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拖著慵懶的弧度，緩緩漫過 “老王修車行” 的鐵皮招牌。
斑駁的金屬表面被鍍上一層銹色暖光。
林辰蹲在角落里，手中拿著塊浸濕的抹布，反復擦拭著一輛雅馬哈YZF-R1的油箱。
隨著最后一抹灰塵被抹去，車身徹底顯露出原本的模樣，露出底下斑駁的漆皮，像一張布滿皺紋的臉——這就是“隼”，三年前被當成廢鐵一樣拖到這里，如今是他在修車行唯一的“私活”。
“咔噠。”
老王把搪瓷缸子放在工作臺上，濃茶的熱氣氤氳開來。
“又跟這破車較勁？”他叼著煙，瞥了眼林辰，“下午城郊賽車場那邊來人，說下周末有個新人賽，獎金不少?！?/p>
林辰的手頓了一下，抹布在油箱上留下一道濕痕。
他沒抬頭，指尖摩挲過油箱上一道淺淺的凹痕——那是三年前那場事故的印記，當時他的膝蓋撞在這，骨頭裂了縫，而隊友張遠的頭盔，撞在了賽道護欄的鋼筋上。
“不去?！彼f，聲音像蒙了層砂紙。
老王“嘖”了一聲，走過來踢了踢“隼”的輪胎。
“你躲了三年了，林辰。當年你可是省內最年輕的場地賽種子，過彎能壓到膝蓋擦地，現在呢？天天跟扳手螺絲刀打交道，一身本事爛在肚子里？”
林辰站起身，把抹布扔回水桶，水聲濺起細小的水花。
他比三年前瘦了些，洗得發(fā)白的工裝褲褲腳卷著，露出腳踝上一道淡褐色的疤痕。“王哥，我現在這樣挺好?！?/p>
“挺好？”老王把煙蒂摁在煙灰缸里，語氣有點沖，“挺好到連張遠的住院費都快交不起了？”
林辰的肩膀僵了一下。
“那車你要是真想修，我?guī)旆坷镉刑着f引擎，”老王的聲音軟了些，“當年你爸托人給你留的，說是‘隼’的原裝配件，一直鎖著。”
林辰猛地抬頭。
他爸是老賽車手，在他十五歲那年撞在了山路上，車毀人亡，只留下一箱子維修手冊。
他后來學賽車，一半是熱愛，一半是想沿著父親的軌跡走下去。
“不用了。”林辰低下頭，轉身去收拾工具箱。
扳手碰撞的聲音有些響，蓋過了他喉嚨里的哽咽，“修好了也沒用，我早就不碰車了?！?/p>
夕陽徹底沉了下去，修車行里的燈亮起來，昏黃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蹲在地上，看著工具箱里那把磨得發(fā)亮的梅花扳手——三年前，他就是用這把扳手，一點一點把撞得稀爛的賽車零件拆下來，零件上的血漬，擦了三天才擦干凈。
他知道，有些東西，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
就像油箱上的凹痕，就算擦得再亮，也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