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后山腳的老墳場,比記憶里更擁擠荒涼。露水打濕了褲腳,冰涼一片。幾個請來的幫工扛著鐵鍬鋤頭,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像幾截枯木樁。堂叔和一個穿著褪色舊道袍的老頭低聲說著什么,那老頭干瘦,眼神卻銳,掃過我時,停了一瞬。
吉時到,破土。
鋤頭鐵鍬下去,沉悶地啃咬著泥土。濕潤的黃土被一鍬鍬甩出來,帶著蚯蚓和根須??諝庵袕浡_一股強烈的土腥氣,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陳腐的涼意,慢慢從那個越來越深的坑里彌漫上來。
我站得稍遠,看著爺爺?shù)哪贡慌查_,看著那口厚重的、漆皮剝落大半的黑棺材逐漸暴露在天光下。心跳沒來由地開始加速,咚咚咚,撞得胸口發(fā)疼。
棺材角終于徹底顯現(xiàn)。
“起——”有人喊了一聲號子。
粗繩套上去,杠子穿好。幾個壯漢發(fā)力,悶哼著,將那口沉沉的棺材一點點拽出土坑。
可就在這時,“咔嚓”一聲脆響!
不像是木頭斷裂,倒像是……什么東西繃折了。
棺材猛地一歪,一側的繩索竟突然松脫!沉重的棺槨失去平衡,重重撞回土坑邊緣,發(fā)出駭人的巨響。幫工們驚呼著散開。
棺蓋,就在這一撞之下,錯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猛地從縫隙里噴涌出來——不是純粹的腐臭,而是混合了濃郁的樟木、草藥,還有一絲極怪異、極縹緲的陳舊甜香。
“快!蓋回去!”堂叔臉色驟變,厲聲喝道,第一個撲上去。
那穿道袍的老頭也變了神色,嘴里念念有詞,抖著手里的鈴鐺。
可來不及了。
坑邊松軟,棺材斜插著,那縫隙正對著我。