一襲紅裙,站在臺上光彩照人。她看見臺下坐在第一排的江海川,始終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神深得讓人心悸。
結束后,他幫她拿著外套回家。雪地上,兩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
“今天很漂亮。”他突然說。
林曉婉心跳突然加快,低頭掩飾:“裙子是借的李嫂子的。”
江海川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粗糙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我是說人漂亮?!?/p>
林曉婉的臉唰地紅了,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的窘迫。
回到家,江海川從衣柜深處拿出個小盒子遞給她:“新年禮物?!?/p>
里面是一條紅色的羊毛圍巾,柔軟暖和。
“謝謝...”林曉婉摩挲著圍巾,心里暖暖的,“我沒什么送你的...”
“有?!苯4ㄍ蝗豢拷?,將她抵在墻上,手臂撐在她兩側,“給我笑一個?!?/p>
林曉婉怔怔地看著他。煤油燈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她下意識地彎起嘴角。江海川眼神一暗,低頭吻住了她。
這個吻帶著煙草味,有點兇,有點急,卻又在碰到她嘴唇的瞬間溫柔下來。林曉婉大腦一片空白,手指無意識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許久,他才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呼吸粗重:“婉婉,我的婉婉...”
那一夜,他們第一次真正成了夫妻。他動作生澀卻極盡溫柔,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林曉婉在情動時攀著他的肩膀,聽見他在耳邊啞聲說:“這輩子,你都是我的?!?/p>
深夜,林曉婉被噩夢驚醒,發(fā)現身邊空無一人。書房亮著燈,她悄悄走過去,看見江海川正在看一張老舊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幾個戰(zhàn)友的合影,每個人都笑得燦爛。
他摩挲著照片,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哀傷。
林曉婉輕輕退回臥室,心里泛起疑問——她的丈夫,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